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澜雨时

案发点是一个矿石开发地,方位不大好,处于郊区之郊,一行人颠了快两小时才到,都快把前几天吃的人肉吐出来了。

楚澜雨一看矿洞里头,一群人围得密不透风,正是局里消失已久的诸位法医。

他三两步走上前,看了番被安在石床的头颅,摆得端端正正的,不说还以为是什么展览品。

楚澜雨一碰与市局阔别两天的法医主任,问道:“怎么样?这凶手挺变态的啊。”

年逾三十九——一个中年人的倔强——的彭主任正蹲着身子,闻言回道:“是啊,变态得没边了,简直跟上回那个杀人泡酒的有一比。”

他说完,想了想,又补了句,“话说是不是你们白切鸡最近吃多了?”

“哎我之前怎么没想到?”楚澜雨预时似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般,“案发当天我还点了两盘手撕鸡啊。”

彭主任煞有介事:“所以是吧……”

“请让让。”

两人正没啥营养地说着话时,身侧倏忽间响起了道冷冽如清泉的声音。

楚澜雨转头一看,恰好对上解源白净的脸庞。

他心神一动,又忙不迭侧身让其办正事去了。

彭主任奇了,微一指解源:“最近也不是毕业季啊,哪儿拐的人?”

楚澜雨听罢倒拣着了兴师问罪的机会:“你还说呢彭子,要不是前几天你们几个跑隔壁市去潇洒,咱能落得局里空空,只剩个临时调来的独苗苗吗?”

彭主任不服:“什么叫潇洒?我靠你不知道,我们刚到那地的时候,那场面血糊吧啦的,断手的断脚的,肉粘地上的,那叫一个修罗地狱……”

楚澜雨抬手:“别说了彭子,你看看旁边一圈人的脸色吧。”

彭主任环视一周,疑道:“……你们都吃早饭了?”

楚澜雨不再理会这些闲等人员,走向前方一直安静无话的解源。

他微微低头,却忽然见脚下已堆了几块金子样的东西,便又问道:“你有什么发现吗解法医?”

解源领首向那几块金子:“看到了么?”

楚澜雨点点头:“有什么特别的吗?”

“有。”解源淡淡道,“这东西是我从他嘴里拿出来的。”

“他”显然指的是石桌上摆着的人头。

“……”用这么淡定的神情说出这么惊世骇俗的话,解法医你是怎么做到的!

楚澜雨的目光扫过解源生得漂亮的手,上头罩着的白手套,看起来似乎还洁净得很。

他最后也蹲下身子,同解源道:“解法医,你还有手套吗?”

解源一瞥他:“你要当法医的话就趁早报考医学院。”

“……”楚澜雨放弃了和解源交流旁事,便直接了当地问,“所以这‘金子’到底是什么?”

果然,谈正事的解源是最好说话的,他只思索片,便回道:“该不是金店里那种精细加工过的,但也不像是未经边任何冶炼的矿石。”

楚澜雨点点头:“我想凶手应该也没那么蠢,不然不就是给咱一个新思路了吗,努努力说不准还能确定大致方向呢。”

解源复又打开死者口腔,将舌头掀起,下头有一张被膜包起来的纸条。

楚澜雨凑过去:“什么……‘金’?”

这手法,果然和上次那个“水”很像。

解源颌首,将这纸条包入了证物袋,接着继续研究尸体。

楚澜雨正观察着死者,但观察着,又忍不住瞥向解源。

这时候的他不仅好说话,也像是放下了身上的刺,连侧影都柔和起来。

楚澜雨猝然惊醒,回过神来,心想解源再好看也不能比受害者尸体好看啊,便又转回了头。

岂料他又见,解源正蹙眉看着那具尸首,像是入了神了般。

“解法医……你盯着他看干啥?……”楚澜雨开口道。

“……”解源似乎是轻呼出一口气,便又看回他,随后道,

“我见过这个死者。”

·

“解法医你不要开玩笑啊,虽说自首要尽早……干嘛突然擦起刀啊……”

楚澜雨正一本正经地开解源玩笑,但面对着解源的冷冷一瞥,以及慢悠悠擦解剖刀的动作,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怎么不说了,楚副?”解源将刀包起来,复又道,“我说认真的。我确实……四五天前见过这人一面。”

“那你记性很好啊。”楚澜雨道。

矿洞内的人头已经被打包了起来,准备运回市局继续研究。

四近人走匆忙,各有各事,也就楚澜雨能拉着解源暂得一时半刻的歇息。

解源微微摇头,“那会儿我还没正式进市局,但也被局长带着来看了圈。”

