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初秋, 池水温热,从外头跌进去一时间还真觉得有些烫。mengyuanshucheng靳岄身上衣服沉重,贺兰砜笑着装劝:“衣裳麻烦, 都解了吧。”
他如今手势娴熟,三下五除二已经解开那繁复的大瑀衣裳。靳岄无奈, 也只好由他去了。
猴儿逃跑又回来, 蹲在高处看两人在水里翻转扑腾。靳岄被贺兰砜按在池边, 揉了许久, 喘得厉害:“别拖时间……这是在外面……”
贺兰砜:“月黑风高,没人看得见。”
靳岄:“有猴子!”
他指着高处, 贺兰砜俯身吻他, 完全遮住他视线:“猴子也看不见。”
这人技艺愈发娴熟, 耐力更久, 冲撞得野兽一般。靳岄热得一身的汗,紧紧揽着他,心想:果真是头野狼。
月上中天时, 贺兰砜背着靳岄下山。靳岄伏在他背上, 手馋了,伸到前头摸他胸脯。贺兰砜穿的衣裳古怪, 像是大瑀和赤燕样式的混合,实际是他自己设计的。靳岄起先觉得怪里怪气,但看久了越来越顺眼。他胸口的衣纹凹凸不平, 像大鱼的鳞片。
“摸什么?”贺兰砜哼一声,“方才还不够?”
“想起船工说的故事, 你说若海之外真有鲛人吗?”那衣纹绣得漂亮仔细,价格不菲,摸起来手感极好, 靳岄不舍得放开,“鲛人的鳞片就是这样的么?”
贺兰砜斩钉截铁:“肯定有。”
靳岄:“……你怎么知道?”
贺兰砜:“我没见过之前,也觉得世上没有长鼻子的怪物,结果赤燕满地都是。”
靳岄大笑:“那是大象。”
贺兰砜:“那一定也有鲛人。”
他话语里有一种不容置疑、也绝不怀疑自己的笃定。靳岄被他说服了,揽着他肩膀亲他耳朵:“你带我去看鲛人吧。”
贺兰砜又一次毫不犹豫:“当然。”
走了一会儿,靳岄对他的兴趣从衣纹转到下巴,细细地摸他残留的胡茬。“其实你长胡子挺帅的。”靳岄喃喃道,“要不我也留胡子,咱们都留,也不必互相剃。”
贺兰砜:“随你。”
靳岄拧他耳朵:“你说话做事能不能有点儿主见。”
贺兰砜:“可以。”他说完又笑,补充道:“我的主见就是听你的话。”
“还是狼面侯威风一些。”靳岄趴在他背上说,“驰骋驰望原,北戎和大瑀人都知道的狼面侯。”
又走几步,贺兰砜忽然说:“下次带着狼面具跟你做那事。”
靳岄耳朵腾地红了:“什么?!”
