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听说过书墨吗?”
“书墨?什么东西,写字作画的书和笔墨?”
“不,是算命的人,叫书墨。”
“不认识。”
“多谢,打扰了。”揽星河放开被拦下的第三个路人,默默转过身,看着身后背着摊子的人。
书墨哽住,内心抓狂不已,什么人啊,是不是有病,竟然真的去问路人认不认识他!
“你骗我,一星天的人根本不认识你,从来没有算错的卦?呵呵。”揽星河抱着胳膊,冷淡地掀唇,“骗子。”
书墨:“……”
讲道理,这年头吹个牛都要上纲上线吗?
书墨捏着鼻子辩解道:“我真的从来没有算错卦,不过是刚来一星天摆摊,认识我的人还不多,你给我三天时间,保证这城中上下没人不认识我。”
揽星河:“哦。”
书墨:“……信就信,不信就不信,你哦是什么意思?”
揽星河:“哦,没什么意思。”
好气,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
书墨一把撂下龟甲,撸起袖子。
揽星河挑了挑眉:“怎么,你还想打人?”
“打个屁,君子动口不动手,我算的准不准,咱们去验证一下便知。”书墨掐着指头算了算,神乎其神道,“半柱香的时间马上就到了,你那亲近之人现在何处?如果他死了,就证明我算的没错,如果他安然无恙,那我就砸了自己的招牌,日后不再为人算命!”
揽星河眼底掠过一丝冷芒:“好,如果他出了事,我唯你是问。”
“行!”走出去两步,书墨突然破口大骂,“诶,不对,他出了事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明明是你的血光之灾影响的!”
揽星河没搭理他,书墨也不嫌尴尬,骂骂咧咧了一路。
“人就在前面。”揽星河指了指馄饨摊。
书墨仰着头,啧啧出声:“嚯,醉仙居,在这里吃饭的人非富即贵,你竟然还坑我的免费卦,卑鄙!”
“你找错了,不是醉仙居,是馄饨摊。”看到蒙面人还在专心绣花,揽星河松了口气,“看到了吗?摊子上那个人就是我的亲近之人,他好好的呢。”
摊主挥舞着勺子,打趣道:“呦,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赚到赎人的钱了?”
蒙面人看过来,揽星河听到了一道很轻的笑,心里一动,一把揽住书墨的脖颈,低声道:“喂,你有钱吗?”
“没有!”书墨警惕地看着他。
“瞧你这样儿,我又不是不还,算借你的成不成?”揽星河直接拽走了他的钱袋子,掂量了两下,“嚯,你这身家还挺多,我就借一文,以后还你双倍。”
书墨还没来得及阻止,揽星河就打开了钱袋子,空气凝滞,两人面面相觑,揽星河纳闷不已:“你是没见过钱,还是有什么怪癖?”
钱袋子里没有钱,只有一袋子石子。
“我都说了没有钱,没有钱。”书墨一把夺过钱袋子,恼怒道,“和家里闹翻了被赶出来了,身无分文,这不是想摆摊赚钱嘛,结果遇到你个穷逼,骗我的卦。”
讲道理,那可是你上赶着要给我算一卦的。
揽星河懒得和他计较:“摆摊赚钱,你装一袋子石子干嘛?”
书墨收起钱袋子:“伪装出我算了很多卦,赚了很多钱的假象啊,这样才能显示出我算得准,吸引更多人来算卦。”
“可惜你算的不准。”
“……”
落井下石完,揽星河来到桌边:“不好意思啊,没赚到钱赎你,你绣的怎么样了,要不我来研究研究?”
“不必,已经快绣完了。”蒙面人将手帕递过去。
手帕上绣的不是鸳鸯,而是一截鱼尾,鱼尾很长很大,飘逸灵动,虽然还没有完全绣完,但从绣工上已经可以进行比较了。
揽星河惊喜道:“这鱼尾和我的头发是一个颜色,真漂亮,你也太厉害了,摊主你看看,我兄弟绣的是不是比你那小鸡好看。”
“说了几百遍了,我那是鸳鸯连理枝!”摊主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没好气地哼了声,“有一说一,确实绣的不错,那馄饨钱就不收你们的了,不过你这绣的是什么鱼,这么大的尾巴?”
旁边突然凑过来一个脑袋:“这是鲛人吧。”
“鲛人?”
书墨摸了摸下巴,解释道:“鲛人是一种上古时期的大妖,人身鱼尾,美貌非凡,其声音有如天籁,能蛊惑人心智,传说鲛人一族生来为神明仆从,居住在被称为遗失秘乡的咏蝶岛,从不出世,但几十年前不动天与覆水间大战,鲛人选择了不动天,在这场战役中死了无数人,数以万计的骸骨被填入怨恕海,怨恕海由此掀起狂澜万丈,海水倒灌整整七七四十九日,咏蝶岛被淹没,鲛人因此灭族。”
“所以现在世界上没有鲛人了?”揽星河听得云里雾里,一脸茫然,“不动天是什么?覆水间又是什么?”
书墨一脸鄙夷表情,嘲道:“不动天神宫是供奉神明的神殿,已知的几位大相皇都是不动天的祭司,覆水间魔域是魔族的地盘,世间万恶之源头,这些事三岁小童都知道,你到底是从哪个山旮旯里出来的,一问三不知?”
不是山旮旯,是从海里出来的。
揽星河默默腹诽,想到书墨刚才提到的祭司,下意识看向蒙面人,根据他之前的猜测,蒙面人的境界在八品到九品,这人会和不动天有联系吗?
