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烟先是观察整个厨房,从左到右,从外到里;接着,她戴上手套,将疑似凶器的一把大菜刀装入塑料袋;最后,她的目光锁定在一排菜刀上。
观察邓有利的伤口,比对厨房内的器具,不难推断出凶器是一把菜刀。
当然,不排除凶手将凶器带走的可能。
按尤烟的习惯,首先验证直觉,其次考虑其他可能性。她的直觉向来准,为她破案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凶器也许是塑料袋里的这把,可……
尤烟低头,轻摇手里的塑料袋,刀柄小幅度地晃了晃。
果然。
“有看出什么吗?”褚河坐在餐桌边,撑着半张脸,歪头看尤烟。
“刀。”尤烟一边说,一边走到那面墙前。
墙上挂有一排菜刀,从左到右,刀的大小依次变小。
尤烟的手指从左到右指菜刀:“五、四、三、二、一。”然后举起手里的袋子,“六。”
后面的人都感到莫名其妙。
褚河挑眉:“编号?”
“嗯。”尤烟说,“五号和六号刀的刀柄被对换了。”
石子嘉走过来,恰巧听到这句话:“谁没事儿会换刀柄,你在东扯西扯些什么?”
尤烟指五号菜刀,接着把袋子递给褚河:“让花与酒检查一下。不出意外,这两把刀的刀柄上都有凶手的指纹。”
祁迎风被当作凶手,尤烟不好让他去办事,只能拜托稍微熟悉一点的褚河。
褚河伸出双指敬礼:“遵命,大小姐。”
尤烟常年独居,不怎么见家里的人,只有祁迎风会偶尔戏谑地这么叫她,褚河突然来一句,她不由愣片刻。
“别人叫你一声‘大小姐’,还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石子嘉双手抱胸,淡淡地怼。
尤烟还是没理他,自顾自调查。
次数多了,石子嘉生气却无可奈何,理解不了这人的情绪为何会如此稳定。
尤烟将表面状况检查完毕,开始翻箱倒柜。
其他人看着尤烟行动,心思各异。
凶手不希望尤烟发现什么,普通玩家则心急如焚,生怕找不到真凶。
和司雪那件案子不同,邓有利死得更突然,而且找不到有杀人动机的人。
难道真的是祁迎风?
……
……
“结果出来了。”一个多小时后,褚河拿着两把刀和一份报告返回大厨房。
无独有偶,尤烟在一个角落橱柜翻出一盒崭新但有轻微使用痕迹的工具箱。
石子嘉忙问褚河:“刀上真的留有指纹?”
秦意月杀司雪的时候专门戴了手套,蒋容却在无意间留下指纹,按理来说,有那二人的“经验”,之后的凶手都会特别注意这方面,不应该再留指纹。
“有。”褚河给大家肯定的答案。
听到这个回答,尤烟心里有了推测。
凶手杀邓有利并非蓄谋已久,而是临时起意,否则不会不戴上手套。
“谁的?”石子嘉推眼镜,随时准备推理,势必要抢在尤烟之前找到凶手。
褚河看向尤烟:“杨一旭和柏峰。”
他没说具体的,比如哪把刀上有哪个人的指纹。
沉默。
“胡说八道!”蓦地,柏峰冲过去,一把逮住褚河的领子,却因身高矮了十几厘米而气势不足,甚至略显滑稽。
褚河不疾不徐地拿掉柏峰的手,脸上还保持客气的微笑。
柏峰震惊,这个褚河看起来瘦瘦的,力气居然这么大,抓得他手腕贼痛,仿佛全身的筋都被绑紧。
褚河笑一声,说道:“别急呀柏先生,指纹在刀上,也不能证明你是凶手。”
这话倒是说到柏峰的心坎上:“哼,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给我看看报告单。”尤烟伸手。
褚河走过去,递给她。
尤烟一目十行看完,抬头,问:“刀上为什么会有你们的指纹?”
这话当然是针对杨一旭和柏峰的。
眼见柏峰又要发作,褚河一把将他的后领抓住,没让他靠近尤烟。
杨一旭不像柏峰那么冲,但听到这话也很不高兴:“喂,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在,怀疑我们?”
尤烟老实点头:“嗯。”
褚河道:“既然被怀疑,二位不妨先解释解释。”
杨一旭咽咽口水,硬着头皮说:“我用刀切水果。”
尤烟问:“什么水果?什么时候?洗没洗?用的哪把刀?”
她一下子抛出四个问题,把杨一旭的脑袋搅成浆糊,却不敢不回答:“苹果啊,桌上不是有吗?就,就这两天用的。我肯定洗了啊。用的这一把……”他指六号刀,也就是最大的那把。
褚河夸张地长“哦”一声,语气欠欠的。
“嗯。”尤烟对上他的眼睛,赞同地点点头。
其他人:“……?”
