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许点星骤然停了脚步,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群人,神情威压,面容严肃,包围了他们这间不大的杂货铺。这群人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一看就是别的时空区域来的。

“请问是雪添灯雪掌柜吗?”

雪添灯撞到了许点星后背上,揉着脑袋想喊了一声“哎呦”,抬头却看见眼前的场景,生生把那句“哎呦”咽了回去。

许点星摇摇头,“我不是。”

“我也不是。”雪添灯也立马说,眨巴着无辜的双眼。

“让你平时少招摇撞骗,寻仇的人又找上门来了!”许点星咬着牙,微微侧头对雪添灯说。

“我这是招摇撞骗吗!我这都是五术玄学的大宝物!”

“上面说雪掌柜穿一身青绿长衫,住在027时区的花惊小镇,开了一家杂货铺。没错啊,这附近就一家杂货铺。”为首那黑衣人拿着某种许点星没见过的会发亮的小砖头说道。

“看到了没,我就说当初应该开面馆。”许点星说。

“咳。”雪添灯只得从许点星背后走出来,对为首的那人笑笑,“你看那里!”

话音未落,拉着许点星回头就跑。

他轻功一绝,逃跑的功夫一流,现在虽还带着一个人,但那人也不是什么拖油瓶。两人三下两下蹿上了屋顶,在尖尖的房檐上快速跃动着步子。

毕竟两人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跑起来得心应手。

在雪添灯意识消失之前,他最后一个想法就是这个。因为那些人显然来自更为先进的时光区,有一种叫“麻醉枪”的好东西。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正处于一片黑暗中,一大块黑布紧紧缠绕在他的眼睛上。

“唔!”他想发出声音,才发现嘴巴被塞住了,身上也被绑了好几圈绳子。上下颠簸中他意识到自己在那伙人的车上。

他利用仅剩的活动空间摸摸四周去找许点星,却寻不见她的踪影。

“唔!”他发出声音,企图吸引那伙人的注意。

“别闹!”一巴掌狠狠扇在他的脸上。

他忽略火辣辣的触感,扭动身躯,用力发出呜呜的声音,却换来了更激烈的拳打脚踢。

雪添灯不知道自己在车上走了多远的路,只知道自己再次见到光明,就已经在这个大堂里了。

有人扯下塞在他嘴里的布料,猛地掀开他眼前的布罩。他的眼睛已经在黑暗里待了太久,强光骤然刺来,使他赶忙用手掌去挡。

此时背后响起几声喧闹,纷纷问好的声音传来。雪添灯感到有人从自己的肩侧擦过,走路时扬起一阵老旧的风,搅乱了那些早已沉淀的千年万年。

光从手指的缝隙漏下来,仍然模糊的眼睛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只是一个晕染着柔光的人影。

很像,像他的一位故人。

他用力揉了揉眼,希望看清那人的样子,却不想他直接裹上了一个从头盖到脚的黑色斗篷,把整张脸都笼罩在黑色的阴影下。

雪添灯看清的就是一个修长的黑色身影,宽大的黑氅掩不住他挺拔的身姿,领子上松垮地系着金色锁链,昭示了他的特殊身份,袖口处有精致的雪白褶袖。他一身纯黑,就像烈阳里的影子,仿佛他就是自己的影子,是所有人的影子。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雪添灯感觉那人阴影下的目光是朝自己这边的。

雪添灯愣了一阵,移开了目光,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年久失修的公馆,摘下口中布的那一刹那,馆内的灰尘瞬间扑了雪添灯满口。陈绿的藤蔓从顶部松松地垂下来,遮住脱落的墙皮。在二楼的外壁上,悬挂着一盏巨大的时钟,昏黑的指针吱呀吱呀地挪动。

雪添灯站在公馆的大堂中心,黑衣人们紧靠两侧站成整齐的两排,所有人都紧闭双唇,低垂双眸,就像某些宕机的机器人。那个黑影站在正中心位置的左侧。

“你们把许点星怎么样了?就是和我一起的那个姑娘。”

他活动了活动舌头,问出这个自己在车上就急切的问题。

没人回答他,他等了良久,打算再问,却被来人打断了。

来人一身油腻腻的肥肉,身着五彩斑斓的羽裳,雪添灯后来才反应过来那大概是孔雀的羽毛。他走路时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的,好像下一秒肉就快掉下来,将地板砸得震天响。他笨重地一步一喘,颤颤巍巍地走近来,那个黑影伸手去扶他,他才堪堪站稳,气喘吁吁地将身体挪到了位置上。

“怎么回事!”他一开口浑厚有力,就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谁让你们这么对待雪掌柜的,我让你们把他请过来,谁让你们把他绑过来的!快快给雪掌柜松绑!”

“馆长,您说的‘请’,不就是绑的意思?”

