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片场中，众目睽睽下，黄毛皮裤哥浑身发抖，脚下的水渍越来越大。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皮裤哥会逃跑或者跪下求饶的时候，皮裤哥忽然笑了，笑得云淡风轻，充满自信。

皮裤哥微笑着看着胡舍其，道：“你以为你能打就了不起了？”

“你以为你是高手，我就怕了你了？”

他大声道：“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得罪我皮裤哥的下场！”

四周的临时演员们死死地盯着皮裤哥，是拿出一把四十米长的大刀，是拿出一把亮闪闪的□□，还是身上冒出斗气、魂环、灵气？

王小妖停止了蹦跶，伸手入口袋中。

那皮裤哥看着胡舍其傲然一笑，再无一丝畏惧和惊恐，唯有看到小白兔跳入陷阱的狰狞和得意。

他厉声道：“看仔细了！”

“啪叽！”

皮裤哥麻溜地躺在地上，大声叫嚷：“打死人咯！”

“大家都来看啊，有人打死人咯！”

“警察，警察在哪里啊？打死人咯！”

周渝呆呆地看着人皮裤哥，完全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二三十个临时演员中有人大声叫道：“不好！讹钱！”

有人愤怒无比：“碰瓷！”

有人大叫：“王八蛋，不是男人！”

有人怒吼：“打死了他！”

皮裤哥舒舒服服地躺在地上，大声叫嚷：“打死人楼，大家都来看咯！”

“法治社会，竟然打死人咯，警察快来抓人啊！”

他悠悠喊了几声，得意地看着胡舍其：“能打了不起啊？现在是法制社会，打人要么坐牢，要么赔钱！”

一群临时演员愤怒大骂：“王八蛋！”

“你要不要脸！”

“不是男人！”

皮裤哥淡定极了，身为流氓痞子混混老炮儿根本就没脸没自尊。

他狰狞又得意地看着胡舍其，王八蛋，敢打京城的老炮儿？不知道京城的老炮儿最拿手的就是讹人吗？

看你怎么死！

皮裤哥大声叫唤：“警察，警察在哪里？快来抓人啊！”

“我要送你坐牢！”

“不赔钱我就送你坐牢！”

“哎呦喂，我的骨头断了，我不能呼吸了，警察，警察在哪里啊！打死人咯！”

皮裤哥曾经冰冷的血液开始滚烫，发抖的手脚开始拥有力量，这辈子的自信心都没有这么强大过。

平时毫发无伤倒地讹人钱财都能得手，何况这次自己这群人真的挨打了，好几个人多被打昏迷了。

这哪里是讹诈，这分明是事实！

皮裤哥大声叫嚷着：“赔钱！不赔钱就报警！”

“赔我50万，少一分钱就报警！”

一群临时演员无奈地看着胡舍其，高手姐姐，这回你要破财了。

胡舍其的声音平稳极了，仿佛丝毫不曾受到激烈地打斗影响，也不曾因为被讹诈钱财而气愤：

“我收着力呢，你们几个撑死就是被打断了肋骨，那是轻微伤，不入刑的！”

皮裤哥大声地笑：“那又怎么样？没有刑事责任还有民事责任，赔钱！”

胡舍其慢悠悠转头看四周的临时演员们：“知道该怎么了？”

一群临时演员悲伤地看着胡舍其，你不会想要干脆杀了他们，然后让我们动手交投名状吧？

王小妖鄙夷极了：“笨蛋！”

“啪叽！”

王小妖躺在地上，一脸的痛苦，大声叫嚷：“哎呦！我被流氓痞子打了，快报警，赔钱！”

“嘤嘤嘤~我好疼，好像内出血了！”

一群临时演员看着在地上打滚的王小妖，再看看冷冷盯着他们的胡舍其，终于懂了。

一群临时演员纷纷躺在了地上惨叫：“我的腰断了！”

“我的腿断了！”

“我的心脏病啊！”

“我高血压犯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有内伤啊！”

胡舍其慢悠悠躺在地上，惨叫声假得不能在假了：“啊啊啊，好疼。”

皮裤哥的眼睛都要凸出来了，现在的人怎么这么无耻？

他厉声道：“没用的！”

“我们哥儿几个身上有伤，警察来了一看就知道是谁打谁，你们诬告，个个都要抓起来！”

