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这个机会,庄森芽一把抓住主驾驶座上的人的胳膊,不管是否会弄皱他昂贵的西装,她人都要没了,还管得了那么多。
“可不可以开慢点……”她央求。
裴佑哲盯着抓着他胳膊的那只手,微小的作用力想要制止他实在是杯水车薪,他沉思了片刻,一只手从方向盘上撤下来,那似乎是不打算再发力的讯号。
绿灯亮了,但他没有启动车辆,路口有零星五六辆车,车道有四排,他停在那里不动,别的车就只好绕着他走,没人敢鸣笛,更不可能有人撞上来发生什么小摩擦,它简直就是个移动的吸金库。
片刻后,裴佑哲将车开到了路旁,俯下身去按了什么按钮,车前盖掀开了,他下车,从前备箱中拿了个盒子出来,回到主驾驶室里,把那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放到了庄森芽的腿上。
她带着困惑盯着它,只收到了一句淡淡的“打开”,于是掀开盒盖,里面是一个十六宫格,每个格子都铺着红色的细绒,里面安放着一种或几种闪闪发光的首饰。
“你自己挑。”他说。
庄森芽还记得他们之前约定好的内容,裴佑哲包办了首饰,不需要庄森芽操心,这也是她一身素净出现的原因。
格子里的配饰以项链和耳饰居多,它挑了条银白色的长吊坠出来,在身上比量了一番,觉得这个正合适,黑色的打底需要一点提亮,长款的项链能够延长视觉,正好将深沉的颜色中和,气质一下子就高贵起来。
她没打过耳洞,首饰盒里也没有出现耳钉,而是耳夹和耳挂一类。她挑了两个流苏造型的耳挂出来,它们是黑色的,贴在耳骨后面像是羽翼,庄森芽选择了这款,既然今天走的是黑白配的风格,那就一点其它的颜色都别沾,将这种概念贯彻到底。
经过耳挂和项链的点缀,终于她身上不再像是几片随便涂抹的色块,变得黑中有白、白中有黑,就像是太极一样,看上去十分和谐。
她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打量着现在的自己,感觉白色的头发有一点炸,需要一顶黑色的帽子来压住它,最好是贝雷帽,气质温婉,和这条黑色长裙搭在一起不会显得突兀,又能带来一点贵气的感觉。
但首饰盒里显然没有一顶她想要的帽子,有种拼图只差一片的惋惜感,这让她求助似的看了一眼裴佑哲,鼓起勇气张口,“我想要一顶黑色的贝雷帽。”
说话的时候,她挺起胸脯,带着点理直气壮。毕竟等下陪同裴佑哲出席车展,展会上想必都是她不认识的人,丢人也丢不到自己头上来,反而是裴佑哲应该更重视女伴的着装。
主驾驶座上的人侧目看着她,似乎在想象一顶帽子扣在她头上的模样,“你的品味原来在线。”
庄森芽心想,这点小问题还是难不倒她的,色彩是绘画的必修课,就算不是科班出身也得努力自学,她要是连这点颜色搭配都搞不定,干脆退出这个赛道吧。
“所以,”裴佑哲的声音压低了一些,语气笃定,“这条裙子根本就不是你选的。”
她一顿,不知道对方干嘛非得这么在乎这件事。
他虽然说的没错,这裙子确实不是她的风格。可是先前已经撒了谎,出于常情,她惯性地维护着它,“我今天就是想低调点,不行吗?”
裴佑哲没说什么,随即从支架上拿下自己的手机,沉默地在上面敲敲打打。
被晾在一旁,庄森芽的意识不由得游离开来。
说起这条裙子……诺特斯去哪了?
她偷偷往后方扫视,这才想起跑车只有一排座位,后面直接就是后玻璃了,诺特斯自然不可能在那里。
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学校门口,他推搡着她,让她鼓起勇气往前走。而走到裴佑哲身边后,她的注意力又被严肃的主席和难搞的跑车分散了,并没有留意诺特斯的动向。
他留在了学校,没有跟上来吗?