他嚅嗫半晌,小声道:“……好哇。”
这回换贺兰砜长笑,加快脚步,背着靳岄小跑下山。
两人回到村镇,看到几个小孩在村口神情激动地说着什么。孩子们讲的琼周话,贺兰砜听不懂,拉过一位船工询问。
船工:“猴子常来偷东西,这几个小孩趁夜上山打猴子,不料在山上听见怪声,喊的什么他们也说不清楚,不像琼周话。他们以为有人受伤,却见一堆猴子围着温泉,声音正是温泉中传来。猴子听见他们靠近,纷纷打过来,这些孩子一路跌撞下山,也是不容易。”
贺兰砜轻咳一声,沉默。
靳岄羞恼中又开始拧他耳朵。
青虬帮在这镇子上留了五天,启程往下一个岛屿去。
琼周并非孤岛,而是由近百个小岛屿串珠一般构成的浩荡列岛。琼周王居住在列岛中最大的一个,面积和赤燕差不多。
其余岛屿分布在若海之上,许多地方琼周王根本无法管理。
因而除了紧挨琼周王的十几个岛屿之外,越是边缘,便越有独立为王之势。琼周水帮声名浩大,因水帮与琼周王族关系极为密切。青虬帮无意与水帮争抢生意,大都在边缘岛屿活动,除了些小打闹,勉强也算平安无事。
在某些岛屿上,没有文字,没有钱币,甚至连语言也和琼周话大不相同。人们用珍贵的贝壳、珊瑚、珍珠跟青虬帮交换货物。与钱币相比,贺兰砜和靳岄都更喜欢这种以物易物的方式。
在琼周盘桓三个月,青虬帮带来的货物都卖得一干二净,船却仍然是满的:各色各样琼周的东西,填满了船舱。
船队最后停泊在洼厌岛上,船工们已经做好了回大瑀和赤燕的准备,路途遥远,算下来或许至少得一年半载。奇怪的是,贺兰砜和靳岄却迟迟不动,转眼船队已经在这座小岛上停了十几天。
期间遭遇过一次大风暴,损失了两艘船,幸好无人丧生。船工们修补船只,等待船老大和狼面侯发出指示。
这一日风平浪静,靳岄在船上左右找不到贺兰砜,下船才发现这人在沙滩上教小孩们认字。
围在他身边的除了船队里的孩子,还有洼厌岛上口吐奇妙方言的黝黑小孩,衣不蔽体,一个个却乖乖坐着,哪怕听不懂贺兰砜的话也死死盯着他。
贺兰砜身上总有一种容易吸引小孩的气质,孩子们都喜欢和他玩儿,喜欢看他练武射箭。靳岄怎么都学不来,偶尔的还有些羡慕。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映入眼中的却是沙滩上的一张地图。
这地图他似曾相识——他第一次去血狼山的时候,曾在地上画出一模一样的图案,跟贺兰砜说明天地之大。
“这一片是若海,这儿是琼周。”贺兰砜没注意他靠近,正聚精会神比划,“赤燕和大瑀连在一起,但跟琼周隔着若海。这条江是列星江,夏季的时候……北方叫北戎,每到九月就开始下雪。你们见过雪么?”
只有三两个孩子点头。
“雪非常非常冷,下雪的时候水面会结冰。冰,明白吗?像石头一样硬,人可以站在结冰的水面上,一直往前走。”
孩子们全都哈哈大笑,连那几个琼周小孩也呱呱跟着傻乐。他们笑是因为,他们不相信贺兰砜的话。
“水怎么会变成石头?”有小船工说,“你跟船老大一样,说假故事骗我们。”
贺兰砜怔了一瞬,又说:“那你们见过大象么?耳朵这么大,鼻子这么长。”
孩子们笑得愈发前仰后合,只有两个从赤燕来的小船工涨红了脸,齐声大喊:“是我们的圣象!”
得到贺兰砜赞同的颔首,两个孩子欢喜得眼睛弯弯。
靳岄静静坐在他背后,看他从地上拾起两篇小小的透明鱼鳞。
“天下极大,你们看,这是青虬帮,这是洼厌岛。”贺兰砜把鱼鳞放在地图上,“至于我们,我们太小了,看也看不到。”
孩子们起初还在笑,渐渐停了,全都盯着贺兰砜放下的两片鱼鳞。
某种他们还未能完全明白却已经隐隐感受到的东西,像此刻的海风一样,浩荡而无垠地吹过。
孩子们散去后,靳岄坐到贺兰砜身边。
“你还记得这地图啊?”
“你告诉我的事情,我有哪些不记得?”贺兰砜说,“包括你画的梁京假地图,我也记得一清二楚。第一次去梁京,你不在,我自己瞎走,才发现你完全是乱画。”
靳岄牵着他的手笑道:“你好傻。”
贺兰砜抹去地图,抓起树枝写靳岄的名字。他如今写字已经足够流利端正,写完“靳岄”,又写“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你想去哪里?”贺兰砜忽然问。
青虬帮何时启程,往哪里去,从来都是靳岄决定。他判断青虬帮的方向,拿捏做生意和买卖的细节,而维护船帮、修理船只、训练船工,凡是与做生意无关的一应事务,全交给贺兰砜。
靳岄靠在贺兰砜肩上,良久才问:“你知道我不想这么快回去?”
