风愈发大了,似乎将秦朔吹醒了,望着苏昭和其他人说笑离开的身影,呆愣了许久,最后苦涩一笑“我之后便不跟着殿下了……”
“为什么?你不是昭儿的小侍卫吗?”江阿景对他挺感兴趣的。
“殿下身边不需要我这样不够厉害的拖油瓶,我连自己都还需要别人保护,哪里做得了保护别人的侍卫?”
“那你就努力让自己变的厉害起来好了。”
秦朔看向他“我也是这样想的,现在,娘娘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一个了。那么我现在应该完成第二个了。”秦朔将玉蝶拿出来。
江阿景一瞬间便明白了,点点头“即使如此,我也不能留你了。只是不打算多留几日吗?才赶了这么久的路,又要赶去别处?”
秦朔低头笑笑“不留了,趁着殿下这些时日对我有怨,我早些走,免得殿下心中哀伤。”
“你可当真想好了?当真不去告个别?去了玉蝶最少未来六年你都回不来了,况且能不能回来也是个问题。”
而秦朔却早已做好了准备“呼……想好了。不过,我不一样,我一定会回来,等我回来,我还要做殿下的侍卫。”
江阿景见已经无法说动他,便打算放手“既然已经决定好了,便去吧。”
“多谢将军,只是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六年还是太长了些,若是可以,希望将军可以每月写一封信告诉我殿下的情况。”
“我答应你,只要我一有空闲便会给你写信,你带一只信鸽去吧。”
秦朔一礼表达谢意“多谢将军,那么,殿下就交给您了。”
江阿景点点头“去吧。”
“后会有期。”说罢,秦朔翻身跨上白旭便飞奔而去。
而苏昭这边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堵得慌,总觉得有事。便想着出来透透气,正巧出来时,看见秦朔驾马离开。心里那闷闷的感觉消失了,却又瞬间被悲伤所笼罩,他没有冲上去质问,也没有准备刨根问底,只是静悄悄的回到营帐内。没有哭闹,没有失态,因为他是太子,是二殿下,身份的制约告诉他那样都是不对的。只是现在他是一个人了而已。
生活还在继续,苏昭并没有询问过关于秦朔的事情。而也正如江阿蝶所料,大皇子死了,只是本来还在东宫的东西,却又出现在了凤鸾宫,沈家应当是很想看到江阿蝶倒台的,只是他失算了,他算错了江阿蝶在苏申心中的分量。
而这件事情在宫中甚至连波澜也未激起,宫中唯一记得这件事的人只有大皇子的养母。而江阿蝶不仅没有被罚甚至连询问也没有过。那一天,江阿蝶在祠堂跪了一天,即是为了向苏申说明自己的清白,也是为了赎罪。此后宫中却开始太平了起来,其实倒也不是太平了,只是无人敢去招惹江阿蝶了而已。
大漠的炊烟总是这样孤独的飘着,黄昏总是这样的孤寂,苏昭待人总是亲和的,在军中很快有了很多新伙伴,只是无人时,却总是看见他一人坐在那高崖上遥望远方,在那里是都城,在那里还有这父母,或许还有挚友。
苏昭很是努力,每日好像不要命一样的学习和练武。而另一边的秦朔何尝不是?玉蝶这样的地方,只有脱颖而出才有出路,每一日那鞭子抽在身上都是见血的,每一天都是折磨是折磨中的精益求精。唯一开心的是江阿景的来信,不过江阿景好像不太会写信,每次都只有一两句话,而且总是隔上许久。
“这些时间昭儿的心情总是不高,大抵你走的那日,他是知道了。”
“今日来,昭儿每日刻苦读书习武,大家都说他已经走火入魔了。”
“昭儿持续走火入魔中。”
“今日昭儿和破局闹了脾气,破局气性大,在练习骑射时将昭儿甩了出去。手脚都或多或少负了伤,昭儿没有哭。”
“昭儿今日得闲居然捡了棵沙柳回来,就种在西河旁边,说要等你回来,给你看看。”
“没有想到昭儿连沙柳都种死了,气的他自己在帐中躲了半日。”
信中的一切都是这样零零散散的生活碎片,只是大概在离开的一年后,每一封信来的时间间隔越来越远,信的内容也开始变了。
“近日来,琰国频频来犯,扰的军中不得安宁,就连昭儿也日日忧心忡忡。”
下一封隔了整整两年“冬天到了,西河已经完全冻上了,我们历经了一场恶战,在为战死的兄弟们敛尸时,昭儿同我说‘冰面上躺着的都是我们的勇士,我也终有一日会躺在那里。’我将他训斥了一顿,他却没有说话。”
又是一年之久“昭儿已经十二岁了,在他的强求下,今日他第一次上了战场。昭儿是战场上最小的孩子,却也是战场上最英勇的士兵。”
