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陷车

邬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温伯瑜,转动手指,水瓶在指尖上旋了一圈,而后咚的一声落在桌角。

“等半天了,你吃快点。”

他们没有在餐厅停留太久。午饭过后即刻启程。

佩尔草原越来越近,时不时能看见成群的牛羊在草野中觅食。蓝天美如画,奶白色团云一簇簇聚在一起,边际清晰地随意勾勒。

过路车辆指数倍增加,前车行驶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直接停了下来,杵在前面不走了。

“前面好像堵车了。”

五菱宏光:“封路啦,每年这个时候都这样。等吧,没四五个小时保准过不去。”

“照这个速度下去,到云岭牧场不得十点往后。”

五菱宏光嘲讽似的笑了笑,“今天你还想去云岭?”

“那不然?这里还有其他可以住的地方?”

五菱宏光兴致勃勃提议道:“那倒没有。可以睡车里啊,你这车这么宽敞,草原上凉快,晚上连空调都不需要开。”

邬翀笑笑,“有人睡不惯,我们赶时间。”

闻言,五菱宏光伸长脖子,透过车窗朝车里探了探,意会道:“那没办法,昨天下暴雨,路基塌了,只能等。”

前车纹丝未动。邬翀握住方向盘,手指嗒嗒嗒地敲着皮革。

又过了十分钟。

邬翀忍不住下了车,等这么久,周围早就怨声载道,骂街吵架的、闲聊唠嗑的、蹲地上玩草的……还有个小孩儿直接坐在后备箱里嗦起了红烧牛肉面。

邬翀回到车里,引擎的轰鸣声引来周围人注目。

温伯瑜大惊:“你要做什么?”

邬翀一个右转直接遛进泥巴地,“这么长的队要等到猴年马月?你不是赶时间吗?邬哥带你抄近道。”

有邬翀开了这个头,后面陆陆续续来了不少车遛下公路。

“怎么样?既然答应了你今晚到云岭牧场,我就一定会办到。”

温伯瑜轻叹表示不赞成。

“这样太危险了。最近才下过雨,你找机会再开上去。”

邬翀连忙叫道:“别啊,我小心点开就是了,我保证不出事。”

去往佩尔草原只有这一条主干道,数不清的车辆被困在这里。邬翀越开越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庆幸。温伯瑜的默然接受更是让他心里油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越野车即将驶过堵车路段,塌陷的公路已经修补完成,维修队移开路障,公路正式通行。

邬翀停在斜坡上等待好心人让他先过。

车辆如流水般丝滑前行,一个个车头嗅着车屁股,比早八点的建国路还要车水马龙。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一辆空载的运牛车缓慢停下,司机探出头,朝邬翀猛滴了几下喇叭。

邬翀连忙挂挡。引擎在爆发出惊人的怒吼声后,直接泄了气。

他妈的!熄火了。

邬翀再次尝试,在五花八门的喇叭声中,运牛车等待不及,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越野车又一次熄火,邬翀想骂但碍于温伯瑜在场,硬生生忍了下去,刚想看看后视镜查看情况,垂眼与温伯瑜四目相对。

“你在这等,我下去看看。”

邬翀一脚踏在湿泥上差点滑一跤。

先前他坐在车上没注意到,雨水导致泥土软化,越野车重量大,停留越久陷得越深。他方才的启动操作更是火上添油,到现在将近半个前车轮都埋在泥土里,后轮情况亦不容乐观,不靠外力几乎不可能上的去。

他尝试倒车,但越野车由于重力不断往下陷,密度极高的湿泥吸盘一般紧紧附在车轮表面。

越野车彻底卡死。

邬翀怔怔蹲在马路边上,眼睁睁看着一辆接一辆车从旁边驶过。

就在这时,一辆骚气十足的宝马M4在邬翀侧边停住,夸张炫目的亮紫色车衣简直要闪瞎他的眼。

车窗降下,浓烈的槟榔味扑面而来,“呦!老弟,这里好像不能停车吧?哈哈哈哈哈!”

邬翀猛然站起,扬起手臂威胁:“闭紧你的臭嘴给老子滚蛋!”

对方大笑着一脚油门飞驰而去。

“喂。”过了一会儿,温伯瑜平静地说:“嗯,我们的车轮陷进泥地里了。”

“怎么说?”

