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灵其实知道湛随那天在气些什么。他气她自以为是地提起他的亲生父亲。可是尽管生气,湛随却依旧记得嘱咐吴叔把她送到学校。湛家的车当然不止那辆迈巴赫,湛随却还是自己气冲冲地骑着那辆山地自行车到了学校。
伊灵依旧没把早餐被蓝优吃掉的事告诉湛随,她怕影响两人的关系。她也知道,湛随书包里一直为自己备着零食。湛随就是这样一个对朋友极其热心肠的人。
——小说《唯伊》
*
蓝优对乔烨正色道:“你要真不想吃,就还给我。”
乔烨发现蓝优似乎真的生气了,慢悠悠将盒饭收回桌兜;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抓着她的手腕开始轻声细语地哄:
“你生气了?”
“小优不要生气啊,我开玩笑的。”
“你亲手做的盒饭我肯定会独享啊,谁都舍不得给。”
蓝优看着他微微下垂的眉眼,很轻易地就被哄好了。就好像无窗的房间骤然点亮了华丽的顶灯,所有方才还郁结在胸腔的负面情绪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
蓝优时常觉得自己的人生像一部在导演抽风的状况下所创作出的烂片儿,时而空白乏味得毫无记忆点,时而所有的矛盾冲突都聚集在一起。
自从被父母塞进天圣学院之后,这所有的冲突矛盾基本都只与一人相关——乔烨。就好像她的学习不重要,理想不重要,只有爱情最重要。
蓝优整个人都只是为了乔烨而存在。
就好比第一节课下课后,蓝优奇怪自己为什么对刚才那节课的内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整整一个小时的经济理论课,除了记得乔烨给自己扔了张纸条,她对其它时间自己在做什么毫无记忆。哪怕只是发呆呢?可是发呆也没有,一切与乔烨无关的时间只是一片无意义的虚无。
不过蓝优只是很短暂地好奇了一会儿,很快她的心情就被一种更重要的甜蜜取代了。上课时乔烨给蓝优传纸条,说等过会儿一下课,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天台好好享用早餐。
蓝优担心盒饭已经凉了,打算给乔烨带一杯热水上去。
刚走出座位第一步就被伊灵拦住了。伊灵很亲密地抱住了她的胳膊,微微附身把下巴搁在蓝优的肩膀上,像一只亲人的布偶猫。
“蓝优,你亲爱的好朋友快要饿死了。”
“你作为吃掉她早餐的罪魁祸首,难道不应该陪她一起去买零食吗?”
蓝优扁着嘴瞧了她一眼,把少女柔软的胳膊从自己身上拂下去。
“如果零食也想被我抢走吃掉的话,就喊我一起去吧。”
伊灵看她这幅迫不及待的样子就知道她等会儿要去见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蓝优你迟早会因为乔烨那臭小子失去我!”
蓝优抿着嘴唇塌着眉毛看向伊灵,嘴角小幅度抽动着。
不屑的表情似乎在说:自作多情了大小姐,我压根儿不在乎。
打发走伊灵,蓝优心情很好地抱着热水走上了天台。推开沉重大门的一瞬间,股股冷冽的秋风登时呼啸而过,把蓝优准备好的甜美笑容吹得四分五裂。
“……”蓝优用空闲的手顺了两下头发。也不知道乔烨是有什么奇怪的情怀,非要在大冷天跑到天台上吃盒饭。
天台位置高,云稀天阔,秋风迅猛得不讨人喜欢。蓝优本想慢慢关门,谁知大门在高压冷风的作用下猛然脱手,“砰”地一声闷响,以一种自杀式的气魄主动关上了。
声音太大,蓝优心虚地站在原地愣了几秒。
“蓝优?”
蓝优这才回神,朝人声的方向看去。湛随身上比刚才在教室时多了件黑色长款羽绒服,左耳戴着白色耳机,右耳的被摘下来捏在指尖。
“湛随啊,”想起方才在教室发生的事,蓝优还有些尴尬,左右扫了眼,没看到其他人,“你看到乔烨了吗?”
湛随摇了摇头,将两个耳机装进耳机仓,“咔哒”一声合上。两只手都揣进羽绒服口袋。
“你有事找他?”
语毕似乎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没等蓝优回答,又继续道:“我一下课就上来了,没看到其他人。”
“乔烨上来吃饭又被冻回去了”的猜测被轻飘飘打破,蓝优又模糊糊地想:难道是临时改变主意去其它地方吃了?
既然乔烨不在这里,蓝优也没理由继续待下去了。向湛随轻飘飘地道了声谢,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叫住了。
“蓝优。”湛随无波无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像是要说什么琐碎到无关紧要的话。
“我觉得你还是跟乔烨保持距离比较好。”
蓝优搭上门把手的手在冷风中顿了顿,继而眉毛向中心扭近,瞪目结舌地回了头,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不可置信的话。
“哈??”
蓝优说:“湛随,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乔烨是我男朋友,我为什么要跟他保持距离?”
