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宁仕答应了,杨家夫妻顿时喜上眉梢。进而又担心起宁仕听到舞弊案的进展,怕他忙着自己的事又反悔。连忙表示,家里已经准备好给他接风洗尘了,何必耽搁。
宁仕是文的拗不过女的,武的拽不过男的。虽然觉得这安排过于突兀,对双方来说都相当无礼,但也只能跟着夫妻二人上了马车。临走还不忘他的骡子,被杨夫人一把拦住,劝道:“一会派人牵到我们赌坊,那边有专门的人手伺候马匹,喂的都是好料,您就放心吧。”
一路被带到杨府,下了马车已经在里面了,甚至不知道走的是什么门。然后就有小厮带宁仕去浴室清洗。宁仕此时难受得狠了,也知道推拒不得,于是只得跟着去了。
进了浴室外间,就见左边整齐得摆着崭新的沐浴工具,右边则是一排码着的衣物。环视一圈,并无伺候的人。宁仕松了口气,心道若是再安排个人,可真适应不了。
一边洗刷,一边想着今天听到的事。那位不知名的娘娘,把人性的弱点算了个淋漓尽致,每一步都让人只能进不能退,且做的越多,错的越多。便是法力高强的能人,遇上这投鼠忌器的场面,也难以力破局。只能抽丝剥茧的把这乱麻般的局势解开,才可能寻得生机。而自己,正是擅长此道。
既然仕途走不了,书院回不去,师门和宁家都不要他,他何苦再纠缠过去?手头的银钱虽然不少,但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还是要找个正经营生。他虽然擅长处理人事,但实在是打心里厌烦人事。而今正好有这么个机会,兴许打出名声,传到哪位贵人耳中,有愿意请他做谋士的。贵人的影子,自然藏于幕后,不需要周旋许多人,对他而言是顶好的归宿——钱财倒是次要,清净才是重点,况且,他总得有条根。
洗漱一番,只觉周身被扯掉了粘腻的罩子,出去看衣物,随手拿起来一套,比了下,略有些短,再拿边上的,长短肥瘦刚好。于是套上,用下面的垫布将换下来的衣服收了,出门,叫小厮给放到住的地方。
跟着带路的人来到正厅,杨氏夫妻已经摆好茶饭等着了。知道宁仕赶路肯定饿了,没怎么说话,只不停劝他多吃些。宁仕虽然老成,但也才虚十九岁,正是能吞一头牛的年纪。被劝着,加上心里还在琢磨娘娘庙的事,不知不觉就吃完了半桌子菜,撂筷才发现对面夫妻俩都没怎么吃。
宁仕略有些尴尬,杨老爷没一丝察觉,一挥手叫人扯了碗碟。杨夫人则拉着宁仕,又开始介绍:“请先生到家里,是因为有些东西,给先生看。”
说着话,就有仆从拖着木盘进来,杂七杂八共有十来件东西,木头美人、白玉无事牌、石头刻的小摆件、镶嵌珠玉的葫芦……价值有高有低,乱七八糟像是地摊上淘来的文玩。
“我们做的营生,常有客人拿家中‘宝物’做赌本,里面不乏当年鬼事出现过的法器。经营十几年,收集了这些。”
听到都是法器,宁仕略有好奇,一件件看过去,并未发现有话本戏文中出现过的。
杨夫人解释道:“其实真正实用的法器,要么在鬼事里被消耗了,要么就被高人收藏。这些流落民间的大多鸡肋,有些甚至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的。要不是有高人鉴定,确实是法器,早当作普通物件变卖了。”
“但再鸡肋的法器,用在恰当的地方,总还是能发挥作用的。之前怕您嫌远不答应我们的请求,所以特意没说事件的地点。现在既然您答应了,我们就将地点和送您过去的方式一并说了。”
杨夫人从怀里掏出一块青玉牌子,递给宁仕。宁仕接过细看,只见这玉牌斑驳暗沉,并非好玉,只雕工还算精细,四周是盛放的曼陀罗,花朵朝内而开,很是传神。雕花中间有文字,一面是‘溯’,另一面则是‘洄’。两面的字上下颠倒,于是两个字的水旁刚好在同一个位置,三点水笔画雕工与其他位置略有不同,看着更深。宁仕摸索两下,遂拿起来贴着耳朵轻轻摇动,果然听见有微弱但清脆的撞击声。
杨夫人见宁仕甫一入手就立马发现了法器的不同之处,心中对他的能力更加肯定,于是继续解释道:“您也看到了,两面的三点水在玉牌的同侧,虽上下颠倒但每一笔都与另一面有同位置的一笔。这一处位置,内里是镂空的一个通道,里面各藏着两枚玉珠。两枚玉珠都在时,通道是填满的,摇着也没声音。但一旦取出一枚,另一颗就会在里面滚动,随着摇晃碰撞出玉鸣。”
“此法器可使人穿梭千里之外,使用方式是:用法令取一枚玉珠,将其放置于一处,然后带着牌子离开,后面对着牌子再次念出法令,那带着牌子的人无论身处多远,都能瞬间回到玉珠所处位置。”
宁仕听杨夫人解释,拿着玉牌对着灯火处照着细瞧,但玉质太差,根本看不出内里雕刻。
“此物名为溯洄玉符,一共能使用六次,每次都只能带回一个人,且带回的人不能捎带太多物件,一个行囊就是极限。”
宁仕皱眉,手不自觉摸向铜炉剑,问道:“那佩剑呢?”
