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帅没有想到后面整个事情朝着他不能预料的方面发展，周浩俊还没出抢救室，门口就坐了一排形形色色的人：里面有穿僧人服饰的，还有穿道袍的。关帅上次看这个景象还是庙会的时候，他一瞬间有点搞不明白这个处是干什么的，但他又特别想知道，毕竟人都是有好奇心的。

还好，失血量不算致命，人还活着，所以领导交代的事儿也算完成了。他去交了钱，直接走的周浩俊医保，他倒是一分钱不用垫，路上看了张旭的返图，剩下八个人全都成灰了。

这次任务算是结束了，比每次的紧急任务轻松很多。

他回病房的路上给领导打了电话说明情况，快到病房的时候，职业敏感让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挂了电话，猛地推开门，没想到刚刚坐在抢救室门口的那些人围成了一圈，他咳嗽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我劝你别多管闲事，我们处不是你能管的。”

关帅走进去，说这话他就不爱听了：“怎么？你们要侵害国家安全，我一样办你们，还你们处…”关帅扭头看周浩俊头陷在枕头里，氧气面罩遮住他半张脸，面罩上有一丝丝水雾，旁边的仪器“滴滴”的，是心脏监护器。

为首的一个年轻人说道：“我们就是要他一个说法，怎么就他一个人活着回来了？”

关帅看了他一眼：“那你们现在围着他也不是事儿啊，他也差点死了。”

“你什么意思？我爷爷死了我还不能…”

关帅看周浩俊有点要醒的意思，面罩上的水汽比刚才多了一点。关帅心想，说话这么大声，不醒才怪。

周浩俊心脏难受得厉害，他自己明显能感受到心脏跳是跳，但每跳一下就疼一下，头晕的厉害，眼前一黑一黑的，看关帅都很费劲，更别提呼吸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似的，喘不上来气。周浩俊闭眼捋了一下七月初九发生了什么，然后微微睁开眼，关帅凑近听见他说：“无可奉告。”

关帅转达道：“他说，无可奉告。各位先走吧，他还是病人，需要休息。”

沉不住气的年轻人攥紧了拳头，声音很大：“你什么意思？我爷爷死了我还不能要个原因了？这么多人的长辈去了，就你一个人活着回来，你良心痛不痛啊？我的周处长。”

“就是，我父亲一声不吭跟着你去了，现在别说遗体了，骨灰都不让我们看，什么意思？灰飞烟灭是吗？你扪心自问，你突然上任，有没有资格我们还不知道，现在我们连理由都不配知道了？”

关帅看周浩俊的手指动了动，应该是要攥拳，但是又没什么劲儿，就只是单纯地动了动，他看监护仪上显示的心跳明显快了很多。他轻轻拍了拍周浩俊，意思是自己来处理，他道：“刚抢救完，有什么事儿非得现在说吗？他总得回去吧？回去再说。”他看一群人不动，掏出手机打了微信电话，“张旭，来医院，把这些人给我领走。”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被半拉半推走的，等人基本上都走没了，关帅看着屏幕，心跳还没降回来，虽然周浩俊闭着眼，但肯定是听得见的，他问：“你还好吗？”

周浩俊没说话，关帅却明显看到周浩俊的眼泪顺着太阳穴很快没入枕头——周浩俊哭了。关帅心想，出了任务出事，结果是只有自己活着，谁愿意看到这种局面啊？他们有句话叫做生死面前都是小事儿，生活的冲突、矛盾甚至爱恨放到生死面前一下子就无足轻重了。很难想象以后周浩俊午夜时分会不会一遍又一遍叩问自己为什么偏偏活下来了，活下来的那个才是真正意义上死去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