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庄森芽感觉有些喘不上气来,她勉强咽了口口水,身体往后挪动,想要离眼前这个危险人物远一点。
她原本没想说那句话。
怎么看,在力量悬殊的敌人面前都不应该用言语激怒对方。可是她有自己的原则,胃部的痛意和见到对方的惊慌让她无法再维持一个进退有度的假面,真心话不由自主就蹦了出来。
她想挣开男人的束缚,可是双手还被对方紧攥着。
诺特斯只是轻松一拽,又把庄森芽带回到了身前。
男人盯着被他自己紧缚住的两只手,笑容有些阴森,“就是这双手决定了我的生死……”
一种没由来的恐惧自庄森芽的心底急速攀升。
难道他要弄断她的手?
身体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在她的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全身就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庄森芽一下子在床上跪起来,抬腿就要往诺特斯在身上踹,想借这股力道从对方的手中挣脱。
然而诺特斯似乎知道她想做什么,往后退了一步,十分游刃有余地避过了袭击。
他紧抓着她的双腕,一用力就把她带下了床。
“啊!”庄森芽狼狈地摔下去,双手被男人吊起,肩膀顿时感到了压力,踮着脚尖才能堪堪稳住自己的身体。
“让我来夺走你最重要的东西吧。”诺特斯俯下身来,在她耳旁低语。
庄森芽轻轻颤抖了起来,他们两人之间的力量差距太悬殊了,当面对峙的情况下,自己怎么看都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你要干什么……”
她没有得到回应,只看到诺特斯抬起一只手来,手掌按在了她的胸口。
扑通,扑通。
他手下是她的心脏。
庄森芽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有点绝望地想着,自己是不是要完了。
难道几天之前的噩梦是一个寓言,昭示着今天诺特斯会把她的心脏掏出来。
想到那个画面,又想到自己即将要惨死在酒店的下场,庄森芽骤然浑身冰冷。
不要,她不要死。
突然,一阵恶寒袭来,胃部像是被电钻钻了进来,疼得她脸部扭曲,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痛吟一声。
“唔……”身体不由得蜷缩起来,双眼紧闭。
痛苦把她整个人都淹没了,身体一下子虚脱,一点力气都没有,像条缺氧的鱼一样被悬挂在钓线上。
“呃。”对面的人发出了一声单调的单音,那听起来有点无措,“我还什么都没做吧?”
庄森芽根本无暇顾及对方在说什么,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感觉力量在从身体里急速地流失。
“喂……”男人有点无奈地呼唤,“你这样子,就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
剧痛之中,庄森芽感觉自己被放了下来,身体倒在了柔软的床上。
她把自己缩成一个蜗牛,脸埋进床单里,对抗着身体中仿佛在有蚀骨之虫在蠕动一样的凶猛痛意。
就在这个时候,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上她的脸,庄森芽半晌才缓缓睁开眼睛,发现那是男人的手。
诺特斯脸上写满了困惑,就仿佛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似的,他小声嘀咕着,“这是发烧了?还是什么……”
庄森芽已经没功夫应付他了,胃病这种慢性的折磨还不如直接把心脏挖了来得痛快。
当然,她不是真的那么希望。
那只手离开了面颊,开始往下游走。庄森芽隐约感觉它来到了自己的腹部,然后停在了那里。
……他在做什么?
朦胧的意识中,她费力地想着。
视线往下坠去,她看到诺特斯蹲在床边,一脸认真地盯着她的肚子,一只手摩挲着下巴,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是在这附近吗……?”男人自言自语般说道。
庄森芽又慢又深重地吞吐着呼吸,试图以这样的方式缓和胃部的痛楚。
然而,当看到接下来的一幕时,她连整个呼吸都停了。
诺特斯原本覆盖在她腹部的那只手,居然直接穿过外衣的布料,探进了她的身体里。
庄森芽吓傻了,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腹部。
这种感觉很奇怪,不疼,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在自己身体里移动,可视觉传递来的却是不一样的信息。
“唔,是胃吗。”男人说着,手臂往上方挪动了少许。
从未有过的经历惊得庄森芽大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诺特斯拥有怎样的能力。
他可以通过隐身,与其他物质交叠,而后再具象化,达到破坏的目的,这整个过程成为‘侵占’,顾名思义,他能够霸占目标的空间,导致对方挤压变形。
就好比说,他现在如果解除隐身,庄森芽的胃部就会直接被开出一个洞来。
在《灵月十四》中,诺特斯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解决他的对手的。
想到这里,庄森芽本就惨淡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她果然要被诺特斯杀死了。
接下来自己的肚子马上就要破一个洞,然后是心脏,最后是脑袋。
她会在这酒店的床铺上,变得血肉模糊。
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死在亲手画出的角色手中……
盯着那只陷入自己身体中、只剩下一截手腕露在外面的手臂,庄森芽感觉自己的意识都有些开始飘忽不定。
一半是因为疼痛,一半是被吓的。
她像是条离水的鱼一样,往床上死气沉沉地一躺,一点力气都没有,也不挣扎了。
爸爸妈妈,来世我还做你们的女儿……
她尽最后的一点力气,搜肠刮肚地想出来了那么一点遗言,也不知道最终有没有说出口,意识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啪一下子与现实脱开了联系。
一片浓稠的黑暗包裹了她。
她奋力撕开紧兜住她的网,面前是一片白色的湖泊。
……这里是天堂吗?她心想。
脚下的野草是白色的,天上的飞鸟也是白色的,所有一切都是白色的。
那这里应该就是天堂了吧。
远远眺望过去,在一片纯洁无瑕的白之中,她看到了一抹黑色。
一个身影站在白色的湖边,像是个墨点一般。
那个黑色的身影转过头来,庄森芽看到了他的脸。
紧接着,她又想道,不,这里应该是地狱,不然那个人怎么会在这里呢?
