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偏颇

敲门的是弦音楼的主人,温伊儿。她一进来,徐澜卉就感觉到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场。

女子身材略显丰满,口齿流利,每一句话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与她交谈,徐澜卉仿佛与久经生意场的大老板说话。

徐澜卉喝茶,无视了温伊儿的言语“进攻”。除透露姓氏,能略过不提的一概没提,以至于场面有点尴尬。

察觉徐澜卉的回避,鸢兮笑着从中转圜,温伊儿识趣离开。条件嘛,鸢兮得为周沣跳一支舞。

徐澜卉觉得过意不去,告诉了鸢兮自己的名字。鸢兮问她是否想看凌波舞,徐澜卉一口同意。

但是,周沣并没进屋。

徐澜卉有点不明所以,看了看屋外。凭周沣方才表现,不该屁颠屁颠过来,怎还赌气,是想让鸢兮亲自去请?

“徐女士,男人都有自尊心,丢了面子,当然想找回。”

一缕光萦绕于徐澜卉幞头边的海棠花上,系统似看出她所想。

“是嘛,我怎么觉着他在拿乔?”

“即便是拿乔,也看对方愿不愿意。”

那么,鸢兮愿意吗?

鸢兮面对房门,看着背身而立的青年,久久不动。

徐澜卉忍不住,想替她去请人,“我去喊周沣。”

“不必。”鸢兮还是望着周沣,唇边浮起一丝笑,她轻声道,“只我去,他才会听。”

鸢兮弹奏琵琶一曲,跳了一支舞。

这期间,周沣让下人端来许多茶点,摆满桌子。他却不吃,手撑下颌,一瞬不瞬地盯着鸢兮。

徐澜卉则捡了便宜,边吃边看。当然,一曲结束时,周沣嫌弃的数落了她,其目的无非是不愿被打扰二人世界。

徐澜卉丝毫不为所动。既来之则安之,既有表演,为何不看?

临离去,鸢兮悄悄塞给她一张纸条,其上写着一处别院地址,徐澜卉妥善收好。

未时一刻,徐澜卉独自一人回到周府附近,等了许久,才等来相府马车,却不见小雀,只有小万一脸歉意的表示来迟了。

一进门,徐澜卉就看见小雀跪在桂花树旁,让她起来也不肯,徐澜卉只好拉她,小雀眼含泪意,又跪下去。

她的表情带着满满的害怕与愧疚,徐澜卉红了眼眶,让她不用道歉。分明是因自己,他们方受到惩罚。

此事得从头说起。

解除禁令后,徐澜卉有将近一周时间前往东宫教授妍郡主书法。小姑娘人小鬼大,懂事聪明,课程进行得很是顺利。

太子允诺徐澜卉,若有所需,只要他能办到,绝不推辞。

出发周府前,徐澜卉与若婷和小雀提及,若夫人问起,她们可明言以保全自己。

本来,冯氏因徐澜卉在寿宴上的表现,对她宽容许多。而太子夫妇相当满意妍郡主的进步,着人送了谢礼。冯氏不吝言辞的好一番夸奖徐澜卉,也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徐澜卉选择去弦音楼。

按说冯氏今日不该来芳兰馆,然而不想,她遣人送了补品,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喜儿。

几番与小雀的对话下,喜儿套出谢四姑娘单独出府的事。

这便是徐澜卉的疏漏之处。

带一个丫鬟或许能搪塞过去,然而一个都没带,冯氏如何不起疑?而若婷与小雀单知徐澜卉去了周府,不愿也不敢告诉夫人这一点。

护卫寻遍东市与西市店铺,均没找到四姑娘。

最后,若婷被杖责十大板,小雀被罚跪,甚至小万都让府里的管家训了一顿,扣除整月月例。

听小万讲述前因后果时,徐澜卉满心懊悔,只好叫他这几日不用让人盯着唐曜,以免又生事端。

换了衣服,徐澜卉与小雀一起去若婷房中。

若婷仅着一件里衣趴于卧榻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许是顾及伤口,被褥放在里侧,仅一件外衣覆于她身。

一时间,徐澜卉不敢近前,手扶门框,呆呆看着。若婷便是不喜她也是合理的,谢蕙兰从未让她受过这种苦楚。

“徐女士,与你无关,这是古代规矩所致。”

徐澜卉充耳未闻,目光不离榻上的女孩。

而小雀早已扑到床畔,“若婷姐姐,你还好吧?呜呜呜——”

听到动静,若婷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看是小雀,她虚弱一笑,“可是姑娘回来了?”