胡舍其淡定无比：“要是验伤有用，世上还会有碰瓷吗？”

一群临时演员认同无比，碰瓷都治不了，还想治我？继续大声叫嚷：“好疼！”

“我下半辈子不能走路了！”

“我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我要索赔精神损失费！”

皮裤哥悲愤无比，以前只有我一个坏人，现在到处都是坏人！

几个被打晕的黄毛悠悠醒转，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这么多人都在惨叫，难道皮裤哥一人打翻了这么多人？

周渝理智上线，在无数人的惨叫哀嚎声中走到了皮裤哥跟前，客客气气地商量道：“不打不相识，我请大家喝饮料，大家交个朋友如何？”

给你个台阶下，大家和气收场，岂不乐哉？

皮裤哥对这个台阶犹豫不决，己方是真的挨打了，昏迷了两个呢，说不定还有好几个骨折什么的，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周渝认真地道：“你的兄弟们挨打了，可是我的……兄弟们也躺下了。”

“大家打个平手，谁也不吃亏。”

摊手，不是我不想赔你们一些医药费，可是我都穷得街上找路人甲拍戏了，我像是有钱赔你的吗？

看那些临时演员的服装，像是有钱的吗？

想要赔钱就大家伙儿去警局耗着，看最后谁赔谁。

皮裤哥恶狠狠地看着二三十个躺在地上碰瓷的临时演员，再看看穷得用平板手推车替代导轨的周渝，遇到一个穷剧组，人人都没钱，还能怎么样？

皮裤哥慢慢站起来，恶狠狠地道：“好，今日个兄弟我栽了，山水有相逢，我们走着瞧！”

胡舍其弹手指：“干活了！”

王小妖麻溜爬起来，掏出手机拍视频，声音悲伤：“这么多人被一群混混打了！苍天啊，大地啊，还有王法吗？”

一群临时演员面对手机镜头，个个演技爆表，哭喊的，叫疼的，抽搐的，吐白沫的，个个仿佛受了重伤。

王小妖手机对准了六个黄毛：“就是这六个人下的毒手！”

皮裤哥冷冷地看着王小妖，狗屎！把他们事后翻脸报警的路也堵上了。

他冷冷地道：“好，好，今儿个哥儿几个开了眼界了。”

“走！”

胡舍其厉声道：“站住！”

她恶狠狠地看着皮裤哥，厉声道：“就这么走了？不留下什么东西？”

周渝看胡舍其的眼神都要流泪了，都没事了，你搞毛啊！

皮裤哥狰狞转头，厉声道：“怎么？还想要我留下一只手不成？”

几个黄毛个个握紧了拳头，京城老炮儿规矩，认输的人可以体面离开。

假如这个很能打的女人不按照京城规矩办事，愣是要他们留下一只手一只脚什么的，他们宁可报警坐牢。

胡舍其冷冷地道：“6个人，5个挨了打，就你这带头大哥没事，说得过去吗？”

5个挨打的黄毛瞬间不愤怒了，说得太有道理了，老子都被打晕了，肯定要住院治疗，没道理你毫发无伤！

然后卖力挤出对皮裤哥的忠诚和爱。

一个黄毛对着胡舍其愤怒地叫道：“什么意思？想要赶尽杀绝吗？”脚下不动声色退后几步，眼睛不断对胡舍其打眼色，打皮裤哥啊，快打啊，我在精神上支持你！

另一个黄毛挽袖子，吐唾沫：“别以为你能打就可以打我们皮裤哥，我们皮裤哥其实很厉害的，当年从二环杀到五环都不带喘气的。”

“今天不打你是因为你是女人！不要给脸不要脸。”

飞快退后十几步，都挑拨成这样了，这个女霸王龙没道理不打皮裤哥的。

又一个黄毛厉声道：“想打皮裤哥就先打我！只要我还有一口气，绝对不会让皮裤哥受一点点伤！”

“啪叽！”那黄毛利落地倒地，昏迷，抽搐，谁叫都不答应。

皮裤哥的冷汗再次湿透了全身衣服，用尽全力恶狠狠盯着胡舍其：“江湖规矩，杀人不过头点地，其实我和马二水很熟的，昨天还在一起吃饭大家……”