杨夫人早看见宁仕腰间的破铁剑了,此物看着相当寒碜,与杨家给备的衣服很是不搭。见他洗漱后仍带着,便知此物要么和青玉牌一样也是宝贝,要么就是对他有重要纪念意义。不论如何,不该多问。于是只回答他的问题:“可以的,抱着就行。”
宁仕点头,解释了句:“此剑乃家师所赐。”
杨夫人本也不打算知道这些不相关的,见他解释,点点头就继续说原来的:“丁公所在,是青州府的诸城。原本不敢说,因怕您嫌远,话一开头就被打住,直接拒绝。其实有溯洄玉符在,路程就不是问题。先前我夫妻过去时,便将三枚玉珠留在丁家,后面送了一位高僧过去。我儿到了那边后,让仆从将牌子送回来,如果我们再找到帮手,还能送人。”
“这玉符被抵给我家时,就少了一枚玉珠,现今又用掉一枚,余下两枚在诸城,两枚在这边。我们取了一枚出来,想着留在这边,如有要紧的事,信鸽也来不及的,可派个人回来传信。所以,现在玉符中只有一枚玉珠。您听到的响动,便是那枚玉珠发出的。”
解释完毕,杨夫人又将木盘往宁仕的方向一推,道:“先生的智谋,远胜我等。这些法器在我们这,实在用不上,先生带着,搞不好能发挥用途。若此事了结都没用上,这些便是先生报酬的添头。若是用上了,则是先生令它们发挥了价值,总归是好的。”
既已答应,宁仕自是要问清对接人的,于是问道:“我到了那边,先去找杨少爷?”
杨夫人脸上瞬间尴尬起来,开口解释:“我儿虽然是我们夫妻的独子,但已过继到我兄长名下,姓余,名承祖。”
宁仕也有点尴尬,不想打听人家的家事,便说起出发时间。杨氏夫妻是想着越快越好,但宁仕到兰溪已是快傍晚,一通折腾,已经能听见二更的梆子响。瞧着宁仕隐约发青的眼圈,知道连着赶路精神不好会坏事,于是便说定第二天辰时用过饭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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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府的招待周全里带着刻意的讨好,宁仕用过此生最豪奢的一顿早餐后,便按照杨家教的法令,对着溯洄玉符念起来。
“逆流溯洄,蒹葭萋萋。追思过往,在水一方。”
下一瞬,一阵失重感伴随眩晕袭来,宁仕只觉眼前有流星划过,耳畔是许多人的窃窃私语,周身是潮水涌动的冰凉,他好像看见了一些忘记了的过往,但时间太短,只一息,所有感觉全部褪去。宁仕闭眼扶额,好一会,才找回现实。
抬头看四周,这是一间收拾整齐的客房,和杨家那间差不多,都是在普通实用的客房里拼命堆砌好东西,且还准备了许多套供人选择。比如枕头,就有丝绸和皮革的软枕,玉石、陶瓷和楠木的硬枕。
宁仕心中大致也清楚了这边的作风,只不清楚这是丁家还是余承祖租赁的。只是看东西,余承祖安排的可能性更大些。
现在是六月初九,按照杨夫人所说,余承祖的第一封信是四月二十二。按照情况,应该是赶到诸城了解情况后,马上就写信送回的。诸城兵荒马乱,他住在丁家总归不方便,租个宅子也属正常。
推门出去,刚有动静,就听外面一声轻呼:“人过来了!快,去叫大少爷!”
宁仕走出房间,就见一个看着十分机灵的小厮对着他作揖,口中道:“您是宁先生吧!大少爷等您许久了!”然后转身就指引他自檐廊穿行。
一路到了正厅,几个丫鬟流水般上了茶水点心,依旧是量大样多。宁仕十分不适应杨家的铺张浪费,但也明白这家人是心中惶恐,未必真是奢侈习惯,只忍住,打算等做出些成果再与其说。
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见一身着锦袍的青年,一路小跑进来。
来人应该就是余承祖了。
道 具 栏:溯洄玉符
能 力:定点传送
来 源:杨家
具体描述:共6枚有顺序的玉珠,放在指定地点后,每枚可以使人(已使用3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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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一章 溯洄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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