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刚开始吃褪黑素就没有想象中的效果,但多少睡的时间变久了,后面陈乐就觉得褪黑素不太管用了,他也没和时晨说,就躺在床上闭着眼,能睡着就睡,睡不着就闭着眼等闹钟响。
最后因为失眠太久,白天头疼耳鸣,最严重的时候陈乐听同学提问,刚开始一句都没听见,回答完全依靠他对中间以及结尾描述的理解。显然已经影响到正常上课了,陈乐认头去了医院检查,开了安眠药,也不免被时晨数落了一顿。在时晨的安排下,还让陈乐做了个自测表,有点轻度抑郁,但也没到非得要吃药控制的程度。
时晨看结果是想骂陈乐的,但也骂不出口,陈乐睡不着觉也不是陈乐自己想的,陈乐母亲去世也不是陈乐能决定的。时晨最后扯词阴阳怪气了周浩俊,目的是为了让周浩俊心里有点数,但语言表达不太友善,自带时晨自己的语言特色。
周浩俊看到的时候有点没搞懂,搞清了前因后果之后就也没再理时晨。周浩俊出差回去,等陈乐复诊的那天,直接去找了陈乐。所以,陈乐拎着药到一家的时候,就看见周浩俊站在自己家门口。
快夏天了,周浩俊还没穿短袖衬衫,长袖衬衫的袖子卷得规整,裤子是笔挺的西裤,左手还是老样子带着他送的智能手表,那枚戒指……也还在。
陈乐走过去,心情没有任何起伏,身上多少还有点来苏水的味道,声音很平淡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周浩俊没回答这个问题,心想,他能不来吗?不来是不是陈乐明天就上房揭瓦了?他看陈乐开了门,问道:“我能进去吗?”
“嗯。”陈乐道,没觉得有什么,只觉得总不能让人站在门口说话。
周浩俊进门明知故问地先问道:“去医院了?生病了?”
陈乐一下子把药藏起来,也没藏在哪儿,就藏在身后,仿佛周浩俊看不见就不存在似的。周浩俊看他灵敏的动作又气又想笑。
陈乐换了鞋,顺便把周浩俊那双一直没穿的拖鞋也拿出来了。周浩俊换了鞋,跟着陈乐进屋,以前陈乐是话多的那个,现在角色调转,周浩俊变成问题比较多的那个了。
周浩俊见陈乐什么都不说,继续轻声道:“藏没用。我都看见袋子了。”
陈乐把药放进卧室,估计这会儿想到袋子是不透明的了,应该看不出来什么药,也没藏,大大方方拎进去,出来后说道:“没什么好说的。”
“和我没什么好说的?还是你不想说?”
“都有。”
周浩俊笑容一下就僵住了,他心想,自从分手以后,陈乐气人的本事越来越大了,跟陈乐说这几句话,他气得后背发麻,他弟说话带刀子都没让他这么生气过。周浩俊完全理解亲人猝然去世的痛苦,他向来有耐心等陈乐,但他隐隐觉得势头不对,陈乐不是伤心,好像是在放逐自己,不管怎么样,陈乐不能这个样子下去了。
周浩俊换了个话题:“中午想吃什么?”
“都行。”陈乐道,“我自己做。”
周浩俊吐了口气,双手藏在后面,右手把左手的表解开了,顺手放在裤袋里。他味觉没有失灵,一进屋就知道今天早上吃了红烧牛肉面,现在睁着眼睛说他自己做,自己煮方便面是吧?他看向陈乐:“去医院挺累的,你坐会儿吧,我去看看有什么。”
陈乐没说话,应该是没什么异议。周浩俊进了厨房,看见方便面已经被吃的不剩多少了。陈乐这倒是没藏,整箱的方便面连盒子都没扔,他咬了咬牙,感觉自己头上的青筋都跟着跳了跳。
他扭头看向客厅里的陈乐,有点咬牙切齿,但还是什么都没说,深吸了几口气,压抑翻滚的情绪,那一瞬间他是想把陈乐直接揪过来问的,他就这么对付着吃饭?