温伯瑜摇摇头,“前面堵车,他们快下班了,今天来不了。”

邬翀愤恨道:“怨我,自作聪明。现在搞得两个人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过夜。”想了想,转头走上马路,“我去试试,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捎你一程。”

马路上车来车往,路过的车不计其数,却没有任何一辆愿意为邬翀停留。

不怪别人心冷,一个一米九的大高个皱着眉头一脸焦急,站在路边冲你招手,正常人躲还来不及,谁都不会冒这个险。

“叮——”

消息弹出,温伯瑜久久看着,眼睫不住地颤抖,直到屏幕熄灭。

邬翀抹掉额间汗水,朝驶来的雪弗兰再一次伸出手臂。

“邬翀。回来。”

“我再试试。”

“没必要。”

邬翀急道:“可是!你学弟怎么办?”

温伯瑜轻轻叹了口气,“那是我为了让你答应去塔鲁沙漠,故意编来骗你的。”

邬翀愣住了,不可置信地说:“不是!那你还说要给我看他病历?说他性命垂危,一条命都压在我身上了?!”他头一次仰头望向温伯瑜,目光闪了闪,追问道:“那!你这么着急不惜穿越沙漠也要赶到……你到底要去阿尔达什做什么?”

“送铜镜。”

温伯瑜与邬翀对视上,“这个我真没骗你。不久前,师母发了消息给我,她的医疗团队已经先行一步,而她愿意留在阿尔达什再等我两天。”

邬翀后退一步,心中不解的疑虑逐渐转变为被欺瞒的怒火。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不是说你师母在旅游手机关机吗?你怎么又联系的上她了?”

邬翀觉得眼前这个人是前所未有的陌生,他忍不住发出质问:“温伯瑜,你这个人嘴里到底还有没有真话?”

“抱歉,邬翀,有很多事情我现在都没法和你解释。”

邬翀想起自己刚才跟个傻逼一样站在路边拦车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所以你就把我当傻子耍?”

温伯瑜鞋尖踏在泥巴上,没站稳一个踉跄滑了下去,邬翀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拉回公路上站定,没好气地说:“您是我雇主,我哪里够格去跟您置气。”

邬翀转个身快步走到主驾驶,两手抱在胸前,就这么躺了下去。

天色渐暗,凉风裹着寒气,穿透衣衫直抵脊骨。

温伯瑜小心翼翼走到车后座,只露出一双眼睛。

“今晚想吃什么?”

邬翀扭过头去,“别想用吃的收买我,我不吃这套!”

“我买了烧烤架和木炭。”顿了顿,接着说:“我还买了串好的生羊肉串。”

咚咚,一个玻璃瓶从车窗外落进邬翀怀里。

“有酒你喝吗?”

邬翀接住,“你哪里来的这些东西?”

“两公里外有个综合商店,我联系老板配送过来的。”

邬翀坐起来,狐疑道:“你会用烧烤架?”

温伯瑜眨眨眼睛,如实回答:“不会,没烧着火。”

“我。”

邬翀一时语塞,终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温伯瑜问:“你笑什么。”

“我来,温少一边歇着等吃就成。”邬翀跳下车,打开袋子挨个看了一圈,待会儿要做什么心里便大概有了底。

夜幕降临,邬翀蹲地上整理好食材,生火、搭串、撒料一气呵成,一点不含糊。

温伯瑜本想帮忙打下手,无奈手脚实在笨拙,被邬翀委婉拒绝,让他哪里凉快坐哪里。

温伯瑜一辈子吃的最多的就是食堂,从来没自己下过厨。邬翀在母亲去世后不到半年便被邬世东扔去英国念书。水土不服也好,吃不惯也罢,没人管没人疼,自然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差不多了。”邬翀朝车里喊,“温少,来!支个凳坐对面。”

“怕你吃不惯,我特意少放了辣椒。”邬翀拿起羊肉串,吹凉了递给温伯瑜。

“尝尝看。”

温伯瑜从地上拎了一瓶濑祭,“会喝酒吗?”

邬翀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瞧不起谁!来一瓶。”

两个人隔着烧烤架面对面坐着。羊肉香气四溢,带着一丝草原独有的炭火味。

温伯瑜抿了一口酒,凝视着微明的火光,缓缓道:“四个月前,阿尔达什出现了一例年轻的晚期胰腺癌患者。师母带着她的团队千里迢迢赶到那里,对他进行了多学科诊疗。”仰头失神地望着夜空,“治疗带来的痛苦难以想象,可每一次他都坚持了下来。”

“后来呢。”邬翀咬下一块羊肉,“治好了?”

“他今天下午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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