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
陈垒的声音嘶哑紧绷,几乎破了音,手下意识地已经按在了门把上。
八索的动作比他更快,眼神依旧冰冷,但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速度快得几乎带出残影,确定了附近没有任何异样,才解除了后门所有的物理和电子锁。
“小心!”他只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如铁。
厚重的防火门被陈垒猛地拉开!
一股混杂着浓烈血腥、雨水泥土和伤口**恶臭的气流,如同实质般撞进陈垒鼻腔,让他胃里翻江倒海,几乎当场呕吐。
许聿像一袋被丢弃的垃圾,毫无生气地瘫倒在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刺眼的银发黏结成肮脏的绺状,胡乱地贴在毫无血色的脸上。雨水冲刷开部分污迹,露出底下深紫交错的淤青。身上那件扎眼的潮衫,与此刻的狼狈形成了讽刺至极的对比,湿漉漉地裹在身上,印得左臂的伤更是触目惊心!!!
一道新绽开的伤口血肉模糊,边缘极不规则,似是被什么极其钝拙的工具粗暴地切割撕裂开!伤口边缘已经呈现出大片不祥的红肿溃烂迹象,黄白色的脓液混合着暗红的,甚至带着点黑色的坏死组织,随着他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喘息,正缓缓地渗出,又被冰冷的雨水无情冲刷,在身下汇成一滩刺目的血水洼。
“快……”许聿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只吐出一个模糊不清的气音,身体彻底软了下去。
陈垒眼疾手快,扑跪下去,用尽全力架起下沉的身体,入手一片滚烫——许聿在高烧!!!
八索快步上前,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没有丝毫犹豫,蹲下,直接上手检查许聿的伤口。当他看清那道狰狞的,明显是被人为反复撕开的粗糙创口时,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冰冷锐利,“快,把他弄进去!”
“芯片……”许聿在陈垒臂弯里艰难地喘息,沾满泥血的手指颤抖着,固执地指向自己左臂那道可怕的伤口,眼神涣散却透着一股近乎疯狂的执拗,“……在……里面……取出来……”
他每说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力气,喉咙里发出沉闷的杂音,“……监控……还有录音……”
他猛地呛咳起来,带出点点血沫,强撑着补充最关键的信息,“……许世勋……提到……‘废料’……‘树脂’……‘练成琥珀’……这卡里……肯定录到了……”
陈垒如遭雷击!寒意从脚底沿着脊椎直冲头顶!架着许聿滚烫身体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你……你让他把芯片藏在伤口里带出来?!”他猛地抬头看向八索,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惊怒,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颤抖,“就为了……换许家的监控和录音?!”
八索没有直接回答陈垒的质问。他已经迅速从旁边应急药箱里拿出了消毒器械和一把锋利的镊子,语气冰冷快速,像是在进行一场技术说明:“以前没暴露,他个许家大少,带点东西进出不难。但港口那事之后,许世勋肯定把他当囚犯!搜身、监控……或者连排泄物都不会放过!我不能不防,除了身体里面,还有什么地方能藏住一个sim卡大小的东西不被发现?这是唯一能拿到核心区域实时监控和他关键通话录音的办法!风险他进去前就一清二楚,是他自己同意的!”
没有时间,更没有条件使用麻药。八索动作麻利地拿出一支早已备好的,在黑市流通的强效抗生素注射剂,毫不犹豫地扎进许聿另一侧还算完好的上臂肌肉,快速推注进去。紧接着,他拿起消毒水,直接对着那道可怕的创口进行冲洗。
“嗤——”
冰冷的消毒水冲击在糜烂翻卷的皮肉和暴露的骨头上,脓血和坏死的组织液被猛烈冲刷开来,露出更深处颜色诡异、散发着恶臭的组织。
剧痛让昏迷边缘的许聿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他整个人在陈垒怀里猛地向上弹了一下,随即又无力地瘫软下去,额头上瞬间爆出豆大的冷汗,和雨水混在一起。
八索的眼神专注得近乎冷酷,仿佛在处理一件亟待修复的精密仪器,镊子精准地探入那血肉模糊的深渊,拨开糜烂的组织,小心地翻找,寻找着那枚冰冷的异物。动作没有丝毫犹豫或怜悯,只有纯粹的目的性——取出“证据”。
“对…对不起……”许聿在剧痛和高烧的折磨下,脸烧得通红,意识模糊地呓语,八索的每一次触碰都让他整个身体痛苦地扭曲,“这次,那老头……有点狠……被打到……失去行动力……好在……他怕……怕我残了,给的最好的医生……我在床上……躺了二十来天,才能下地……无法及时取出……芯片,我怕……怕那东西用不了……”他另一只还能轻微活动的手,艰难地摸向自己胸口内袋,摸索着,“……用笔……划开……果然不适合……取这玩意……”
他似乎想拿出那支钢笔,却无力做到,只是极其轻微地拧了一下眉,低喃了一句,轻微得像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的呓语:“……脏了……笔。”
那支象征母亲期许与自身“堂堂正正”的金笔,竟成了剖开自己皮肉,取出冰冷窃听工具的凶器!这其中的残酷与荒谬,令人窒息。
陈垒的目光死死钉在那道被硬生生用母亲遗笔划开的伤口上!极致的视觉冲击和许聿那句“脏了笔”的呓语,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强忍呕吐,脸色煞白。而更让他感到彻骨寒意的是眼前这两个人——不,是八索和许聿之间那种早已超越常人理解的,将身体视为纯粹工具的“默契”!
