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二中传统，期中考试比其他高中早一周至十天，其他高中都会拿二中的卷子作为参考。

她分析过河道二中的卷子，平均比本市统一卷子难一档。

这是她转学后第一场试，还是在各科都落后一学期的情况下，隋英不敢有一点大意。

连着一周最早起，最晚睡，除了吃饭上厕所，剩下的时间都在刷题查缺补漏。

她自觉进度补的差不多，但河道二中都是学霸，越想精神越紧张，以至于考试前一天晚上睡不着又开灯复习。

考了两天试。

隋英每考一门，脸色更差几分，到最后一门考完，她连晚饭都没吃，趴在课桌上一言不发。

苏韫看着两天不说一句话，考完了才敢安慰，“你本身就落后一学期进度，就算这次考不好，下次再考嘛。”

“是啊，你基础好，好好赶一赶，还是能跟上大家的进度。”蔡晶晶观察隋英脸色，心里猜想，及格都难。

高二课程是高中最难阶段，差一学期进度，那就是完全脱节，除了语文和英语，数理化怕是要开天窗。

更何况她之前的高中本身一般，而河道二中全市第一。

“每天晚上不睡觉又有什么用。”罗君怡状似不经意间说出。

“谁不睡觉，你昨晚不也临阵抱佛脚，”苏韫白了她一眼，“英子昨晚睡的我们都早。”

“就昨天晚上睡的早，”罗君怡冷笑，“之前不都在通宵补课吗，我们学校和她之前的学校就不是一个级别，再努力又有什么用。”

有个奇怪现象，你努力的样子被人看到，别人就会挤兑你的努力，而你会因为这个挤兑而羞涩。

就好比晚上不睡觉的学习。

大约人类从心里更崇拜天才吧。

“要是考的太差，会不会退回？”有同学问。

这事在河道二中发生过不止一次，跟不上进度，退回原先学校，最轰动的就是那个离家出走的。

孔枚扭头，“这不是好事吗。”

“你可闭嘴吧，”苏韫立刻炸毛，“你还想欺负新同学，看来上次全校通报批评的处罚太轻了。”

“都快两个月了，还新同学，跟不上就是跟不上，”孔枚老实了几天，这两天见隋英脸色不好，又开始蹦跶，“我们河道二中又不会为她一个人停下进度。”

少年人的好恶其实都很原始，不会像成年人那样有着复杂的伪善。学校就是个小社会，在这里，成绩是正统王道。

对于新加入的插班生，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一场团体赛融入。

隋英以为运动会上的速胜已经让同学不再排外，但显然在人均学霸的河道二中，更看重文化课成绩。

但这一次，她赢不了。

之前做河道二中的卷子，她都没有绝对的优势，更何况在进度落后的情况下，直面一群学霸。

她很清楚，期中考试有不会做的题，有不清楚的知识点，一个小的知识点陌生，一道大题就瞎了。

期中考试是将所有的知识点串联，难易程度层层递进，系统的考试，而她只靠着自己查阅资料补的进度，总有遗漏。

苏韫一拍桌子，卷着书筒指着孔枚，“你谁呀，你代表的了河道二中吗，我看你就是嫉妒。”

“我嫉妒什么？”

“不嫉妒你把英子关在图书馆干什么，英子不就个比高，长得比你漂亮，你还关电闸，丑人多作怪。”

孔枚哑火，苏韫得意洋洋。

隋英实在没力气，趴着没动，只伸手去拉苏韫衣服，示意她坐下。

顾柔嘉却出手了，“是你一直强调隋英是学霸，又不是我们说的。再说了，孔枚的事学校已经有了处罚，你们两个却抓着不放，还对同学人身攻击，故意揭短，你才是违反校规。”

苏韫咬咬牙，“我说的是实话。”

她之前确实说过隋英是学霸，可是看隋英这两天的脸色，她心里完全没底，吵架都输气势。

“孔枚也是为她好，跟不上进度转回之前的学校对她好，我们河道二中本来就与其他高中进度不同，这是不争的事实。”顾柔嘉一派公平大义，“或者她可以转体育生，毕竟我们班女生就只有蔡晶晶一个体育特长生，高考还可以加分。”

教室里一阵低笑，原本不太关心，头对头对答案的都转过脸来看这边。

苏韫刚要回击，隋英蹭一下站起，却见蒋弋四人手指转着篮球鱼贯进教室。

假期的前一晚，像是割裂现实的电影画面。在学校又恢复到了之前，非必要无交流，如往后传卷子，收作业本。

偶尔眼神对视，隋英也会迅速错开。

蒋弋校园生活多姿多彩，顶着寸头依旧有无数女生趋之若鹜，染头发的风波还没过去，就被教导主任在学校附近网咖里逮到，刚回到教室，班主任拿着游戏机又给拎走，哦，听说有天晚上宿舍管理员没收了他的电吉他……

现在又忙着多校篮球联赛的事。

隋英的世界只有学习，刷卷子，查资料，补进度。

“怎么了？”蒋弋扬眉问她，随手将篮球一抛，坐在角落的男生抬臂，稳稳接住后放脚下。

“苏韫和孔枚在为隋英是否转回之前高中争论，”顾柔嘉盯着蒋弋，声音清脆，语调柔和，“两个学校的进度差距太大，就算通宵补课也很难追上。”