她知道,也只有徐澜卉回来,小雀才能在此时来看她。

“回来了,”小雀忍泪点头,向徐澜卉喊,“姑娘,快进来啊!”

“嗯。”徐澜卉松开紧扣门缝的手,走过去,“可好点了,请大夫瞧过没?”

“嚒嚒给我用了药,好多了。姑娘先见夫人吧,夫人正在气头上,您莫与她僵着。”

自己还受着伤,却还记挂她。徐澜卉眼眶渐渐红了,“你好好养身体,莫忧心我。”

见那件外衣过于单薄,徐澜卉便让小雀去自己卧房拿一床丝被来,若婷忙拒绝,徐澜卉态度强硬地让小雀照办。

小雀立即出去,转瞬又跑回,急声说:“姑娘,前头来人了。”

徐澜卉点头,回府时,她已让小万回禀消息,也确实该与冯氏谈一谈。她俯身,摊开棉被,只盖到若婷腿部以下,轻轻道:“抱歉,若婷。”

闻言,若婷眼中盈盈泛起泪花,抬起眸子,她已来不及说什么,徐澜卉就出了门。

主院厅内,刘姨娘柔声劝着冯氏,听外间丫鬟说着四姑娘来了,她叹口气,闭上嘴。

迎着冯氏严肃的目光,没等问话,徐澜卉说:“母亲,您答应过不会因我惩罚芳兰馆,为何言而无信?”

一来即是质问,冯氏心中怒火又起,她强自压下,缓缓道:“作为奴婢,不知主子去了何处,也不前来禀报,如何不能处置了?”

“就算处置,您总该等我回来查清事情始末。”

“我乃相夫人,惩罚不知规矩的奴仆,天经地义。倒是你,去了何处?孰也不言,你哪来的胆子?”

最后一问音调陡然拔高,一旁的刘姨娘与喜儿都吓了一跳,她们从未见过夫人气恼至此的场面。

然则,冯氏纵语气带着满腔怒意,面上却不显分毫。

徐澜卉看着她,不禁有点灰心。若她连与冯氏的关系也处理不来,以后,又以何对付唐曜?她垂下脑袋,缓和语气道:“我只是出门随意逛了逛,无需大惊小怪。”

“倘若出了事,谁能帮你?”

“城中安定,如何会出事?”徐澜卉不明白,一件小事需要大动干戈吗?即使父母不放心,子女也应有个人空间。

看她抬起的小脸犹自不解,冯氏气笑了,冷了语调,“兰儿,你近来所为本十分妥当,母亲为你骄傲。可怎的,没过两日,你又变得任性妄为?你就不能像敏儿那般吗?”

“若今日是三姐独自出门,您会这般惩罚春意斋的奴婢?”

“谢蕙兰!”

徐澜卉不吭声了,要比嗓门,她根本不惧。奈何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忍了。

氛围焦灼,刘姨娘只得出声调解,“姐姐,兰姑娘的书法得老爷与太子爷一致认可,与三姑娘不遑多让啊。您且消消气,兰姑娘安全回来——”

冯氏手抬起,阻止了刘姨娘的半截话。她道:“敏儿如何表现,我比你了解。你若能有她一半,我无需与你争论。”

“那您呢?”

