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腹便便的云妃哪里挡得住凶悍的沈娇奴,一时之间,沈娇奴扯住我的发丝不放手,云妃扯住沈娇奴的手腕不放手,手既不能松,三个人的脚都胡乱又踢又蹬,女人们打架时也不过如此,三个人仿佛豁出去了一般,恰如悬转的陀螺,仪容风度俱无。
那些太监宫女一个个皆慌得束手无策,看着我们几个主子闹成一团,却不知如何是好。
“云姐姐,小心,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呀!”
这混乱的场面,让窦颖不再远远旁观,她忙上前来扶住云妃的手,想要帮其解困。
此时,我的发丝被扯住,手又被缚住,又怕沈娇奴的腿蹬中云妃,急着唤窦颖道:“颖儿,颖儿,快来帮我解开绳索!”
窦颖果然过来帮我松绑,却怎么也解不开绳,沈娇奴愈加发了狠,怒骂那些太监宫女道:“你们这些个狗东西,一个个木头桩子样杵在那里,都想死了吗?!”一边骂,一只脚已经狠命踢来,正中我膝盖,我一个踉跄顿时痛得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云妃见我受挫,一时分心,竟然被沈娇奴挣脱了手,沈娇奴随手就拿金簪去刺云妃,“你这疯子!”一腔怒火涌上心头,我不管不顾的用头朝沈娇奴胸前撞去。
此时,我的脚跟却突然被身后某人伸脚绊住,膝盖登时一软,不由自主的向前扑去,沈娇奴侧身一避,云妃慌忙伸开双臂想来扶我,我扑倒在云妃身上,她被我的撞得仰天倒下,我则重重的压在了她的身上。
“娘娘。”
“公主。”
银屏和妍紫远远跪着,凄声大喊。
仿佛不过是静静的一秒,时光却如呼啸的风,在耳畔温柔轻吟。那些春光明媚的日子,云妃微笑望着我,端庄娴淑,明眸皓齿,她的手中捧了一盘最精致的‘胭脂梅香’。
“翎儿,你若想学,我都教给你!”
此时,我倒在她柔软的身躯上,眼睁睁望着她的脸色,变得如雪一般苍白。
“皇上驾到!”
“翎儿。”
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唤,眼前出现那抹熟悉的身影。
我被宇文邕扶起,我却伸手推开了他,径直跪倒在云妃身侧,凄声道:“云姐姐。”
云妃痛苦的捂着肚子,一阵阵的痛,让她额间细细密密沁出汗珠,似在经历无尽的煎熬,她勉强冲我笑道:“灵儿,我的孩子,好象迫不急待要出来了。”
窦颖此时亦跌坐在云妃的身侧,樱唇轻颤着,哭道:“云姐姐,你可别吓我!”
我抬起头,仰面怒视着那群惊慌失措的宫女,她们之中,是哪一个伸腿绊我?!然而此时,又怎么顾得那许多,我声带哭腔,几乎是哑着嗓子喊道:“云妃娘娘将要产子,你们还不赶快去请太医!”
殿内传来云妃一声声揪人心扉痛苦的呻吟,宫女们往来穿梭,一盆盆清水端入,换成一盆盆鲜红的血水端出。我紧咬下唇,手握成拳,心悬一线,仿若一根细细丝线,随着云妃的痛苦呼声,几乎要被拉长崩断。
孩子才七个多月,是我,都是因为我,才害得云妃早产。
为什么总是我会给她带来灾祸?
看来,我真的不该回宫?!!
都怪我,都怪我!!
“翎儿。”宇文邕担心的望着我,想要将我揽入怀中。我却一把将他推开。心,突然觉得好累,累得不能再承受任何其他,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公主,你颈间的伤!?”妍紫担扰的望着我。
宇文邕立即发现了,他冷眸一凝,呼道:“太医,太医!”
“不用管我!”我冲他吼。
却望见他眼中一缕受伤,我偏过脸去,虚弱地轻声道:“我的伤没事,不要管我。”
一声清脆的儿啼,打破了僵局,众人脸上皆浮上喜色。然而,一名太医却从殿内冲了出来。“回禀皇上,云妃娘娘刚刚产下一名男婴,可娘娘因失血过多,恐怕是不行了。”
云妃!我的脸刷的变得雪白,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冲入殿内。
那张大床前,悬着淡绿色的纱帘,朦朦胧胧,如清晨林间的雾,有几许宁静,又有几许清冷。云妃虚弱的躺在床上,汗流颊背,身子萦弱得仿佛随时都会化风而去。
葱绿的锦被上,染上大朵大朵红花般触目的血。
“云姐姐。”
我轻轻靠在她身边,脸颊轻轻靠着她向我伸出的手,她轻触我的脸颊,又望向身侧的孩子,唇边泛起一丝浅笑。
“云姐姐,我是郑翎。”
我趴在她耳畔,哽咽着,用只有我们俩人听得到的声音轻声道。她的脸颊泛起淡淡血色,凝望着我,眸中闪过一抹讶然喜悦,我轻轻点头,泪水却再一次止不住的落下。
窦颖亦进来了,她轻唤道:“云姐姐。”轻轻跪在床的另一侧。
我与窦颖一左一右握着云妃的手,窦颖泪水涟涟只是饮泣,我早已泣不成声,眼眶噙满的泪水迷了双眼。云妃望望窦颖,又望望我,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轻动,仿佛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我与窦颖慌忙伏低身子,耳附在她唇边,只听得她轻声道:“……我…将…见到…大表哥了……”
我的眼泪如泉水般涌出,她却微笑着,艰难的继续说道:“……太……后。”
“云姐姐,你是说,让太后替你抚养你的孩儿,对吗?”我泪眼朦胧,泣声问道。
她轻轻浅笑,已经无力再点头了。
仿佛能感觉到弥留之际的母亲对人世间的依依不舍,那未足月的男孩子在襁褓之中,声音嘹亮而高亢,他大声的哭泣,宣泄他对人世的不满,哭泣他母亲的命运,及他自己的命运!
一缕香魂随风轻逝。
云妃去了!
或许,在天上,她会与那有着清冷身影的谦谦君子,再次相聚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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