“……大家都是拍电影的，山不转路转，你给我一个面子，我给你一个面子，大家都好……”

胡舍其慢慢向皮裤哥走近，冷冷地道：“本座这辈子最爱公平，6个人只打了5个，这叫公平吗？”

皮裤哥慢慢退后：“不要太过分！现在是法治社会，我的背后是京城几十万警察，你再能打，还能打得过几十万了吗？一枪就能毙了你……”

王小妖忽然从胡舍其身后冒了出来，手里的防狼喷雾剂对着皮裤哥的眼睛猛喷。

皮裤哥双眼巨疼，凄厉惨叫：“啊啊啊啊啊啊！我的眼睛！”

王小妖猛然一脚揣在皮裤哥肚子上，皮裤哥踉跄几步倒地。

王小妖得意忘形，挥舞小拳头叫嚷：“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几个黄毛心满意足极了，这才是有难同当，急急忙忙围拢，大声叫着：“老大，快走！我掩护！”

“你们竟然敢打我老大，我与势不两立！”

“老大，你没输，是她们犯规！京城规矩，打架只能上战士，她们带着法师，这太不要脸了！”

“没错，竟然上法师用法术攻击，无耻！我们不与这些无耻的人说话，我们走！”

几个黄毛大声叫骂着，互相搀扶着远去，终于消失在视线中。

一群临时演员这才大声欢呼，仿佛亲自出手打败了恶龙。

周渝一颗心扑通扑通跳：“明明已经可以翻篇，偏要加强仇恨，这又是何苦呢？就不怕他们报复？”

胡舍其转头扫了一眼周渝：“谦和退让若是有用，还会有痞子混混老炮儿吗？”

“顺便给你个建议，这辈子都不要靠近这里。”

周渝用尽全身力气记住这个建议，只要不靠近这里，就不信几个小混混能够从京城几千万人中找到自己。

她深呼吸许久，手脚终于不颤抖了，这才想起还有打斗戏没有拍。

周渝大声叫道：“我们继续拍戏！”

一群临时演员幽怨地看着周渝，让大家多开心一会都不行吗？

周渝大声道：“下一场，流氓与女主角的打斗戏，准备！”

四周陡然一片寂静。

许久，一个男子的声音怪叫着：“打斗戏？和谁打？和她？”

周渝闻声望去，却见那扮演与女主角打斗的流氓角色的年轻男演员脸色惨白得不像人。

附近一群临时演员用看死人的眼神盯着那男演员。

一个人慢慢地道：“一个打了五个啊……”

另一个人慢慢地道：“两个差点打死了……”

又是一个人道：“一拳就飞起了十米高……”

一群人仔细瞅那男演员的身材，就那小身板挨了一拳会不会飞起二十米高？

一个人用哀悼的声音道：“她们老是NG的……”

一群临时演员想到反复NG，被打了一次又一次，毕竟演戏与真正的格斗有区别，高手姐姐不会下这么重的手，但是人有错手，更有脾气，一旦收不住力……

死肯定是不会的，打断几个骨头只怕是必然的。

一个人悠悠道：“导演你说真话，她到底是干什么的？”

刚才胡舍其动手的时候的眼神看着就不像好人，是江洋大盗还是法外狂徒？

反正手里一定有人命！

周渝的心思都放在怎么快点拍完快点离开这里上，没注意一群临时演员的小心思，呵斥道：“少贫嘴，快准备拍摄！”

刚才故意打开摄像机拍摄混混们，只想一旦出事报警可以有个证据，此刻想到浪费的胶卷心疼极了。

胡舍其若无其事地拍身上的灰尘，嘴里问道：“导演，要怎么打？打飞还是踢飞？要不要见血？”

一群临时演员的脸色更加白了，看胡舍其拍灰尘的手就像拍自己的小命。

好几个人默默张嘴，对那饰演流氓的男演员无声地道：“保重。”

那男演员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导演，我不干了！”转身就走。

周渝一怔，然后大怒：“你回来！怎么可以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

可那男演员下定了决心，分分钟不见踪影。

周渝无奈极了，转头看其余演员：“换人！”

其余演员愤怒地看着周渝，厉声谴责：“导演，做人要有原则！拍戏一定要请最好的演员，拍最好的镜头！”