他们在说什么?
褚河靠在桌子上,笑着说:“我们只是惊讶,杨先生切苹果居然用这么大一把刀。”
杨一旭脸色一变。
“你呢?”尤烟转而问柏峰。
“关你什么事?”柏峰的力气比不过褚河,难道还怕比不过一个小姑娘?
“柏先生,”褚河靠近他,伸手拍他的肩膀,“配合一下呗,大家也是为了早点找到凶手。”
柏峰觉得自己被威胁了。
尤烟盯着柏峰,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柏峰心里烦躁,但看看身旁的笑面虎褚河,再看看尤烟身后对他虎视眈眈的狼狗祁迎风,顿时没了脾气。
早知道他也该壮大自己的势力!
“我也是切水果。”柏峰说,“我在果园摘了个西瓜,想用大点的刀切,所以来了这儿。”说完,他补充一句,“我吃完就把垃圾清理了。你们不会还想检查垃圾吧?”
“这些工具,你用过?”尤烟指桌上的工具箱。
这是她刚刚翻出来的,还没有检查,但是肯定有问题。
工具箱很新,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只不过这个灰分布不均匀,一看就被人动过。
柏峰下意识地咽口水:“我没有。”
杨一旭跟着否认:“我也没有!”
尤烟看向褚河。
褚河举手投降:“知道了。”他戴上手套,拿起工具箱,再次离开厨房。
“你让他去干什么?”柏峰心里一紧。
“验指纹。”尤烟说。
这还用问?
“我去看看,免得他动手脚。”柏峰捏住拳头,说。
“随便你。”尤烟收好装有刀的袋子和报告单,抬脚离开。
石子嘉立即问:“你去哪儿?”
尤烟说:“回去睡觉。”
石子嘉皱眉:“时间紧迫,你不调查案子,睡什么觉?现在都两点多了,再过七个多小时就要开会了!”
尤烟打完一个呵欠,优哉游哉说:“我知道谁是凶手了。”
石子嘉石化在原地?
她,她知道谁是凶手了?
这才过去多久?
这不是才跟三个人对峙过吗?
凶手到底是谁,杨一旭,柏峰,还是祁迎风?
尤烟困了,忽视所有人震惊的目光,趿着拖鞋扛着背,悠悠地走掉。
……
……
“你真知道是谁了?”祁迎风追上尤烟,和其他人同样惊讶。
尤烟真不是演的?
“嗯。”
“谁啊?”
尤烟停住脚步,脑子里思考的却不是凶手是谁,而是这场游戏的荒唐。
老实说,尤烟根本没把这场“游戏”当作游戏,在她看来,这只是城堡主人的恶趣味。
非常低级的恶趣味。
不管是秦意月还是这次的凶手,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他们没有高级的杀人手段,也没有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和表情管理能力,杀人对他们来说是陌生而恐怖的,如果没有更强大的**支撑,或许他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做出这种举动。
偏偏,城堡主人邀请了他们。
城堡主人让他们住在华丽的城堡里,让他们接触最遥不可及的财产,同时给予他们触手可及的继承资格。
人类的劣根性,被贪婪和**无限放大。
完美的城堡成为孤岛,现代的人类逐渐回归成原始的动物,暴露出本性。
城堡主人想看的,或许就是这种恶劣。
很多玩家已在不知不觉中忘记自我。
在这种情况下,玩家们像极海里的沙丁鱼,隐藏的凶手成了鲶鱼。
城堡主人则是养鱼的人。
要是玩家全是普通人会很无聊,所以城堡主人聪明地请来尤烟和褚河。
两条鲨鱼。
至于鲨鱼会不会反噬养鱼的人,得看双方的博弈。
“杨一旭。”尤烟说。
“杨一旭?!怎么会是他?我还以为是柏峰。”祁迎风走着走着,察觉到不对劲,“这不是回房间的路吧?”
“嗯。”尤烟说,“去救褚河。”
……
……
“去哪里验指纹啊?”柏峰跟在褚河身后,问。
“快到了。”褚河双手插裤兜,慢悠悠地走在前面。
褚河喜欢穿花纹稀碎的衣裤,今晚这套短袖短裤,印满各种各样的椰子树,跟在沙滩度假似的。他的松弛感放在以往会让人觉得亲切,但现在,只会让人感到恐惧。
他似乎掌握着一切,对什么都信手拈来。
凶手瞒不过他。
柏峰看着褚河的背影,手悄悄地放入衣兜。
下一秒,柏峰伸出手,手里的水果刀在灯下泛着冷光,刺向褚河的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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