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夕阳将绚烂的余晖涂抹在天边,当大雁排成人字飞回湖泊中的沼泽,遥远的地平线上,马蹄扬尘,声如雷动,纵马归来的英雄们,带来了一场席卷草原的龙卷风,惊起湖泊中的飞鸟,踏破原野上的黄昏,潮水一般自天边涌来。
我站在高高的祭天台上,终于,望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扬鞭策马,出现在我的视线。
“他们回来了,木将军,你看,你快看呀,在最前面的,是兰陵王和我的叔父。”阿史那公主兴奋的跳了起来。
唇角的笑容扬起,是长恭,果然是他。
落日下,‘焰风’扬蹄疾奔,长鬃迎风飞扬,仿佛是潜龙自深渊里腾飞,飞过明月湖,飞过九曲河,飞过了小山丘,飞过了苍茫的草场,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近得,可以看清,马背上那一袭白衣的男子,绝世倾城的俊美容颜。
然而唇边的笑容渐渐隐去,只因,在长恭的身侧,与之并驾齐驱的,还有另一匹骏马,黑衣劲装的男子,矫健的身姿低伏,黑发随风,气质冷冽,宛若来自魔域的尊者。
心,顿时悬到了半空之中。
草原上等候已久的人们欢呼着,拥至了终点处,鼓声震天,呐喊声起,以极大的热枕欢迎归来的逐日英雄们。这时,阿史那公主却突然俯低身子,“快蹲下来,父汗在下面。”果然,在众人的簇拥下,只见木杆可汗策马前来,他捋须而笑,下马亲自将一面三角形的金狼旗插在了距离祭天台正前方约十米处。
“糟了。”阿史那公主低声道,原来一直等在祭天台下的那几名侍从,畏惧的行至至木杆大汗身侧,并在他低语了几句,木杆大汗听完之后,仰首望向高台我们的藏身之处,眸光犀利,公主与我皆将头缩回,总算及时避开了木杆大汗的视线。
“怎么了?”我低声的问。
“这祭天台,除了可汗和萨满巫师,其他人,是不能随便上来的。”公主美眸扑闪。
我无言以对,难怪那些侍从一个个都不敢上来,只会等在下面干着急。“木将军,你别怕,出了事,我替你担着。”公主倒是挺有意气的拍胸保证,小脸儿一脸稚气,倒引得我抿嘴笑了。
终点处,金狼旗在风中飘飞,在这个有着狼图腾崇拜的古老民族,这面旗象征着至高无上的荣誉,引得正向终点冲刺的骠悍好男儿们,纷纷高声吆喝着加快了马速,他们之中,将会有一人,将这面金狼旗帜捞在手中,赢得最后胜利,并获得天神腾格里的庇佑。
而,在最前方的,恰恰是长恭,和燕都。
两匹马风驰电掣,不分伯仲,快如离弦之箭,马背上的两名男子宛如长天神之子,马鞭高高扬起,冷眸注视前方。
“快呀,快呀!”阿史那公主双手紧握成拳,低声呼唤,小脸儿紧张得通红。
一千米,五百米,一百米,十米,五米。
如冲刺的骏马一般,我的心跳亦在开始加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燕都取出环在腰间的蛇鞭,去如灵蛇,快如急电,卷住了那面金狼旗细细的长杆。
心,跳到了嗓子眼。
那长长的旗杆被蛇鞭拨出了地面,金狼旗,被卷离至空中,眼见着,就要被燕都拿到手中。‘焰风’一声长嘶,身子腾空竖立,顺亮的长鬃如一面飘扬的旗帜,在风里翻飞,长恭在马上俯低身子,一手扯辔,一手伸出去,硬生生的从半空中,抢到了旗帜的另一角。
小小的一面旗帜,分别握在了他们二人手中。
冷眸如电,俊颜含冰,他们在马上抢夺,马蹄旋转凌乱,燕都有万夫之勇,长恭是神威之将,那面小小的锦旗,在他们手中撕扯,谁也不肯松手,眼见着,一道细细的裂隙出现,在众人惊呼声中,撕裂声起,旗,从中裂开,一分为二。
鼓声停止,铜号息声,长恭与燕都扯辔勒马,一人手中,各握有一半金狼旗。
人们惊呆了,谁也没有预料到,苍穹之上、无所不能的天神腾格里,竟然将荣耀,赐于了两位逐日的英雄。
手心,竟沁出细密的汗珠,面对这种结果,不禁心生茫然,我低声询问,“公主,我们现在要下去吗?”
“不,再等等。”阿史那公主将我扯低,道:“老巫师乌格萨在下面,若是被他瞧见我们在祭天台上,只怕,父汗也保护不了我们。”
当无数崇拜的目光将长恭与燕都包围,当无数少女们眸现倾慕乱了芳心,长恭的视线却在人群中焦虑找寻,我知道,他一定急于找到我,然而我却只能猫在这里,心,不禁慌乱起来。燕都勒马于原地,四目环顾,绿眸冷冽,他的唇角勾起,他在等待,等待着长恭究竟会向谁求婚?
“木将军,你说,兰陵王他会向谁求亲?”阿史那公主紧张不已,她悄然引颈望向高台下,环佩琳琅,清眸流盼,夕阳映照下的绝美容颜,如天边的火烧云一般炫美夺目。
我乱了心扉,如若长恭是向公主求婚,那燕都呢?燕都,也是胜利者啊!
萨满巫师手捧着象征荣誉的金狼,却不知究竟该给何人?人们众目灼灼,望着马背上的两位英雄,静静等待着他们的抉择。此时,长恭朗声道:“我,兰陵王高长恭,原在天神腾格里的庇佑下,代表我的皇叔、北齐的国主,向草原上最尊贵的阿史那云珠公主求亲。”
公主一脸的喜悦凝结唇边,她猛然起身,几乎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轻声道:“木将军,是我听错了吗?兰陵王在说,他要替他的皇叔,向我求亲?”
“兰珠儿,回来。”我惊唤一声,眼见着,阿史那公主已站在高台的边缘,红衫,被黄昏的风吹起。“为什么不是他,为什么会是他九叔?”公主回眸望我,美眸凄迷,一滴滴清泪,如滚珠般,自颊边落下。
她已经踱至高台边缘,一步步后退,沿着没有任何防护的高台,“兰珠儿小心!”我向她伸出手去,想将她拉近,她却将双手藏于身后,我唯有柔声劝道,“兰珠公主,你先过来,你站在这里太危险了。”
“不,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去问他,问他为什么不要兰珠儿!”眼见着,我已经将要握住她的手臂了,她却用力甩脱,伸手将我一推,大声嚷道,“你放开我!”
一股力道,让我踉跄着连退数步,一脚踩空。
“木将军。”
兰珠公主惊呼声起,耳畔是呼啸的风声,我,跌出了几十米高的祭天台,直直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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