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烨从小树林出来的时候，舒畅的情绪还在心底轻飘飘晃荡着。一阵阵清冷的空气入肺，不觉神清气爽。

小臂上似乎还残留着伊灵羽绒服的软度，鼻尖也依旧萦绕着淡雅的清香。回想起方才那一幕，乔烨的指尖不禁微微蜷缩起来。

不一样的人就是不一样。

嘴角向上扬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乔烨掏出来瞧了一眼，是上周三晚上认识的女生发来的消息。

【小乔～中午要不要出来玩？】

女生很有趣，也很俏皮，笑起来脸颊会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总是会坏笑着喊他大乔小乔。

与伊灵一比却依旧黯然失色。

乔烨觉得有些乏味，垂着眸子看了手机两秒，淡淡把手机收回了口袋。

算了，去呗。

乔烨闲闲打了个哈欠。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下午没课，乔烨在酒吧待到了下午两点多，愈发觉得没趣。提着一个酒杯乏乏地喝了几口，脑中突然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个人影。

乔烨向后陷进皮质沙发里，在人群鼎沸中从裤子口袋掏出手机，给人发了个消息。

“小优在干嘛呢？”

又尝了口酒，乔烨觉得不远处的音响有些吵闹，奇怪自己为什么之前这么喜欢往这种地方扎堆儿。

垂眸看了眼手机，人没回。

乔烨扬了扬眉，随手抓过一个哥们儿来问：“你今下午有在学校见到蓝优吗？”

“你喝醉了大乔？”男生好笑地跟着女生叫，“我一打完篮球就被安然叫过来了啊。”

乔烨“哦”了一声。

男生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诶，不过我今天中午跟湛随他们打球的时候好像看到她了。”

“谁问你中午了？”

“不是，她从林子那边跑过来，好像很难过，还哭了。”

“你同桌上前安慰了她几句，没好使，就把人送回教室了。”

“你当时没在教室吗？我还以为湛随是带蓝优去找你了呢。”

“哎——你去哪啊？不唱啦？？”

*

“我知道，”蓝优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但我不想理他，有没有什么方法把他赶出去？”

后排同学皱了皱眉头，估计两人是又吵架了，但一定会像之前一样迅速和好。毕竟蓝优会无限原谅乔烨，很多人都知道。

“你们小情侣吵架，不要影响我们这些无辜的人上课好吗？”同学小声道。

似乎在映衬同学的话，门口那人的耐心显然已经消耗殆尽了。

见蓝优对自己的小声呼唤置若罔闻，还跟后排的男同学聊得火热。乔烨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直接用正常说话的音量叫出了蓝优的名字。

“蓝优。”

这一声迅速引起了老师和全班同学的注意，教室里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分散在了门口的乔烨和后排的蓝优的身上。

乔烨毫不在意地走进了教室，眉目舒展，冲老师和同学们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

“不好意思，我找小优有急事。”

蓝优颇有些忍受不了，怒目看向乔烨，后者却温和地冲她挑了挑眉：

“走吧，小优？”

这人简直是疯子。

被打断上课的老师明显有些恼怒，不耐地冲蓝优挥了挥手：

“你先出去把事情解决了再回来上课。”

这事儿本来错不在她。可谁让自己之前就给大家留下了个愿打愿挨的印象呢？

蓝优咬咬牙，揣着手机走出了教室。正好趁早把这事儿解决了。

上课时间，走廊上没什么人，偶尔走过几个路过的同学，没人注意到教室旁面对面站着的两人。

蓝优拽着人朝着离教室比较远的地方走了两步。

“你想说什么？就在这儿说吧。”

“在这儿，你确定吗？”乔烨垂着眸子看她，“这里人这么多。”

“没事儿，这个世界哪儿都有人。”蓝优抱着胳膊道，嘴角明明笑着，语调却有些冷漠。

这话乔烨听得耳熟，想起出处之后，不禁蹙着眉头笑了笑。

“还是换个地方吧，”乔烨笑道，“毕竟是私事儿，大庭广众的，不太好。”

乔烨跟着蓝优进了一处无课的空教室，后脚刚迈入，手就把门儿关上了。

乔烨靠在桌子上，丝毫没有被抓包“奸情”的心虚，好看的笑容浮在脸上，“说说吧，小优，你都看到什么了？”

不是他要向她解释吗，怎么反而一副神气十足的样子？

蓝优撇了撇嘴，又叹口气道：

“乔烨，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能看到不能看到的我都看到了。”

“我懒得再追究什么，之前所有种种就到此为止吧。”

蓝优深深吸了口气，事到如今，还是不免感慨。但她还是斩钉截铁道：

“乔烨，我们……”