冯氏蹙眉。

徐澜卉讪讪一笑。

既是当家夫人,冯氏公平对待子女理所应当,谢蕙兰本人亦这样认为,但她不知道,若有半分不合意,冯氏的苛刻便会显现。

徐澜卉不愿迁就,“您分明心有偏移,何必做出一副公平样子。反正,您只当三姐是宝贝女儿,您会像对她那般待我吗?”

话尾不自觉带了委屈。

因这一番话,冯氏满脸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不一会,她的脸上竟显出苍白之色。

喜儿瞥见,心内直替自家夫人叫屈。明明关心四姑娘,为何每次闹得不欢而散?

“四姑娘不该误解夫人,夫人此番是担心您的安危,寻而未果时,她饭都吃不下。您若怜惜院里奴婢,以后好生听话就是。”

徐澜卉还在为那莫名的委屈好笑呢,听到喜儿所言,她立马反问:“我不过出门一趟,如何就是不听话?”

喜儿还待答话,冯氏开了口,“行了,”她按揉额角,好似没了力气辩驳,“你回吧,我乏了。”

徐澜卉意外的眨了眨眼,以为得被禁足,需让太子出面解决,方才不管不顾说那些话解气,没想到冯氏态度变得这么快。

“总之,您以后莫罚他们,有事我一人担。”

冯氏闭着眼,挥了挥手。徐澜卉不懂她的反应是否代表同意,一时间,有点踌躇。

刘姨娘起身,拍拍徐澜卉后背,“兰姑娘,你先回芳兰馆。”

“哦。”看了看沉默的冯氏,徐澜卉只得应声。

等徐澜卉走了,刘姨娘亦让喜儿她们下去,室内只有她与冯氏。

冯氏的脸色依然苍白,轻声问:“茹香,我错了吗?”许久,未听见回答,她抬眼,却发现刘姨娘望着自己,“怎么了?”

刘姨娘叹息一声,在西侧座椅坐下,怅然开口,“姐姐,我曾极嫉妒你,老爷待你太好太好。”

直到,妙娘进了门。

刘姨娘是谢清唯一一个通房丫头,拥有过他的爱怜,然而好景不长,待谢清与冯氏成亲,她再没从他那感受到一点爱意。

“多少年前的事了,难为你提起。”冯氏的声音淡得简直没有一点情绪,似全不在意刘姨娘所言。

“是啊,好久了。”刘姨娘淡淡一笑,“妙娘有再多不该,但有一点,我服她,足够溺爱她的一双儿女。”

听言,冯氏看向刘姨娘,神情漠然,“我不是她。”

“是啊,姐姐不是她。但兰姑娘今日所言,姐姐没想过原因?你没发现,自己无形中与妙娘较着劲儿?”

冯氏身躯一僵。

实际上,是很细微的部分,可刘姨娘还是察觉到了。

一面维持公平,一面希望自己的亲生女儿兰姑娘能比三姑娘更加出色。这样的想法导致夫人对兰姑娘苛刻,让兰姑娘以为她偏疼三姑娘,以致于母女之间生出嫌隙,屡有矛盾。

一间卧房内,男女身躯纠缠,好一阵缠绵。女子躺在男子胸前,享受片刻的温存。

蜡烛燃着光亮,映在帷帐上,显出点点温馨。

男子疲倦睁眼,确是一副极俊的面孔,嘴唇极薄,他道:“中丞他们最近可有来过?”

“没呢,老家伙精得很,好久没来了,连他那一派官员都没几个过来的,他们又为难你了?”

“有点摩擦。”

“这老家伙还不早点死了给人挪位置,唔,今日弦音楼来了一个俊俏的小姑娘,我看啦,或是哪个大官家的。”

“哦?”

“她防备得很,只知道姓谢,但她亲近鸢兮。”

男子眸光一凝,思索一会,又问:“周沣没来缠着鸢兮吧?”

女子撇撇嘴,“来了,他哪能不来。哼,你怎么总关心鸢兮?”

“醋了?”

男子捏住女子下巴,把她压到身下。女子看着这副俊美无瑕的容貌,心软得一塌糊涂,半分不想计较,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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