“我说的是‘请’,不是‘请’。这两个的意思不同你还不知道吗你过来来我非得亲手教训教训你。”那被叫作馆长的男人说着就拼命往前偏着胖身体,即将要掉下座位。

“馆长。”左侧那个黑影出声提醒。

“哦,对,正事。”那男人坐正了身体,“那个,影,你说吧。”

原来他叫作“影”,雪添灯想。

只见那人缓步走近,雪添灯才看清,他身上的斗篷不是全黑,而是很接近黑色的蓝紫色。

“雪掌柜。”那人冲他点点头,算是问好。

”不是我啊。”雪添灯眨眨眼睛。

“不是你?”那人惊讶地抬了一下头,正对上雪添灯的双眸。

雪添灯彻底愣住了。周遭的所有人这一刻仿佛都不存在了。

满目青山皆寂寞,唯有眼前人如月。

“好久不见。”

雪添灯张了张口,千言万语到嘴边竟只能化作一句“好久不见”,这之后无论如何也再难吐半字,仿佛空气将他的喉咙塞住了。

时间不知静止了多久,直到眼前人礼貌地询问:“我们见过?”

雪添灯突然有种很愤怒的感觉充盈全身,他知道眼前人太像自己的一位故友,而那位故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即使出现,也不可能是以这样的形貌。他很愤怒,这种无缘无故的愤怒如果非要找一个解释,也许是眼前人太像那位故人,也许更深层次的是愤怒自己竟然把别人认作了他。总之此刻,生理性的心悸折磨得他全身不自觉地抖动。

其实当时影说什么,雪添灯并没有怎么听进去,他知道的都是后来时衔又给他讲了一遍的内容。大体意思就是,他们这个组织叫千灯夜,是个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拿钱办事,唯利是图,当然这点是雪添灯自己补充的。他们专门追杀那些正在修复时空的时空修复师,抹杀那些人进入另一个时空的灵魂,以此让这个人失去自我意识,永远困在混乱的时光里,而由于时间的自我修复机制,此人在自己的时空会被完全抹掉存在的痕迹,是一种非常歹毒的杀人方式。

而前段时间他们遭遇了史上最严重的打击,组织里的几位主力被一网打尽,凶手正逍遥法外。而主力军全军覆没的原因就在于,对方使用了一些“神秘学”的招式,但身为生活在新历19年的千灯夜组织,根本不懂什么是神秘学。

“这个,”雪添灯挠挠头,“我也不是很懂啊……”

他平常就全靠行骗和美貌赚钱啊!

“影神师,你推荐的人,看起来不太行啊。”

不知从哪走出一个红西装的男人,姗姗来迟却大摇大摆,远远地盘起手臂来,口中尊称“神师”,眼里却全是轻蔑。

雪添灯知道“神师”。时空修复师这个职业一共分五个序列,星使、辰将、月族、日圣,而最高序列就是“神师”。当今世上,能被称作“神师”的,不超过三人。

眼前那人没再和雪添灯说话,只是转身走到那位高高在上的王座下,撩起黑袍跪下。

“影办事不利,请馆长责罚。”

如果雪添灯没想到新历19年的人类还有“下跪领罪”这一项陋习,那么下面的行为将会彻底震惊雪添灯。

只见那馆长摆摆手,两个黑衣人走上来,其中一个拿着长鞭。他们一个按住影,另一个打算脱掉他的长袍。

这时红西装的男人又发话了,眼神戏谑:“怎么能脱掉啊,影,就应该永远是影子,永远成为不了自己,永远穿着这条‘影子’。”

雪添灯望见跪着的影抬头看了那人一眼,两人对视,男人眼里的戏谑更浓了。

“下手吧。”馆长默认了红西装的提议,只是让那两个黑衣人赶紧下手。

长长的皮鞭狠狠地抽在那人身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不知打了多少下,那人一直一声不啃,脊背挺直,整个公馆里弥漫着皮鞭抽打皮肉发出的白烟。

雪添灯摩挲着手背,有些看不下去了。只见这时,红西装走上前去,夺过黑衣人手中的鞭子,自己下手抽打起来。

“等等。”雪添灯开口了,他往前走了两步,“我刚刚没听清,你们需要什么人?”

“精通玄学五术的神秘学人才。”

“我就是啊,我武能‘降妖除魔’,文能‘火眼金睛’,上能上九天揽月,下能下九洋捉鳖。”雪添灯语气认真,“不如我给你看看面相,馆长?”

没等馆长回答,他接着说,“我看你天庭饱满,浓眉大眼,肥头大耳,满嘴流油,定是富贵双全,非凡之人!”

“什么东西?”红西装充满敌意地打量着雪添灯,“你故意的吧,羞辱人?来人!”

“好,好啊!算得准!”馆长笑呵呵地打断红西装,“这人不错,我要留下他。别打了,别打了,影,快起来吧。”

这馆长果真是个奇才。雪添灯暗忖,却看见影身上刻着血淋淋的几十鞭,无人去扶,他自己扶着自己,强制自己不再颤抖,硬撑着站起身来。他的脊背仍然那样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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