“分手”两字还没说出，蓝优猛然感受到心脏剧烈一跳，千万悲戚委屈的情绪随之泉然涌出，漫入四肢百骸。

教室窗户的玻璃上，在蓝优右边耳垂的位置，倒映出一粒蓝盈盈的碎光。

*

跟乔烨聊完之后，蓝优开始隐隐庆幸自己没有将“分手”二字说出口。

跟乔烨分手？自己到底怎么想的？怕不是疯了！

早再决定跟乔烨在一起的那一天，自己不已经预想过未来的日子吗？

乔烨也说过的呀，谁都不可能将他锁在身边，但他也绝对不会背叛蓝优。

这就够了。

蓝优一遍遍告诉自己：这就够了。

……

够个屁啊！

她刚才在空教室到底是怎么回事？乔烨说自己只是有伤心事需要安慰才抱住路过的伊灵的，还说伊灵实在看他可怜才不推开他的。

她竟然就傻呵呵地信了？

包括她自己——一群神经病！

难道说她其实有双重人格？一个只会爱乔烨爱得死去活来，另一个执迷不悟多年终于醒悟却打不过另一个？

说起来她好像从小到大都还没有去精神科检查过呢……

蓝优有些抓狂。

方才乔烨毫无真心地跟她简单解释了几句，随后便笑着低头问她：“小优，不分手了？”。

只要一想到自己红着脸说了句“嗯”，蓝优就羞耻得想狠狠给自己一巴掌！乔烨那笑脸上更是两巴掌！

蓝优抬起手机看了下时间，还有两分钟就要下课了。她竟然就那么傻愣愣地跟乔烨说废话说了那么久！

这节课的学习计划彻底泡汤。蓝优深深叹了口气，随后对着空气一阵拳打脚踢，引来同学侧目连连。

“那谁啊……”

“好像是蓝优？”

“这姑娘终于被乔烨气疯了？”

蓝优扁了扁嘴，收了神通。

“打军体拳呢？”

蓝优不用回头都知道这正经说鬼话的人是谁，塌了塌眉毛：“你王熙凤啊。”

湛随扬眉。

蓝优继续道：“总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的。”

湛随勾了勾唇，淡淡道：“那你是鲁智深当街表演倒拔垂杨柳。”

“……”

蓝优想为刚才的“军体拳”行为辩解：她是在为自己的反复无常而抓狂。想了想又觉得她跟湛随还没到聊这种私事的地步，话到嘴边又识趣地咽回去了。

“别管了，”蓝优只撇撇嘴，叹口气道，“人哪有不疯的。”

快要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蓝优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湛随道：“你不等伊灵一起吗？”

湛随脸上似乎飘了个淡然的“？”，“一般不都你俩一辆车吗？”

“……你没意识到这几天我俩一直没一起走吗？”

湛随点点头，好像想起来了。

蓝优想起了那天早上伊灵那句话，便闷头往前走，平着眉毛和嘴角自顾自道：

“因为我深爱乔烨，整天恨不得黏他身上，伊灵不想当电灯泡。”

湛随：“……我又没问。”

“哦，”蓝优自暴自弃道，“但我想说。”

湛随瞧她一眼，没说话。

蓝优默了默，又道：“你不在这儿等会儿伊灵？”

湛随似乎早料到了她会这么说，淡淡道：“那你给她发个消息吧。”

蓝优撇他一眼，“你怎么不发？”

湛随诚恳道：“我手冷。”

“你冷我就不冷了？”

蓝优有些别扭，她前几天还跟伊灵吵了架，冷战到现在。本来今天是有想法去主动和好的，结果又在丛林里碰到那种事。反正她是拉不下脸来了。

湛随垂着眸子瞧她一眼，依旧什么也没问，掏出手机来飞速给伊灵发了条语音：

“伊灵，我跟……”

蓝优立即用力扯了下湛随衣角，疯狂摇了摇头。

湛随侧眸瞧她一眼，收回视线无缝衔接道：“……校门口的石狮子一块儿等你。”

……

牛啊。

蓝优冲湛随比了个大拇指。

见湛随把语音发送出去，蓝优缓了口气，颠了颠背上的书包。

“那我走了。”

“等一下，”湛随叫住她，目光蜻蜓点水般扫过她的耳朵，“你耳钉不戴了？”

蓝优没想到湛随会注意到这个，点点头道：“丢了，怎么了？”

湛随摇摇头，收回视线。

“没事儿。”

蓝优莫名其妙地瞧他一眼，离开了。

*

回去的路上，蓝优坐在车里整理自己的心情。

其实她现在对伊灵没什么怨怒，只是那天闹得有点儿僵，今下午又目睹那样一幕，让她有些尴尬。

平心而论，她不认为伊灵真的会喜欢上乔烨。

从头到尾都是乔烨那臭小子死缠烂打吧？

一想到现在这人还洋洋自得地当着自己男朋友，蓝优就有些受不了。

要不直接线上分手算了？敷衍就敷衍吧，反正乔烨敷衍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样想着，蓝优给乔烨编辑了一条真挚的小短文，末了加了一句：

“综上，我慎重考虑了一下，认为我们两个分手才是最好的选择。”

打完字，蓝优从头到尾又看了几遍，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按了发送键。

一向顺畅的手机却在信息左边出现了一个不停旋转的灰色圆圈，最后演变为一个赤红色的叹号。

信号不好？蓝优又重发了几次，依旧发送失败。

算了。

蓝优把手机一放。

盯着手机编辑信息让她有点儿晕车，还是先回家再说吧。

一想到回家还要跟伊灵碰上面，想到两人明明在冷战还要在父母面前假装一如往常的场面，蓝优就一阵鸡皮疙瘩。

诶。

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