那人脚下流淌出黑色的浓稠液体,渗入湖泊之中,搅乱了那一汪平静的湖面。
然后,世界开始有了颜色,黑与白之间透析出了各种各样的彩色,草是蓝的,天空是红色的,而湖面变成了淡紫色。
景色开始变得光怪陆离,有长着翅膀的马匹在天空上飞,彩虹在她眼前搭建起了一座带着扶手的桥梁。
她走上彩虹桥,在往那个黑影的方向走。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朝那里靠近。
只是有种感觉,好像这天地间的色彩都是源于那个漆黑暗影的降临,她想要去一探究竟。
而就在这种神秘的心境之下,庄森芽缓缓睁开了现实中的双眼。
她盯着房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吊灯进入她的视野,看了半晌,才想起来自己应该是在酒店。
坐起来,发现自己还在床上,摸了摸身体,心脏还在跳动,胃部隐隐作痛,大脑也能思考,似乎每一个部件都还在身体里正常地运转。
被子从她身上落了下去,可她没有亲手把它盖上的回忆。
怎么回事?
她记得昏迷之前自己正在和诺特斯针锋相对,怎么人不见了……难道那只是她的一场幻觉吗?
庄森芽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的手机摆在床头柜上,手机旁边有一个塑料袋,塑料袋下面压着一张纸。
可她记得之前床头柜上没有东西。
狐疑地凑过去,把塑料袋抓过来打开,发现里面装的是几盒药。
拿出其中一盒,找到了药名,又翻了翻说明书,发现是治胃病的,而且就是专治胃溃疡的。
庄森芽疑惑,是温枣回来给她带了胃药吗?不对,自己是在她离开之后开始犯胃病的。而且就算见到她犯胃病,对方仅凭症状也不一定能推测出她身体具体是什么毛病。
……那这些是?
她的目光落在刚才被塑料袋压住的纸上,那是一张A4纸,打了对折,上面似乎写着什么字。
她把它拿过来,在自己面前展开。
纸上的字龙飞凤舞,有一种不管别人能不能看懂的美。
那上面写着:「我知道你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不想失去的话,这几天停笔,五日之后,九月十五,晚九点,我们在206宿舍楼背面的小花园见。」
看完这段话,庄森芽就算不想知道是谁也该知道是谁了。
用这种口气威胁她的人只会有一个,那就是诺特斯。
他果然出现过,不是自己因胃痛而产生的幻觉。
她也知道胃痛并不能产生什么幻觉,只不过,那时她以为自己已经必死无疑了,能活下来,只能通过‘对方其实根本没出现过’来解释。
可现在看来不尽然,对方不是幻觉,但她也没嗝屁。
不知道为什么,诺特斯手下留情了。
庄森芽盯着塑料袋里的药盒,脑袋有些转不过来。
难道这些药也是他买的?
不可能吧,绝对不可能。那家伙可没有这种善心。
他肯定是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被病痛折磨,因为她昏过去没办法继续沟通,所以拍拍屁股离开了。
这些药……嗯……这些药或许是自己迷迷糊糊在混乱中上网订购的。
对,一定是这样。
庄森芽又看了一遍诺特斯留下的那张纸。
206宿舍楼是她在上茂哈里森大学所住的那一栋,五天后是雏鸟周结束之后的第一天,也就是说,诺特斯是算好了日子,要在她回校的时候来一次最终对决。
庄森芽把那张纸揉成了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还有五天时间,等着瞧吧,她一定会找到让对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办法。
虽然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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