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血盟:深渊的回响
安全屋的空气,日复一日地凝固着陈垒破碎的呼吸,指腹在桌面刻划“琛”字的沙沙声与细微的血肉摩擦声,以及那濒死咒语般的低喃:
“1……是呼……”
“2……是吸……”
这声音微弱,却像一把生锈的锯子,日夜切割着许聿的神经。
桌上那捧来自奶奶坟头的土,盛在粗糙的木盒里,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是对许聿无声的、持续的审判。
陈垒大部分时间像一具被抽空的躯壳,唯有当失焦的目光掠过木盒,或带血的手指刻下妹妹的名字时,眼底才会迸发出一丝被强行压抑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痛苦与恨意——那恨意的焦点,毫不意外地指向许聿。
是他。这个叫许聿的男人,是他一切灾难最具体、最可恨的化身。
许聿像一只被囚禁的猫,在角落沉默地舔舐伤口,守护着这座随时可能喷发或熄灭的火山。他不敢靠近,不敢触碰,连目光都带着小心翼翼的避让,整个人笼罩在沉重的负罪感与无措中。
这令人窒息的僵局,在一个阴沉的黄昏被粗暴撕裂。
“叩、叩——叩。”
两短一长,冰冷、精准,带着非人的节奏感,敲在厚重的门板上。
许聿瞬间弹起,无声滑至门后。猫眼里,一个深色连帽衫的身影融在昏暗光线中,兜帽遮脸,只露出冷硬的下颌。许聿神经微松,警惕却升至顶点。他无声地解开三道锁链,将门拉开一条缝。
身影如鬼魅般闪入,反手关门落锁,动作流畅无声。拉下兜帽,露出一张年轻却刻满风霜的脸——卢晟宇,代号LSY,外号“八索”。他目光如手术刀,冰冷地扫过屋内,在陈垒身上停留一瞬,最终钉在许聿脸上。
“你不该来。”许聿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忧虑扫向窗外,“定位没停,我人就没死。”
“没死?”八索的声音像金属刮擦,毫不掩饰的怒意直指许聿,“在这滩烂泥里泡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他的目光扫过陈垒,更添一层深切的厌恶,“‘清理’得很干净,舆论也按‘意外’收尾了。但这本该是开始,不是终点!许聿,告诉我,蛰伏五年,眼看就要摸到许世勋那条走私链的命脉,为什么在关键时刻,你像条丧家犬一样,拖着这个累赘跑了?!”
他猛地指向陈垒,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颤抖:“说好的不惜一切代价报仇呢?你就这么丢下一切,为了他?!”
许聿嘴唇紧抿,走到桌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盛放坟土的木盒边缘,眼神晦暗。
这动作瞬间点燃了八索的怒火:“就为了这捧土?!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你暴露了自己!打草惊蛇!许世勋现在对你疑心重重!你连许家的门都难进,我们五年的布局眼看要功亏一篑!守着这个半死不活的废物,在这里等死吗?!”
他逼近一步,直视许聿的眼睛,字字诛心:“我花了五年!把你从烂泥淬炼成最锋利的刀!不是为了让你玩什么守护天使的幼稚游戏!是为了让你这把‘儿子’的刀,亲手插进许世勋的心脏!这才是最完美的报复!”
“够了!”许聿声音嘶哑,带着压抑的痛苦。
“不够!”八索声音陡然拔高,目光在两人间游移,带着撕裂一切的疯狂,“早听我的,顺着许世勋的安排取得信任,别管这家伙,屁事没有!我早说过他一无所知,出事也判不到他头上!是你!非要把法人抢过来,把他弄出去!现在好了,人没出去,还死得更惨!这场面,全是你的妇人之仁造成的!是你亲手把他拖进地狱!”
他猛地转向陈垒那死寂的目光,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天上掉馅饼,想接,就得有被砸死的觉悟!”
“住口!”许聿厉声打断,“不要再说了。”
“怎么?心疼了?”八索冷哼,矛头再次调转,声音里压抑着滔天的血海深仇,“我,卢晟宇,远洋海运卢志刚的儿子!十年前,许世勋那条毒蛇看中我家的海运网络和黄金航线,想让它流淌肮脏的血。我父亲不肯……然后,一场‘完美’的意外。刹车失灵,油罐车……全家四口,加上司机,烧得连灰都拼不全!”
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恨意而扭曲,目光再次转向许聿:“我的‘好学生’还没告诉你,我是怎么在国外的垃圾堆里把他刨出来的吧?也没说,我当时对他说了什么?”八索尖利地模仿着当年的语气:“‘想报仇吗?用你这条命,把你老子拖进地狱?’”
“我把他磨成利刃!眼看就要成了!可你——”他再次指向陈垒,“——却成了这把刀上最致命的缺口!”
愤怒的视线刺回许聿:“许聿!你忘了你亲眼看见什么了吗?!忘了你母亲是怎么死的了吗?!”
“住口!卢晟宇!!” 许聿不想再提起过往,更不想让陈垒知道那段黑暗!
