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金身佛

宁施华转身想要走向阑珏,却被阑昭死死拉住:“母亲!”

宁施华朝阑昭摇摇头,挣脱她的手,缓缓走到阑珏面前。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恢复了往日当家主母的神色,沉声道:“我宁施华这辈子手上沾过的血,皆是为了维护阑家的安稳。但我可以对天发誓,从未有过伤害你母亲的念头。”

阑珏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你觉得我会信!”

宁施华不再多言,目光突然落在阑珏手中的匕首上。她猛地伸手夺过匕首,在阑珏和阑昭惊愕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割向自己左手的小拇指。“噗”的一声,小拇指落地,鲜血飞溅而出。

阑珏与阑昭都被她这决绝的举动吓得愣住了。

“母亲!”阑昭惊呼着冲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宁施华,泪水夺眶而出。

“今日我以断指明誓,若我有半句假话,叫我余生不得安宁,死后魂飞魄散!”宁施华面色决然,眼中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宁施华咬着牙,强忍着手指传来的剧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面色却依旧坚毅:“阑珏,算起来你合该唤我一声姑娘!”

阑珏呆立当场,看着地上那截断指和满脸痛苦却又无比坚定的宁施华,有些慌神:“你说什么?”

“这事还得从十几年前说起,我与你母亲是闺中密友,她是宁家文墨书店大小姐,而我是东街宁家游伞铺的千金,我俩一起长大。她与阑宏从小定下婚约,可那姓阑的只是为了谋夺她家财产,一夜之间,你外公家破人亡。那时她已有孕在身,被迫四处流浪。阑宏靠着谋夺来的财产成了当地富商,可他贪心不足,还娶了正在与他议亲的我。为了掩盖那件丑恶的丑闻,他们举家来到了京城!”宁施华缓缓说道,泪水滚滚而下,而情绪也愈发不稳。

阑珏静静地听着,心中五味杂陈,一时愣在原地。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委身于人,她从前是多骄傲的一个人,竟落魄到那般地步。”宁施华哽咽:“我有意接济她,却没想到尽被阑宏发现。”

阑珏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复杂,低声问道:“我该如何相信你?”

宁施华没有回答,踉跄着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到佛像面前。她伸出手,用力将佛像推开,露出后面隐藏的暗格,从里面拿出一个陈旧的盒子。

“你自己看看就明白了。”宁施华将盒子递给阑珏。

阑珏颤抖着双手接过盒子,打开的瞬间,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放着一些信件、发黄的绢帕以及一些零碎的物件。他缓缓拿起信件,借着微弱的烛光翻看。

“我恨她,恨她不长眼,偏偏喜欢上那个人,变成那副模样。更恨你,恨你的存在,无时无刻不曾提醒她,提醒着我曾经的无能为力。恨我自己,恨我当时什么也做不了,救不了她,也救不了自己。”宁施华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悔恨,“可最该恨的是阑宏,他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阑昭扶着宁施华,百感交集的看着她,她竟不知母亲藏着这般无奈痛苦的过往。

阑珏继续翻看着信件,手不住地颤抖。信件的内容证实了宁施华所说的一切,字里行间都是两个女子在命运捉弄下的无奈与悲哀。

“他这些年,暗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达官贵人,绅士豪族,这要捅出去,都是要杀头的。”宁施华笑着,眼中决绝:“我与阿罗同拜天地,视为姐妹,说好同生共死,可阑宏没死,我又有什么脸下去见她。今日斩去一指,权当陪伴姐妹。”

阑珏的目光在盒中那些陈旧的物件上一一扫过,每一件似乎都承载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就在这时,宁施华的声音幽幽响起:“你在马场那次,还是你父亲暗中出的手呢。”

阑珏像是被一道惊雷击中,原本沉浸在回忆与思索中的他,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看向宁施华,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他急促的呼吸声。

“谁让你夫君风头太盛,谁都想要他的命,算起来,你不过是个陪衬。而你身为他的孩子,他也没有手软。”宁施华微微叹了口气。

阑珏心中五味杂陈,他一直知道马场那次遇袭绝非简单的意外,可阎叙萧之后并未再与他详细提及此事,他以为只是朝堂上寻常的政敌争斗,出于谨慎,也不敢再多过问。却万万没想到,背后的真相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残酷。

宁施华缓缓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梳理着阑珏脸上凌乱的头发,她的指尖轻轻滑过阑珏的脸庞,最后停留在他的眼睛上,轻轻抚摸着。她喃喃说道:“你可真像她啊,像极了。无论是这双眼睛,还是骨子里的那股倔强,都和她当年一模一样……”

阑珏微微一怔,在这一刻,面对宁施华这陌生又熟悉的举动,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他望着宁施华,嘴唇微微颤抖,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长久以来心中充斥的仇恨,在知晓部分真相后变得复杂难辨。此刻,面前这个女人不再只是那个他恨之入骨的大夫人,而是与母亲有着深厚情谊的故人。

阑珏深吸一口气,朝她笑了,轻声问道:“可否手谈一局?”