而每每读到这些战况,秦朔心中都揪了一把。而最近的一封信是在元宵节前三天,这个元宵节苏昭就要十三岁了。而这封信里写的却是死讯“昭儿被宫里的人强行带回了,阿蝶走了。”
元宵那日,秦朔违背了玉蝶的规矩,偷偷跑了出来,他潜进了皇宫。今日的雪好大,是距离苏昭出生后第一次元宵的雪,却比那日大得多。被责罚时,鞭子打在身上很痛,可是秦朔却觉得没有在瞧见苏昭时心里的疼。
苏昭在祠堂跪了整整一日,期间不知有多少人来过这里。他从始至终都安静的可怕,直到深夜,再无一人时。
秦朔看见了,看见了苏昭在哭。原来这样要强的人儿也会哭啊,可是春猎时被狼咬断了骨头他没哭,摔下马弄的浑身是伤也没有哭。如今却跪在那里,还是那样静悄悄的,只看见眼泪一个劲的往外流着。原来这样的人儿,连哭都是没有声音的。
秦朔想要上前去安慰他,却被赶来抓他的人带走了。被罚时,秦朔没有说一句话,哪怕背上已经血肉模糊。
江阿蝶下葬后第三天,苏昭算是再次回到了东宫,在还未来得及回去,在路上便被拦了下来,来人是沈嫔,很幸运她生了个儿子,这次来或许是为了显威风的,当初她带着这孩子去找江阿蝶时,对方却丝毫不在意。如今她想要搬回一局,只可惜苏昭和江阿蝶太像了。当沈嫔开始介绍自己的儿子“昭儿,快来看看这是你的弟弟,昭国的小皇子。”
苏昭从当初见她第一眼时便讨厌,如今更是厌恶,瞥了眼那孩子,不屑地笑笑“呵,小皇子?你要不要看看我的眼睛再说这句话。”说着走近些,盯着她,直到沈嫔自己离开。
沈嫔没有搬回一局,反而狼狈离去,仅仅一眼沈嫔的一切就都暴露了。苏昭那双眸子,漂亮至极,是苏家人特有的琥珀色眼睛,平日里只会让人觉得温柔,而刚刚却只能让沈嫔恐惧。因为她儿子的眼睛永远都不可能变成琥珀色。
苏昭才摆脱沈嫔,回到东宫,这里居然一尘不染,只是苏昭哪里注意得到这些。不过这些日子苏昭几乎没有合眼,现在只想马上睡一觉,不料今日沈家人好像执意扎堆来,才走近东宫就看见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两人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尴尬。还是苏昭率先开口“你是什么人?为何在孤这里?”
那人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臣,臣是太子伴读沈源安。”
苏昭皱着眉“太子伴读?孤可不记得何时有了个小伴读。又是沈家的人,这沈家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
沈源安知道太子不喜欢沈家人,未曾想到已经到了一提起就生气的地步,他在这东宫已经待了整整五年了,往日里一直陪在江阿蝶身边,见过尔虞我诈已经不在少数,从前听闻殿下是位温和之人,如今谋面却似乎并不如此啊。沈源安没有说话,就愣愣的站在那里。苏昭见人不动了,心里有了猜测:这人怎么比秦朔还傻,难道是被我吓到了?
“沈源安,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来这里多久了?”
“五年了。就是殿下离开都城后半月进宫的,当时很早就安排好了,后来殿下走了,也无人再注意这边,我就稀里糊涂留下了。”
“等等,我好像知道你,你是,是当初沈蝶的孩子。”苏昭忽的记起了什么。
沈源安点点头“正是,娘亲说我的名字是殿下取的。五年前家中有难,母亲生病走了,叫我带着这玉佩来寻皇后娘娘。只是还未到皇宫便被沈家主带走了。”说着拿出那玉佩给苏昭看。
苏昭自然认得那玉佩,带了十多年的东西就是闭着眼摸也是知道的,随后便拿出了这对玉的另一半“孤大抵知道了,只是就算于此,你也是沈家人,孤如何保障你不会为沈家卖命?有待考察,只是今日孤疲倦得很,你就自己去玩吧,我可没时间管你。”
“是,殿下。”
看着苏昭回屋去了,沈源安松了口气。不过苏昭的第六感也太强了,看来沈衡说的事情,自己还有待考量啊。
半个时辰后,沈源安悄悄走进苏昭屋子,走到床边,看见苏昭真的睡着了,心底泛起了嘀咕:防备心这么低吗?也不怕我动手杀了你?
只是他太小看苏昭了,这些年在大漠养成的习惯,睡觉总是睡得浅,在沈源安进门时他就已经发现了,只是想要看看这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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