“让我们拍打斗戏，不怕（玷）污了你伟大的作品吗？”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艺术！”

一群临时演员愤愤不平，这辈子都不想见到这么不尊重艺术的导演，回家！喝板蓝根定神！

只是片刻间二三十个临时演员走得干干净净，哪怕几个女演员也跑了，穷剧组做事毫无下限的，谁知道会不会找女演员饰演混混，此刻不跑更待何时。

周渝气得浑身发抖，演员没拍完就跑了，前面拍得是不是全部作废了？

胡舍其眨巴眼睛，今天的工钱还算吗？好像这个时候不太好提这个问题。

周渝黑着脸调整摄像机，看着摄像机内胡舍其一个鞭腿踢飞一个黄毛的镜头，忽然一怔，大声地笑：“没关系！没关系！我已经有打斗镜头了！”

虽然运镜有些尴尬，焦距只怕都没对准，但是这可是真实打斗镜头啊，任何特效都比不上！

她乐颠颠地飞快琢磨，“打斗剧情”不太符合原剧本，但是改剧本只是小意思。

周渝反复看胡舍其与几个混混的打斗影像，越看越是满意，好些地方的台词都不用处理，只要稍微剪辑掉几个“穿帮镜头”就完美无比。

她看着两个晕倒的黄毛，紧紧握拳：“必须是打死了！”

不然不好解释两个女主逃亡的剧情，可打死人的剧情好歹需要有几个吐血的镜头啊，这实拍影像中可没有。

周渝愤怒委屈地看着胡舍其：“为什么不打得他们吐血？”

胡舍其忧伤地看周渝：“要坐牢的。”

周渝大怒：“坐牢怕什么！那是为了艺术！”

王小妖怔怔地看着周渝，这是疯魔了？

胡舍其傲然一笑，心病还需心药医，胡某别的本事没有，开导人积极向上的手段随便一抓一大把。

她认真地对周渝道：“为什么一定要有见血的镜头？和谐社会可以有见血镜头吗？你当这里是好莱坞吗？”

王小妖用力点头：“和谐社会，打游戏的血都是绿的。”

周渝一怔，好像有些道理。

她不由自主地问道：“可是没有见血，怎么衔接剧情？”

胡舍其笑了：“这太容易了！法不传六耳，汝附耳过来，吾细细说与汝听。”

王小妖坚决反对：“我也要听！”

片刻后，周渝听着胡舍其的“秘法”，只觉茅塞顿开，一道金光照射在她的脸上，她大声道：“纸上得来终觉浅！”

无数前辈早有解决各种小问题的办法，为什么她就没想到呢？果然死背书本除了考试有用，其实完全没有进到心里。

周渝激动地握住胡舍其的手，道：“我还有很多问题，比如你们不会说台词！”

“比如你们的渣演技！”

“比如还缺不少镜头！”

“比如俯拍镜头没有无人机！”

“怎么办？”

胡舍其严肃无比：“想要拍一部好电影就要不择手段！”

……

半个小时后。

王小妖拿着一块板子，大声道：“第125场镜头，开始！”

扔下板子急急忙忙跑到胡舍其身边，两个人并肩站着，眺望远处。

周渝飞快补拍一些镜头，嘴里大声道：“环绕镜头，不要动！”

然后一脚踩在平板小推车上，一脚像踩着滑板，使劲在地上蹭着。

在刺耳的咯吱声中，平板小推车终于围绕胡舍其和王小妖绕了半圈，拍了环绕镜头。

不等胡舍其和王小妖放松，周渝继续大叫：“暂停！保持姿势不要动！还有一个俯拍镜头！”

胡舍其与王小妖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的变化。

周渝关闭摄像机，飞快地上了二楼，拍了一个镜头，大声叫：“坚持住！”

继续向三楼跑。

王小妖嘴唇微动，声音像蚊子叫：“都怪你，这回被你坑死了！”

穷剧组没有龙门吊，没有无人机，竟然连梯子都没有？俯拍镜头全靠大自然的钟灵毓秀。

现在浑身僵硬，骨头都酸了。

胡舍其反对：“这是为了艺术！二十年后回顾今天，你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感到骄傲。”

楼上，周渝大叫：“咔！”

“下一个镜头，飙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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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家都来碰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