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昌的办事效率还是值得信赖的,周浩俊犯了错也难逃罚则,背后挨了九鞭,自然不是实体上的,是魂魄上的。为了挨这九鞭,周浩俊亲自过了阴,用俗话讲就是魂魄回了趟酆都,亲自挨的罚,但周浩俊毕竟没死,所以罚完还得回到上面。
一来一回本就耗费精气神,周浩俊平时回去办事都得缓几天,何况这次是受罚。但他错了,他得认。没有因为他明知故犯而加重处罚就已经网开一面了,无论是上面的法律还是地下的规则,如果处罚太轻,就不会有人有敬畏之心,没有敬畏之心自然就没有约束力。
周浩俊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痛觉从后背顺着脊背直冲头顶,冷汗一下就出来了。可惜他自己看不到后面的伤口,但他领导亲自执鞭,鞭鞭带响,吴昌说是血肉模糊,他起来的时候也有点站不住了,现在这么疼也可以预料。
闭着眼,周浩俊感觉冷汗流进鬓角滴在被子上,他伸手碰了碰背后,什么都摸不到,但就是疼。其实碰不碰都一样,碰也不会更难受,不碰也不会舒服。因为身体和魂魄是两回事,只能说魂魄的疼远超身体的疼痛。
艰难地深呼吸了几下,并不能缓解疼痛,周浩俊抓着被子,整个人都在控制不住得颤抖,他觉得吴昌说的对,确实要疼很多,但他也是第一次这么疼。他伸出手想打开台灯,疼得整个人不知道轻重,一下子把灯都拽出来了。
四周静悄悄的,周浩俊在自己急促的呼吸之外听见后面插座有声音,估计插头被他一起拽下来了,他想,行了,别开了。
他换了个姿势,趴在床上,两手交叠,每只手都掐着另一只胳膊,头靠在胳膊上,下面腿蜷着,只有背弓着。他自己知道什么姿势都不能缓解半份疼痛,但太难忍了,他想通过能感受到的疼痛转移转移注意力,显然这招并不管用。
周浩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或者说就是疼晕的。他起来的时候这个姿势都没变,摸了摸下面的床单还有点泛潮,但好些了,他伸手摸摸自己的后脖颈,满手是汗。炙热的呼吸和明显昏沉发热的头提醒他发烧了,这也正常,后背没好之前发烧很正常。
多少是能动了,比刚刚好了一些了,发烧让他有点燥热,他想喝点水,但他高估了自己,周浩俊下床之后腿软了一下,直接就跪地上了。
本身卧室就没开灯,周浩俊疼得看东西有点重影,这么一折腾,眼前一黑,他下意识扶着床头柜,听见“咣当”一声,随后感觉手上有什么东西热热的。他闭上眼又睁开眼,重复了好几次,才看见自己把台灯给摔了,划到手了。
周浩俊放弃喝水的计划,把自己扔到床上,伸手拿纸沾了沾血,也没太管,从碎玻璃渣中扒拉出自己的手机,抖落了一下确定不会有玻璃渣被带上床。他划开手机,给黄升打了电话:“黄升,能替我出个差吗?”
黄升听周浩俊声音有点飘,很虚弱,不像是平时的声音:“没问题,我去联系关哥。您没事吧?需不需要我们过去?”
周浩俊没回答,直接挂了电话。他翻过身,闭上眼,把左手放在脑门上,戒指稍微能降降温,但马上就带上了现在的体温,他可以确定现在的温度应该不低。他需要喝水,不然待会儿脱水了。
周浩俊先坐起身,趴在膝盖上缓了一会儿,他准备扶着床站起来,但是是真没劲儿,撑了一下就放弃了,现在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发烧烧的浑身发软,总之他真起不来。
这么下去,周浩俊没有太大的把握自己的心脏和胃会不会跟着一起造反,他犹豫了一下,打开手机,给周浩遵打了电话。打电话之前,周浩俊忍着不适确认了周浩遵的名字,避免和上次一样打到陈乐那里去。
对周浩遵来说,十一点——夜生活才刚开始,他接了电话,听见他哥没掩饰的喘息声,怯生生地喊道:“哥,怎么了?”
周浩俊开了免提,声音有点远,也有点小,周浩遵调大了音量,听见周浩俊说:“能过来一趟吗?”
周浩遵几乎是弹跳起来,冲到玄关拿了车钥匙:“哥,你吃药了吗?”
周浩俊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别急,不是心脏。”
周浩遵心想,他能不急吗?他哥给他打电话基本都是为了骂他,这是唯一一次他明显听出来他哥不对劲。就那个心脏都藏了多久了,现在跟他这么说话,他能不急吗?
周浩遵压着限速开,基本上跑到的门口,一进门看客厅黑着灯,直接推开卧室门,听见他哥叫了他一声“小遵”,声音很小,不注意听都听不见。
周浩遵打开灯,就看见周浩俊整个人趴在枕头上,头朝向门口,眼睛半阖着,脸色煞白,唇色也没什么血色。周浩遵哪儿见过这个架势,声音都在抖:“哥,你怎么了?”
他走过去看周浩俊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摸了摸周浩俊的额头,有点烫手。周浩俊的嘴唇因为缺水有点干裂,声音也很小:“水。”
周浩遵出去倒了水,拿了体温计,他看了一下数字,心想,要不这么烫呢。他把水放在桌子上,周浩俊有点睁不开眼,眨了眨眼,伸出手去拿水杯,周浩遵一眼看见他手上的伤口,握住周浩俊的手腕:“手怎么了?”
周浩俊没说话,往另一侧的床头柜瞟了瞟,周浩遵绕过去看见了满地的碎玻璃,心里有点着急,这得多难受才失手打碎了台灯。他出去先拿碘伏给周浩俊消了毒,看周浩俊喝完水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他缠了纱布,但没什么经验,缠得歪歪扭扭的。周浩俊左手拽了拽他,自己缠好,就让周浩遵打了个结。
周浩遵凑到周浩俊旁边,轻声问:“哥,吃药了吗?”
周浩俊点了点头,现在发烧喝药也不管用,他没力气解释,干脆就当喝了吧,顺便往被子里缩了缩,结束了这段对话。
周浩遵也懂周浩俊不想说话,把垃圾桶拿来收拾了碎的台灯,他心里想,人也挺奇怪的,以前恨不得周浩俊早点消失,现在一想自己就这么一个亲人了,他还是希望有个人能够和他相依为命的。
收拾完,周浩遵看他哥闭着眼,因为发烧连带着呼吸又浅又急促,他忐忑地问道:“那个……怎么突然发烧了?”
周浩俊懒得解释,也解释不了,指了指门,意思是可以走了。周浩遵没说什么,也不会在这种时刻让周浩俊生气,他道:“哥,我在客厅,有什么事儿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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