“嗯。”贺兰砜点头。
在洼厌岛停留的这段时间,他常常看见靳岄在甲板上眺望远海,手里拿着一张还未画尽的地图。
他看的并非大瑀方向,手中的地图也仅止于琼周。
“……琼周往东,若海之外,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贺兰砜主动问。
靳岄一下坐直,震惊地看他。
“我记得你说过,天下还有永远结冰的岛屿,有满地流金的山川。”贺兰砜继续道,“远行几十年归来的人还看过满身长毛的巨兽,比人更高的鸟儿……”
他回忆着靳岄跟他说过的事情,絮絮地说下去,靳岄忽然捧住他的脸:“贺兰砜!”
贺兰砜:“嗯?”
靳岄沉默很久才开口:“万一我们也得远行几十年才能回大瑀、回北戎,怎么办?外面的岛屿、大海……说不定有更多的凶险,若是我们的船队出事了,我们如何跟船工和他们的家人交代?而且万一……一直往东去,我们永远回不来呢?我们会漂流到海洋尽头,据说大地和海洋的尽头是恶鬼宿居之处,它们会……”
贺兰砜按住他被海风吹得凌乱的头发。
“我陪你。”他仍旧斩钉截铁,从不犹豫,“恶鬼算什么,我用箭射死它。”
“……”靳岄喃喃道,“……高辛傻狼!”
贺兰砜缓慢点头,认可了这个称呼。靳岄怔怔看他,黑眼睛里的情愫翻涌澎湃。贺兰砜把靳岄鬓角头发别到耳后,温柔笑笑。
“我陪你。”他重复。
十一月底,海洋渐冷,琼周仍酷热着。
青虬帮船队分作两部分,一部分由贺兰砜信任的船工领着,共十二艘大船,启程回大瑀;另一部分由贺兰砜和靳岄领着,四艘大船,船上都是愿意跟他们一块儿去远海的人,离开洼厌岛,继续往东去。
大海仍旧平静,琼周很快就看不见了,四面尽是茫茫海洋。
他们穿过风暴、霞光,遇见许多新的岛屿。
有的岛屿上有人栖居,凶神恶煞。他们无法跟岛上之人沟通,贺兰砜便在沙滩上架起火堆,和船工撒盐烤鱼。浓郁香气引来古怪的岛民,贺兰砜得意万分,主动跟他们分食烤鱼,用船上的小货物跟岛民交换兽骨、玉石。
有的则是无人岛,环境或是险峻,或是幽静。船队会在这样的岛上停留久一些。偶尔的靳岄会因为馋嘴误食岛上认不出的植物而生病,这时候整个船队包括靳岄自己,都免不得会被贺兰砜责备好几天。
人人被晒得黝黑,连靳岄肤色也深了。他身上那根深蒂固的书生气在这远航中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常常身着单衣,甚至裸.露半身,和船工一起在甲板上干活做事。
老船工教会了他们更多的事情:通过云彩和海洋的颜色判断风暴,鱼群迁徙的方向往往隐藏着秘密,海中孤单的岩石是不可接近的鲛人领地,海神的传说必须永远牢记在心……
这一日,贺兰砜正在舱内酣睡,舱门忽然被撞开,靳岄风风火火冲了进来。
“贺兰砜!”他一把拖起半睁开眼的贺兰砜,“快起来!”
贺兰砜霎时清醒:“出什么事了?!”
靳岄却满眼兴奋:“出现了!”
贺兰砜心头一悚:“恶鬼么?我们到大海尽头了?”说着下意识去抓身边的擒月弓和狼镝。
“不不……”靳岄大笑,狠狠亲了他一口,“鲸群!是鲸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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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话说是哥哥和朱夜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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