裴佑哲的手臂在她眼前晃过,庄森芽连忙收起了四下斜睨的视线,怕被对方察觉出什么端倪。
他把手机重新夹在支架上,屏幕上显示的是地图软件,一条导航路线清晰明了,终点是一家商场。
看样子裴佑哲是真的打算临时去买一顶帽子。
他在中控台上按下一个按钮,车辆再次启动,庄森芽有点害怕地握住了把手,准备迎接巨大的推力。然而它并没有到来,甚至连尾部都未曾传来那层层的音浪,超跑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乖顺的家用小轿车,载着两人往目的地走。
不过多久,抵达商场,跑车溜进了地下停车场,引擎犹如轰雷,震得整个地下空间都在颤动。
他们来到商场一层,这不是家普通的商场,没有中空的巨大中庭,商户像是井田一样排列有序,每层的层高看起来有六七米,低饱和度的暗色系装修显得十分气派。
进入商场大门的一刻,她直觉这个商场和裴佑哲身上的气场差不多,都给人一种招惹不起的昂贵感。
他带她进了家不认识的品牌店,柜子上陈列着零星几件商品,给足了巨大的展示空间。
穿着高雅、语气清婉的店员轻声询问需要些什么,裴佑哲说一顶黑色的女式贝雷帽。
于是她取了两顶过来,自然而然越过男士给庄森芽展示。
她都试了一番,挑了顶更贴合裙子的,习惯性地看了眼价签,手一抖,差点没直接塞回到店员的怀里去。
款式是真的好看,价格也是真的不敢恭维,她拿在手里都觉得忐忑,唯恐戴在自己头上撑坏了还要赔偿。
包括身上这些首饰,她怀疑最好都不要去打探价格,知道了就会变得束手束脚,因为得知身上挂着的是一身赔不起的金贵物什,而动也不敢动,变成一个举步维艰的纯花瓶。
要是弄坏了什么,她就等着家破人亡吧,总觉得现在这个裴佑哲一定不会放过她,通融是不可能的。有钱人注定不会太过慷慨,太过慷慨的往往都会实现阶层跨越——向下的那种——她的爸妈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高中的时候就知道裴佑哲家境好,那时他用的东西都是他们这些小屁孩没见过的,而这和他企业家的父亲脱不开关系。
上了大学之后就更加不必收敛,或许觉得当了学生会主席更是需要些彰显地位的身外之物,他俨然已经变成了一副普通人不敢接近的模样。
之前在大学校园里玩那些学生游戏的时候没觉得,可是出了那小小的学校,顿时发觉他与一般人的巨大差异,而这些都是他在学生们面前没有刻意彰显出来的。今天那辆停在校园门口的跑车对他来说可能只是家常便饭,但却足以令所有经过的学生惊掉下巴,没见过世面似的挪不动脚步。
这么想,自己好像真的得罪了一个得罪不起的人。
“谢谢,但我觉得还是再看看……”帽子是好帽子,但是她的荷包受不了,贝雷帽是她提出来要戴的,她下意识觉得自己要付钱。
她怀疑裴佑哲还以为她是曾经高中那时的家境,所以把她往这种高级商场领,可事实是她已经穷酸得不得了。
把那顶贝雷帽递了回去,指尖摩挲着,贪恋一丝她这辈子可能再也摸不到触感。
“没时间了。”突然,一旁的裴佑哲开口了。他拿走那顶帽子,交到店员手上,“就这个,把它包起来。”
“好的。”
庄森芽眼看着贝雷帽被装进了精致典雅的包装盒,又看到包装盒进了厚实的手提袋,裴佑哲的身影在收银台一晃而过,钱就像流水一样转进了商户。
他走过来,手里提着那个袋子,低头查看腕表上的时间,将袋子往庄森芽怀里一扔,就像把什么稀疏常见的小物件随手一甩。
“走。”他走出了店面,在前领路,去往停车场。
庄森芽可不敢这么对待它,她小心翼翼地抱着,袋子破损了一个角都会觉得心疼。
跟在裴佑哲的身后,她有点懆懆不安。
他刚才居然就这么拿去付款了……那这笔钱要给他吗?
想了想还是算了,对方不提,她也就当一个哑巴。店是他选的,陪同出席展会是他的要求,她就是个借首饰借帽子的衣架子,衣架子是没有任何付款能力的。
再者说,裴佑哲那么阔绰,一定不会介意这点小钱,而且她又不是把帽子顺走不还给他了,虽然很喜欢它的造型和面料。
她既不会占他什么便宜,他也休想从她衣兜里抠出来一分钱。在这些天价的商品面前,谁让她掏钱她跟谁拼命。
两人回到了地下停车场,上了车,庄森芽把帽子取出来戴在头顶上,又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打量了一番自己现在的模样。
总算不像是来出殡的了,她舒了一口气。
诺特斯还真是给她出了个难题。
跑车启动,她开始有点习惯那种神嚎鬼哭的着车声响了。它平稳地驶出了停车场,开上笔直的柏油路,往展会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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