仅仅是解源的第一句,楚澜雨心中便泛起涟漪些许情绪。

被局长亲自带着……那这么一看,解源便又不像只是单纯被调下来。

“那时还是午后,我看得差不多了,辞了局长就要自己回去。恰好经过禁毒□□地,我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两眼,就看见门口站着个男人,就是死者。”

“那架势看起来像是犯了事刚放出来一样,他那是正好也偏了头过来,我视力不错,他相貌也好记,就记到了现在。”

解源恰似讽意的一笑,其中凄苦之意更甚,“……没想到,居然还有能用上的时候。”

·

解源对那人的长相记得还算清。

一张黑瘦的脸,面颊深深地凹下去,瞳孔涣散无光,有些弓腰驼背。

乍一看像个四五十岁的中老年人,但仔细观察他的皮肤和体态,还是能看出点二十岁的影子。

他那时并没记在心上。

毕竟进禁毒支队的人,有几个是健健康康的。

·

楚澜雨“嘶”了一声:“我发现这案子越查越往毒品那跑去了,凶手不会真是啥毒贩吧?……不对啊,哪个毒贩这么闲,跑出来杀人祭祀?”

又一个傻逼啊?

解源斜乜他:“现在都还只知道片面的事,别猜那么多,去查,最后总会明了。”

楚澜雨奇了:“解法医你怎么这么懂人生哲理?”

“也不懂什么人生哲理。”解源笑了笑,“都是我哥和我说的。”

楚澜雨闻言不禁有些羡慕。

作为一个独生子,小时候确实不免无聊,而十八岁那一件发生之后,他就更遗憾父母没多留给他一个兄弟了。

那样,至少现在不会是孤身一人。

“行了。”解源从来是不会闲过半小时,“关于死者的基础资料有么?”

楚澜雨心中微微泛起失情之意,他复又拍了拍解源的肩:“我还没拿到呢,再聊几句吧。反正待会就要回去了,回程路上再说。”

解源闻言微挑眉稍,上下看了他一通,约莫十几秒后,语气似是揶揄般,“原来当你们市局的刑侦副支这么容易?”

楚澜雨:“……”什么意思啊,会不会好好说话了。

他又叹了声,面上便如历经甚许沧桑,“你只是看我不正经而已,但我肩上这警徽差不多流了我两桶血得来的,而且比起正支大家更喜欢我的……”

解源没什么感情地“哦”了声,唇边划开一个笑:“那我夸夸你?好厉——”

“……不用了。”

楚澜雨屡屡受挫,此时已然无话,解源也乐得清闲。

倏忽间却听不远处杨煜纲大喊了声:“靠你俩讲啥小话,再不走就顺便把死者给超度了!”

楚澜雨笑着回了句:“纲子你等两秒!”

·

解源坐在窗侧的位置,一手支着太阳穴,林处的凉风直掀起他额前黑发。

楚澜雨一踢他身边的杨煜纲:“死者资料搁哪儿呢?”

杨煜纲嘴角抽搐,捣鼓了下手机,而后道:“录音发你了。”

楚澜雨应了声,点开微信后又后知后觉地:“你没写下来?”

杨煜纲理直气壮:“你还指望我写下来?咱又不是北京人,用一用新时代电子设备怎么了?”

“……”解源伸出手,不容置疑般,“放录音,少说话。”

“行。”楚澜雨后面的小作文顿时咽了。

·

杨煜纲和楚澜雨二人的调,其实局里众人都挺能习惯的,平时也就比他们更能骂的徐正支能骂上他们几句。

结果看解源只用六个字就能让这俩玩意儿歇火,心里都有些新奇。

此子绝非常人。

·

解源闭眼听了阵,重要信息便从脑中提了出来。

受询问人是矿产负责人,也就得不到什么详细的死者资料。

姓名赵洪勇,高中学历底层人口,具体年龄不清楚,但应该是三十以下。

他是这矿场的第一批工人,干了有三四年,负责人还给矿场全体人员都拍了个照。

解源看过照片,上头的人还带着些许未褪的青涩学生气,肤色虽深,但却是健康的颜色,若是不知情,倒是真看不出与后来的那个是同一个人。

前几天因为山间气候原因,矿场暂时停了几天工,结果开工之后就看见金矿区摆了这么个人头,报案人差点没给吓昏厥去。

反正挺惊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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