“求之不得。”宁施华微微颔首。

“朵儿,唤你父亲过来,就说母轻病的严重。”宁施华转头看向阑昭,眼神中暗藏深意。

“是,母亲。”阑昭愣愣点头,应道。尽管心中满是疑惑,但她还是听从了母亲的吩咐。

她匆匆跑去二房的屋里将父亲唤来,一路上脚步匆忙。二房听闻后一个劲地嘀咕不休:“老爷去看就好了?那要大夫什么用?”

“我就让你母亲好好休息,天天求神拜佛有什么用!”阑宏不耐烦地抱怨着。

“父亲还是去看看吧,母亲这次真的病得很厉害。”阑昭顾不上回应二房的话,脚步加快,只想尽快完成母亲交代的事。

阑宏来到大夫人的院子,却见院子里安静得很,心中不禁升起疑惑。

阑昭推开门,阑宏狐疑地走了进去。

“你母亲…”阑宏还未说完,便被一根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勒住了脖子。那绳子来得毫无征兆,瞬间收紧,让他无法呼吸。

一道雷光闪过,照亮了屋内紧张又惊悚的场景。阑昭的眸子在雷光下显得格外冷静,她猛地关上了门,将外面的一切隔绝开来。

阑宏挣扎着,双手用力地掰扯着脖子上的绳子,双脚胡乱地蹬着。宁施华死死地勒住他的脖颈,眼中满是恨意,这么多年的屈辱与痛苦此刻都化作了手上的力量。

“父亲,对不起。”阑昭说罢,咬了咬牙,走上前去帮着宁施华,她的双手紧紧抓住绳子,尽管心中害怕,但看到母亲坚定的眼神,她还是狠下心来。

阑珏静静地站在阑宏面前。阑宏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朝他伸出了手,声音嘶哑地呼喊:“夷儿…”

阑珏冷冷地看着他,缓缓蹲在他面前,目光中没有一丝怜悯:“不知母亲那天死的时候是不是也如父亲这般苦苦哀嚎,却求救无果。”

阑宏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恐惧、不甘与难以置信。此刻,他看着阑珏那双与罗娘子极为相似的眼睛,仿佛透过这双眼睛看到了曾经那个被他无情伤害的女子。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不堪的过往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些什么,想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些借口,哪怕是最后的挣扎也好。然而,脖子上被勒紧的绳子和腹部不断涌出的鲜血,让他的声音变得极其微弱,只能发出断断续续、不成声的喘息。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那尊佛像上。那佛像依旧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慈悲的面容俯瞰着世间的一切。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佛像的眼睛在转动,正冷冷地注视着他。

就在这时,阑珏手中的刀猛地没入阑宏的身体。鲜血四溅,温热的血液溅在阑珏的脸上,那腥味瞬间弥漫在空气中。

随着最后一丝气息的消散,阑宏的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上,溅起一片血花。而那尊佛像依旧默默地伫立,见证着。

雨渐渐小了,细密的雨丝慢慢变成了淅淅沥沥的水珠,轻轻地洒落在大地上。

阎叙萧心急如焚地赶来,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响亮。只见阑家被层层士兵围住,气氛紧张压抑。

随着一声令下,大门被缓缓打开,发出沉重的“嘎吱”声。阎叙萧一马当先冲进府邸,四处张望着。他的目光在每一个角落搜寻,脚步匆匆,不放过任何一处可能的地方。

阑珏赤脚站在院中,雨水顺着他的发丝、脸颊滑落,打湿了他的身体。他听到动静缓缓转过身来,雨滴从他的睫毛上飞溅出去。

阎叙萧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中握着的刀,刀刃上鲜血不断流淌,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阑珏身上白色的单薄衣裙早已被血浸染得通红,那鲜艳的红色在地上晕染开来,如同盛开的诡异花朵。

阑珏朝他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在雨水和鲜血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凄美又带着些许解脱。“辽哥,你来了?”

阑珏扔掉手中刀,那把沾染了罪恶的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溅起一小片水花。他朝阎叙萧伸出手,纤细的手指在雨中微微颤抖。阎叙萧快步走了过去,每一步都十分急切。他迅速脱下背上披风,轻轻将阑珏裹起来,动作小心翼翼,而后带着他快步离开。

阎叙萧的手依然在颤抖。他实在难以想象,阑珏究竟哪来的这么大胆子,竟小产后来阑府做出如此惊心动魄之事,阑家是虎狼窝若是吞了他…他的心被担忧和后怕填满,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阑珏埋在他怀里,听着他混乱的心跳,心中泛起一丝暖意。他轻声说道:“不是我的血,辽哥你不要担心。”他试图安抚阎叙萧那颗悬着的心。

可紧接着,阑珏又带着一丝虚弱地说:“可是辽哥,我的肚子好疼,我好冷。”

阎叙萧搂紧了他,将脸贴在他的额头上,试图给他温暖:“我们回家了,找大夫。”一边说着,一边加紧脚步,恨不得立刻就能回到家中,让阑珏得到救治。

宁施华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开阑府,眼神复杂。片刻后,她喃喃自语道:“要不是有他,那姓阑放在我院子里的人还不能这么早解决。”随后,她微微仰头,望向天空,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明日的阑府,又会是一派新气象。”

随着他们的离去,阑家逐渐安静下来。狂风已经停歇,暴雨也已远去。

雨滴从屋檐、树枝上缓缓、轻轻的落下,滴在水洼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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