湛随漠然地看着她,挺拔的身躯在猛烈的冷风中岿然不动,只有发丝被吹得凌乱,露出狭窄洁白的额头。
“我只是有些看不下去,”湛随平平道,“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他不喜欢你——至少没你想象中的喜欢你。”
“你这样下去,受到伤害不过是时间问题,还不如及时止损。”
湛随的语气极其理性而平稳,像是在探讨一道平常的数学题,看向蓝优的目光亦平静至极,掀不起一丁点儿的波澜。
蓝优却感到自己的手在发抖。
“湛随,”开口的时候,声音似乎也跟着颤抖,“你不觉得你有点儿过分了吗?”
“别人都说乔烨见异思迁,可他只答应了我一个人的表白。我是乔烨从入学到现在的唯一一个女朋友,这才是事实。你凭什么仅凭自己观察到的偶然就断定说我迟早会被甩?”
“退一万步说,我和乔烨怎么相处是我跟他两个人的事,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干涉吧?”
“湛随,这跟你有半点儿关系吗?”
蓝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简单两句话挑起如此激烈的怒火,胸膛上下起伏着。眉毛皱在一起,眼睛像半枚桃仁,忿忿地瞪着湛随。
湛随沉默着,也垂眸松松看着她。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眸底却敛着几分悲哀,像是在看什么垂死挣扎的可怜人。
蓝优被这眼神看得愈发恼火,刚要继续发作,却被湛随四两拨千斤地打断了。
“我只是把你当朋友,”湛随声音很轻,凉凉的没什么威压,却还是穿过呼啸的秋风落在蓝优的耳朵里,“不过既然你不喜欢听,就全当我没说。”
“快上课了,”湛随迈开步子,朝大门的方向走过去,“回去吧。”
举重若轻的语气像一根根绵软的针,扎进蓝优敏感的痛处。
把她当做朋友?蓝优觉得好笑。没有愤怒,没有急迫,更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审判者,把她当做一个匍匐在脚边的需要被拯救的可怜人。
又一股冷风密切地吹过,蓝优莫名浑身一抖,怀中的热水瓶从丝滑的羽绒服间滑落——
蓝优怔了一瞬,伸手去接。与她擦肩而过的湛随也迅速把手伸了过来,却在即将触碰到水杯时堪堪把手收了回去。
水杯“哐当”一声落地,杯盖被摔得跳起来,又“骨碌碌”滚出几米远。杯中的热水悉数扬出,在空中划过一个亮晶晶的弧度,被冷风吹在了蓝优的打底裤上。
蓝优短促地惊叫了一声。
蓝优要风度,打底裤不加绒,只有薄薄一层。滚烫的热水渗透裤子,皮肤立即感受到一阵灼烧般的疼痛。
蓝优的气都要捋不顺了。怎么这么倒霉?这裤子是穿不了了。
蓝优咬了咬牙,张口就开始毫无道理地发泄:“湛随!你怎么回事啊到底?”
湛随正在“观赏”自己的手,神态有些莫名其妙。但也只是一瞬,就重新把手收回口袋:
“抱歉,我刚才没反应过来。”
蓝优立刻炸了,“你在说什么鬼话?你刚才都要接到了,干嘛又立即缩手啊?我的水杯是什么烫手的烙铁吗?你分明就是不想……”
说到这儿,蓝优突然觉得议论这些毫无意义,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
“算了。”蓝优叹口气,只想先去把打底裤和裙子换下来,再让管家给自己送条牛仔裤过来。
指尖揪起薄薄的打底裤,蓝优咬着牙“嘶”了一声,就听头顶的人声道:
“你杯子里是热水?”
“不然呢?大冷天的,我保温杯里要装冰美式吗?”蓝优没好气道。
湛随没再说什么,只是推开厚重的大门,冲蓝优抬了抬下巴。
“先进来,我陪你去医务室。”
*
医务室地处偏僻,比超市离教学楼还要远。从医务室出来,蓝优瞅了眼从刚才涂药膏时就一直搭在湛随胳膊上的打底裤,越看越不对劲,便伸手抽了出来。
湛随垂眸瞧她一眼,目光向下,淡淡扫了眼蓝优暴露在冷风中的双腿,又收回视线。
蓝优抱着自己的打底裤发抖,牙齿都在上下打颤,不自觉加快了步伐。
“喂。”
衣领突然被人拽住,蓝优向后仰了个趔趄,气冲冲道:“你干嘛?”
湛随松开手,指了指蓝优短小的黑色羽绒服,面无表情道:
“你衣服,脱下来给我穿。”
蓝优被此人不要脸的程度震惊得瞪目结舌,猛地向远处蹦去。
“你好意思吗湛随!”蓝优紧紧抱着胳膊,警惕地看着面前人高马大的男人,“我都冻成这鸟样了,你竟然还要抢走我身上唯一一件厚实的衣服?你良心被狗吃了?”
湛随敛着眸子扫她一眼,颇为无语似的,手指捏着拉链干净利落地划下去。
“我是说,换个外衣穿。”
“你腿就这么光着,不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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