周浩俊关上橱柜的门,先把厨房收拾干净,然后开始做饭。肉进锅之后就不怎么需要做什么了,周浩俊撑着灶台按着胸口,他心脏是真被气的疼了,但也不至于犯病,就是感觉整个人的气血都在往上涌。
如果是下属或者是别人,他真的就把人拎过来训了,但他不舍得凶陈乐,他知道陈乐怕他生气,分手的时候没控制好表情都让陈乐有点害怕,何况他现在的怒气只多不少。
周浩俊拉开厨房门,看向在沙发上愣神的陈乐,也没走过去,也没说话,就那么抱着胸看着。他能感受到他的悲伤,他也理解,他自己也有这个阶段,尽管生死对他们来说都是小事儿,但是多少还是有往心里去的事情,比如当初和陈乐分手、比如周浩遵不听话、比如当初九处留他一个人……他也会痛苦、也会绝望、也会难过。但他想,陈乐不能继续这么意志消沉,正常人是慢慢痊愈,陈乐是慢慢崩溃。
周浩俊本来不想留下吃饭的,他后面还有事情,但他怕陈乐不吃多少或者根本不吃,硬是坐下来吃完了这顿饭。吃完饭,陈乐想站起来刷碗,周浩俊按住他,自己去刷了。
周浩俊收拾好之后,从厨房出来看陈乐还坐在原地愣神,语气有点低:“陈乐,伤心也可以,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好不好?”怕陈乐没注意听,他说得很慢。
陈乐没动,周浩俊临走前摸了摸陈乐的头:“自己煮点面,少吃方便面,听话。”
周浩俊自己换了鞋,下楼之后,没忍住还是从车里的收纳柜拿了烟,站在垃圾桶旁边抽了一根,径直往楼上看。上次陈乐一眼看出他累了,可惜这次陈乐连看都没看,他承认他有点小小的失望,但是也可以理解,陈乐现在状态太不好了,不好到他有点怕出事。
抽完这根,周浩俊下午去开会了,已经推了一上午了,下午不能不去。他开车的时候感觉左臂和后背隐隐发麻,把裤带里的表带了回来,他看了看心率,怕出什么事儿,还是吃了药,他心想,到底谁是身体不好的那个啊?
周浩俊结束工作就快凌晨了,他开车到陈乐楼下,也没去打扰。看陈乐灯亮着,他临时接了个电话,挂了就一点多了,灯还一直亮着。两点多,周浩俊看陈乐一直没关灯,没忍住给陈乐发了消息:睡了吗?
不到一分钟,陈乐家里的灯一下就关了,周浩俊按了按太阳穴,第一次觉得事情那么难办。分了个手,陈乐气人却是越来越有一套了,凌晨两点不睡觉,非得给他发消息的时候装睡。装睡就算了,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在楼下,自欺欺人,关灯就等于睡觉了是吧?
周浩俊把车窗降下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碰烟,他等到两点半,陈乐家里的灯也没再打开,他开了车回家。边开车边生气,不想睡——那去医院开什么安眠药?周浩俊心想,熬着,熬出病得了。陈乐自己先进医院,再把自己气进医院,都别活了得了。那个李孟也是,给什么孟婆汤,陈乐别的没学会,就学那些不好的,就学会骗人和气人了。准确来说,只骗自己和气自己。
周浩俊虽然生气,也没请余蕾越俎代庖。负能量太多也会让朋友远离的,再好的朋友都顶不住陈乐这么消沉和颓废,他还不想让陈乐失去难得的朋友。为了让陈乐少吃点泡面,周浩俊自己在京市的时候每天去陈乐家和办公室堵人,带着自己前一天做的便当,两个人就吃饭,也不说什么;周浩俊不在京市的时候就让云海大酒店的经理张波给送外卖,每次让张波想个不能浪费的理由,逼得张波头都快想破了,最后就报价格,并且把小票贴在饭盒上,陈乐一看那么贵,也不敢太浪费。
陈乐说过很多次不要来、不要点外卖,周浩俊也没听,他现在不信陈乐的话。而且他吃准了,陈乐让他进门,只在言语上表示反对,一是还是信赖他,二是陈乐内心深处也希望有个人陪陪他。这种情况下,他觉得可以不听陈乐的话。
偶尔,周浩俊不出差、晚上也没事的时候,就敲陈乐的门跟他一起吃顿晚饭,看陈乐装模作样地进了卧室,关了灯要睡觉了,他再走。经常他走了之后,在楼下一抬头,陈乐卧室的灯一下就亮了,连装都不装。周浩俊第一次气得在垃圾桶边上摔坏了个打火机,本来是黄升留着点香烛的,黄升也不敢问自己的打火机去哪儿了,只能毕恭毕敬地接受周浩俊补偿给他的价值不菲的打火机。
哪怕周浩俊心里气得要死,也没和陈乐说过一句重话。他比任何人都懂,面对死亡、离开,心里的创伤很难治愈,有些人甚至需要一辈子。语言在这个问题上尤为贫弱,只有时间,也只能交给时间。他着急没有用,得等陈乐自己想通。
多长时间,他都有,他都等得起。
黄升:我就是街边小摊贩五块钱买的,不必还我个五百的吧。(看了一眼五千的)还是五百的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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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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