“至于鲛人,世间还有几个幸存的。”
摊主一拍大腿:“这个我知道,星启的兰吟贵妃就是鲛人,她可是美人榜的榜首。”
揽星河还没消化完不动天和覆水间的事情,闻言又好奇起来:“这世上还有美人榜?那榜上可有我?”
书墨刚习惯他的无知,又被他的自恋折服了:“长生楼美人榜,每三年排一次,美貌排在世间前十才有机会上榜,你?”
书墨上下打量着他,哂笑:“美人榜排了这么多年,还从未有男子上榜,期待你能够改变这件事。”
“倒也不必拘泥于美人榜,我看你可以考虑一下名流榜和少年新秀榜,那才是青年才俊该去角逐的。”摊主大力地拍着揽星河的肩膀,不等他问就解释起来,“名流榜上榜者是世间最强十大高手,少年新秀榜是不满三十岁的少年天才,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揽星河揉了揉肩膀,自信地撩了下长发:“没兴趣,我还是觉得那美人榜更适合我,兄弟你说是不是?”
他看向蒙面人,一脸期待。
蒙面人失笑:“是。”
“有眼光!”揽星河哈哈大笑,目光扫过神情复杂的书墨和摊主,骄矜道,“你们等着瞧吧,待到下一次长生楼发榜,我定要上那美人榜,到时候你们都来给我捧场!”
蒙面人站起身:“好。”
话音刚落,他突然踉跄了下,身子一歪栽倒在地上。
浓重的血腥气爆发出来,揽星河瞳孔紧缩,脑海中闪过无数纷杂的画面,画面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的是,每一幕都有森森白骨与斑驳的血迹。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钉在原地,大汗淋漓,直到书墨惊呼出声:“半柱香,我没有算错!”
揽星河猛地回过神来:“你怎么了?!”
蒙面人剧烈喘息着,血迹渗透衣襟,淡金色的衣服被生生染成了赤色,他紧握着揽星河的手,断断续续道:“我没有时间了,你,你一个人要保重,东西,拿好东西……”
随着他的动作,灰白色的棺材凭空出现。
揽星河没心思去管棺材,他心里很乱,虽然和蒙面人只认识了不过两个时辰,但这个人救了他,请他吃饭,是他醒来后遇到的第一个好人,或许是雏鸟情结的存在,他对蒙面人有着莫名的依赖之情。
“你到底怎么了,受伤了吗?怎么会无缘无故变成这样?”揽星河心里发紧,难不成真是被他的血光之灾影响到了?
“我……”
蒙面人刚说一个字,就喷出一口血来。
四周的空气仿佛停滞了一般,空间扭曲,眼前的一切都羽化成了虚影,一道苍老的声音落在耳边,好似饱含着千钧重量,压得揽星河匍匐在地,直不起腰来。
“擅自逃离,你可知自己犯了什么罪?”
是谁在说话?
在和谁说话?
从虚空中踱步而来,一双不染尘灰的精美靴子出现在眼前,揽星河费力地睁开眼睛,他想看清来人,却怎么也抬不起头来。
“是为了他?”
揽星河如芒在背,明明看不见,但他却能感受到来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冰冷的、威严的、沉重的、带有凌冽的杀意。
“不准动他!”蒙面人语气急切,连连咳了好几声,“放过他,放他离开……如果他出了事,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与你,与……咳咳,同归于尽。”
“你要保他?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苍老的声音里满是怒意,周遭的气势又重了几分,揽星河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被碾碎了,他痛得意识模糊,突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不甘。
蒙面人原本清越的声音都变得嘶哑,支离破碎,仿若泣血:“我没有想过逃离,我只是,只是想出来看看……他是无辜的,放过他,我跟你回去。”
“不,不可以!”
揽星河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喉头腥甜,他咬紧了牙根,心底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叫嚣:不应该,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不该如此无能,他不该被别人保护,他不该跪在别人脚下……
他抬起头,看到了一张被血染过的脸。
不过瞬息,周遭强大的力量就将他的头重新压到了地面上。
一眼就够了。
贴着地面,揽星河怔愣出神,脑海中是刚才的惊鸿一瞥,面纱之下,是一张一眼就能让人记一辈子的脸。
算不上顶顶绝色,但令他心口鼓噪,有种说不出来的特殊感觉。
如果他真的和蒙面人是旧相识,那他以前一定极为呵护这人,视其如珠如宝,捧在手心之上,不忍让其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似乎烙印在灵魂之上,令揽星河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
“在我的地盘竟然还能动弹,不过是未开灵相的凡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老者伸出干枯的手,点上揽星河的额头,“噫?”
揽星河只觉得浑身一凉,脑袋里被钉入了一条冰棱似的,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轻,他听到了老者惊奇的叹息,蒙面人声嘶力竭的疯狂呐喊,最后是呼啸过海面的万里狂风。
“是个好苗子,天生……”
“不许!不许打他的主意!”
狂风呼啸,掠过海面和旷野。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揽星河听到了来自心底的声音,冰封的记忆破碎,万里冰河消融,他想起了那件被遗忘的重要事情。
他叫揽星河,他要乘风踏月,一揽星河,他要站上世间巅峰,他要神佛跪拜,众生俯首。
他要——成神!
【解锁地图碎片-[咏蝶岛]:神明出走的故乡,世间奇迹的发源,灵蝶飞舞之处,草木复苏,鲛音所传之所,众生俯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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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惊鸿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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