八索无视他的阻止,声音拔高到撕裂的程度,每个字都像重锤砸下:
“你眼睁睁看着你父亲许世勋,像掐死一只鸡一样,活活掐死了你母亲!就在你家客厅!就在你躲藏的窗帘后面!”
他刻意放缓语速,字字清晰,如同凌迟:
“你听到了颈椎断裂的‘喀嚓’声!听到了许世勋的低语:‘人有了软肋,就什么也做不了!连死……都得由别人决定!’”
“住口!!!”许聿猛地捂住嘴,剧烈的干呕感让他佝偻下去,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五脏六腑都像在痉挛抽搐!
八索刻意掀开这血淋淋的伤疤,既要刺痛陈垒,更要重新点燃许聿因动摇而消退的恨意。他转向陈垒:
“所以他懂!他比谁都懂许世勋是什么东西!他比我更清楚,要摧毁那个恶魔,需要把自己变成什么样子!”
床上的陈垒,那双空洞的眼睛,在八索地狱丧钟般的揭露中,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亲眼目睹……父亲活活掐死母亲……?
许聿所有扭曲的言行、化不开的绝望……瞬间被这血淋淋的真相串联、点燃!他猛地坐直身体,动作僵硬,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正在被痛苦凌迟的许聿。眼神中充满了惊骇,以及……因自身巨大痛苦而衍生出的、对同等惨剧的生理性悸动与共鸣。
许世勋!
这个名字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陈垒死寂的心核!
魔鬼!他是所有悲剧的根源!是必须被彻底焚毁的毒瘤!
一股冰冷与炽烈交织的情绪,轰然冲垮了麻木的堤坝!那不再仅为自身苦难燃烧的恨火,而是源于对不公的咆哮,是与同遭屠戮者的灵魂共振——一种基于共同血仇的致命共鸣!
他极其缓慢地,将目光从许聿身上撕开,转向房间中央如同仇恨化身的八索。
陈垒那双死寂的眼眸,此刻燃起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幽蓝火焰——那是被地狱熔炉淬炼出的毁灭决绝。
无声。
死寂。
他抬起手。那只曾一遍遍刻下“琛”字、早已磨破结痂的右手食指,再次崩裂,血珠混着泪痕,凝聚成一颗浑浊的血珠。
他用这只承载着守护与毁灭双重诅咒的手指,蘸着血泪,重重地,按在冰冷粗糙的桌面上。就在那些代表生之意义的“琛”字旁边,用尽残存的气力,极其缓慢——却又无比清晰地,刻下三个沉重如墓志铭的血字:
许世勋
最后一笔落下,力竭感淹没了他。但他没有倒下!胸腔里那股毁灭的共鸣驱使着他,凝聚起灵魂最后一点火星般的狠厉,用那染血的指尖,在那三个血字之上,狠狠划下!
“嗤啦——!”
指甲刮过木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一道深刻的血痕,狰狞地贯穿了那个名字!
昏黄灯光下,血字刺目,浓烈的血腥与仇恨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毒瘴,弥漫在狭小的安全屋里。
死寂。
只有许聿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干呕和破碎喘息在回荡。
八索精密如探针的目光,扫过桌上,再刺入陈垒眼中那两簇冰冷燃烧的毁灭幽焰。最后,视线落回墙角被罪恶感击垮的许聿身上。他那张沉郁的脸上,冰封的线条出现一丝裂痕。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不是笑。
那是一个纯粹的、冰冷的、属于“同道”的认同烙印。一种看到新淬炼出的、饱含仇恨锋芒的利刃终于成型的残酷满意。
在这绝望囚笼里,在一切过往皆被碾为齑粉的废墟之上,一个由血泪浇铸,以仇恨为焊条,将三个破碎灵魂强行焊接而成的复仇同盟,于这无声的血字中,正式缔结。
将他们捆绑在一起的,唯有一条染血的锁链——对“许世勋”不死不休的共同诅咒。
“记住今天的血。”八索冰冷的声音,宣告着同盟的成立与它的冷酷规则,“一切为了摧毁许世勋。谁成了绊脚石,我会亲手清理掉,包括你们任何一个。”
前路并非坦途,而是布满了荆棘与致命背叛陷阱的深渊峭壁。每一步踏出,都可能粉身碎骨,或将他人推入万劫不复。
深渊的回响,并非终结的丧钟,而是复仇序幕拉开的、带着血腥味的狰狞低吟。那低吟在他们破碎的灵魂深处震荡,咆哮着,要将他们一同拖向那最终的毁灭之火——
要么焚尽仇敌,要么,与仇敌一同化为灰烬。
一只猫,一条狗,一个复仇机器.
为什么八索连猎豹都算不上呢?
因为豹子比他有温度~
那是完全被仇恨吞噬了灵魂的躯壳,一台精密的仪器。
第一卷到此完。
他们的命运,会走向何处?
温馨提示:我申签又被杀了,如果你读到此,最好还是有点心理准备,第二卷,更黑暗了~~~
唯一的安慰,HE是肯定的,玻璃渣里找糖,只是一个过程,他们的感情,第一卷就能看出,虽慢但深刻,结局肯定也炽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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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血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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