这需要何等扭曲的决心和深入骨髓的恨意?
“全身多处骨裂、内脏震荡引发内出血风险极高、伤口严重感染坏死组织范围很大,”八索一边在血肉中探寻,一边陈述伤情,就像在读一份设备损坏报告一样的冷静,“骨头没碎成渣算你命大!左臂,三个月别想用力!‘回许家’后还是要继续装死,尽快调理身子。”
他冷酷地布置着下一步任务,镊子终于触碰到一个硬物。他小心翼翼地夹住,缓缓拖出——一枚沾满脓血碎肉的黑色微型芯片,以及一张同样污秽不堪的微型存储卡。
他迅速将它们放入一个特制的消毒容器中,吁了口气,“还好,我这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生物钛封装芯片,只要没被彻底压碎碾烂,这点腐蚀和挤压影响不大……”
“嗯。那就好。”许聿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
自从他强忍剧痛,用那支钢笔划开尚未愈合的伤口取出芯片,他就知道感染已经无法控制。在许家能偷偷搞到的有限抗生素根本压不住,拖着这副被父亲几乎打废,又被自己二次伤害的身体逃到这里,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意志和体力。
不知道是确认任务完成的松懈,还是身体终于达到了崩溃的极限,许聿眼前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彻底被浓稠的黑暗吞噬。他头一歪,失去了意识,完全瘫软在陈垒的臂弯里。
陈垒在后面稳稳地接住了他彻底软倒的身体。怀里那具躯体滚烫得像燃烧的炭火,却又虚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琉璃。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许聿微弱得几乎无法捕捉的心跳和急促紊乱的呼吸。
目光扫过八索手中那枚刚从糜烂血肉深处取出的冰冷“战利品”,再低头看向许聿左臂上那道如同被野兽啃噬过,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
压抑了一整晚的怒火,对八索冷酷手段的排斥,以及对眼前这具被当作“容器”般使用的躯体的巨大悲悯与愤怒,就像沉寂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
“够了!八索!”陈垒的声音在这充斥着血腥和消毒水气味的狭小空间里炸响。
他双臂紧紧环抱住怀中气息奄奄的许聿,目光灼灼,死死逼视着刚刚完成“取证”的八索,“别再让他回去了!绝对不行!这他妈根本不是什么同盟!这是送他去死!他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装证据的容器!更不是许家那摊可以随意践踏的烂泥!!!”
冰冷的雨声疯狂地敲打着窗户,安全屋内,浓重的血腥味,刺鼻的消毒水味和无声的激烈对峙弥漫交织。
那枚静静躺在特制容器里的血芯片,闪烁着冰冷而诡异的光泽。它是通往复仇的核心,揭露许世勋滔天罪行的钥匙,却也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在三人同盟那本就脆弱不堪的信任基石上,狠狠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染满鲜血的裂痕。
这道裂痕,远比许聿手臂上的伤口更难愈合。
扭曲的灵魂与还在人性边缘徘徊的微光,在这条黑暗的复仇之路上,他们要如何选择?
是坚持道德的底限?还是交出灵魂?
这道“裂痕”,或者永远无法愈合……
这不是双方策略争执,是道德底限与绝对理性的冲击,到底,为了达到目的,我们,可以把人性置在何种处境?
复仇,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刺向敌人的同时,亦伤了自己。
这带血的芯片,就是面镜子,为了报仇,你能坚持人性?还是愿付出灵魂?
最后,大家一块么么我们阿聿吧,抱抱崽崽,千万不要变成仇恨的奴隶,你的光,会引着你前往美好……
[让我康康]今天二更,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二十多万积分,好像是7万字就赏的,那我也庆祝一下吧~~~[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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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血证与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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