苏韫大声“切”，有同学附和哄笑。

隋英忽然觉得没意思。

那天的事让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而他，就像顺手帮了同班同学一把而已。

就像转学第一天，他都不认识她，还是会在书店帮忙。

只是出于维护同班同学。

上课铃声响了，大家还围了几撮对答案，丁文泽最后走进教室，敲了下黑板，“上晚自习。”

论威慑力，顾柔嘉比丁文泽差远了。

他一声，一众同学立刻鸟兽散，各自回座位温书或者写作业。

本来班长的位置应该是丁文泽的，但他太皮了，跟蒋弋类似，三天两头闯祸挨训，所以只能屈居体育委员。

“有弋哥垫底，你根本不用担心，”鲁骏朝蒋弋挤眉弄眼，“是吧弋哥。”

隋英没理鲁骏，很没脾气的重新坐下，她也不知道刚刚站起来要干嘛，反驳吗？她不善言辞；打架吗？她是个胆小鬼。

刚坐下，蒋弋忽然转过来，盯着她，目光直白。

两人只隔着一张课桌，有那么一瞬间，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他牵着她手腕，让她跟他走，带她修剪头发，给她贴创可贴，并排坐在空荡荡的公交车上一人戴一只耳机……

“你现在有空吗？”蒋弋忽然开口。

这这这……所有同学齐刷刷看向隋英和蒋弋，个别男生吹起口哨，教室里发出暧昧哄笑。

孟谦嘴贱，转过来，“约会吗？有空有空。”

“哈哈哈……”教室里哄堂大笑。

隋英感觉胸腔被挤压，空气稀薄，喘不上气，笑声眼神密密麻麻，简直无处躲藏。

她几乎能看清他额角的青筋，闻到他刚运动完热浪的气息，下意识侧脸往后避了避。

“弋哥，干嘛呀？上自习呢，嘿嘿。”鲁骏笑的很贱，还用笔戳隋英，“你有空吧，去后操场，那有梧桐，”

隋英咬牙，“没空。”

教室里呆滞了半秒，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爆笑，有些更是直接拍桌子。

顾柔嘉气的骂了几句，才勉强维持住秩序，她转身看着蒋弋，欲言又止。

蒋弋见女孩白皙纤弱的脖颈都通红，满身不自在的抗拒，收回目光，“哦，那算了。”

“别算了呀，什么事，说说嘛，”鲁骏八卦，“是要去买青蛙吗？这次换个兔子吧。”

丁文泽朝鲁骏扔了一本书，孟谦吹着口哨。

隋英恨不能钻桌子底下，这几个人打的暗号隋英可太能听懂了，他们就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

“喂喂喂别乱说，”苏韫知道隋英害怕传早恋绯闻，“还青蛙，我看你像□□。”

鲁骏神神秘秘，“你还不知道吧，我告诉你，”

隋英低着头把书扔到鲁骏桌上，这下原本只是起哄的同学也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一个个挤眉弄眼。

蒋弋睇了眼鲁骏，鲁骏立刻闭嘴。

丁文泽出来维持纪律，没一会教室恢复了静默，接着默书的默书，对答案的对答案，刷题的刷题。

这时，苏韫忽然凑过来，拿笔戳了戳蒋弋。

隋英瞪大眼睛：没事你招惹他干嘛？

苏韫得意扬眉：看我给你报仇。

蒋弋偏头，苏韫问，“什么事？英子有空。”她就是故意的，因为顾柔嘉一直在往后看。

蒋弋侧坐在椅子上，见隋英低着头，他稍稍抬眼，能看清她后脖子上淡淡的疤痕印。

“哦，物理老师找她。”

“什，什么？”隋英惊到倏乎站起。

苏韫也傻眼了，“那你怎么不早说？”

“她说没空。”蒋弋慵懒散漫，说的理所当然。

饶是苏韫口舌了得，一时都无法反驳，槽多无口，不想说话。

老师找学生，没空就可以不去吗？恶龙咆哮！

教室里都笑疯了，什么暧昧旖旎，统统扯淡。

蒋弋抬头，仿佛看到女孩身上的绒毛都炸起，僵了几秒后，绒毛慢慢乖顺，然后认命般出了教室。

身后叽叽喳喳议论声蔓延。

“肯定是劝退的事，我敢说，头一天考的语文和物理两门差不多都出来了。”

“不可能，”苏韫立刻反驳，“你别胡说八道。”

“还真没有，”前排地转过来，“我们学校之前就劝退过，后来不要插班生，除非是获奖的天才，比如去年全国数学竞赛第一名，校长亲自挖来的，叫什么，”

“纪羡，高三一班，听说学校要保送。”

苏韫一滞，立刻低头，耳廓脖颈浮起不自然的红晕。

班上背书声渐渐盖过讨论声，蒋弋忽然朝角落里同学招手，篮球飞过来，他抱着篮球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