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峰这段时间不是被忽视就是被针对,好不容易有人正常跟自己说话,他顿时来了精神,把自己看到的全部详细说出,连尤烟曾指认过他一事都不在乎了。
“对,大概傍晚六点半。”柏峰道,“还有!我凌晨在阳台抽烟,看到有个人影在闫志涛别墅里动,我以为是闫志涛,现在看来,绝对是凶手在布置现场。”
石子嘉问:“所以你没看清是谁?”
柏峰翻白眼:“我要是看清了,还犯得着找证据?”
石子嘉身后的郁渚飞抬了一次头,幅度不大,加之人们的目光聚集在柏峰和石子嘉身上,没谁注意到他。
除了本就在观察他的尤烟和褚河。
蒋容想趁机缓和与玩家们的关系,弱弱地举手,参与话题:“那个……按照你们说的,闫志涛大概死在晚上,大晚上的,他真的会出来游泳吗?”
柏峰嗤道:“没看见他穿的常服吗,肯定不是自己溺死的啊!”
蒋容不解:“那他怎么会死在泳池里?”
不游泳,闫志涛何必靠近泳池?
玩家们纷纷看尤烟。
“泳池有异样,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尤烟说。
“什么异样?”石子嘉下意识地捏拳头。
尤烟正要说话,祁迎风回来了。
祁迎风将尸检报告单递给尤烟,面向众人,说:“闫志涛的确是溺水身亡,不过,他的腿上有擦伤。”
尤烟把报告单传给褚河,问石子嘉:“闫志涛是不是近视?”
据她观察,闫志涛经常眯眼睛,眼神也涣散不聚焦。
“是。”石子嘉疑惑,“怎么?”
“散光吗?”尤烟又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应该吧。”说到底,石子嘉跟闫志涛只是表面朋友,不走心的。
尤烟刚才就把整个后院观察完毕,于是这会儿有目的地走向深水区,在一米外停下,指着几块翘起的石砖:“人为的。”
有人故意把石砖抬高。
石子嘉一脸狐疑:“谁闲得慌干这种事?”
尤烟说:“闫志涛的腿上为何有擦伤,因为他被这些石砖绊倒,摔跤,滚进深水区。他不会游泳,所以溺死了。”
就这么简单。
“你把话说清楚。”石子嘉不满。
此前尤烟都是正叙案件经过,石子嘉很快能反应过来,现在尤烟东扯一下西扯一下,石子嘉有点跟不上她的思路。
尤烟并非故意绕他,她也还在思考和分析。
花与酒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身后,笑眯眯地提醒:“已经九点五十了,可以准备开会了哦,亲爱的玩家们。”
柏峰一看见花与酒就烦:“搞什么啊,我们还在调查。”
蒋容心急:“就是,这次这么晚才发现死者,三个小时的时间,我们能查出什么啊?”
花与酒语气温和,却不容反驳:“不行哦,说好的十点开会就得十点开会呢。”
“你!”柏峰怒,但一想到花与酒的枪,根本不敢动手。
尤烟朝花与酒伸手:“给我个袋子,透明的。”
花与酒安排男仆去办事,尔后问:“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装证据。”
“哦?”花与酒说,“看来尤烟女士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我没这么说。”尤烟纠正。
听到她这么说,蒋容和柏峰慌了,连祁迎风都有些惊讶。
等等,尤烟不知道?
那怎么办?
男仆拿来袋子,尤烟接过,走到泳池的另一端,戴上手套,蹲下,用铲子铲起一堆泥土,装进袋子里。不同的地方、同样的动作,一共重复五次。
最后,尤烟对着后院的围墙某处拍了个照片。
围墙不高,连她都能翻。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像早准备好了一样,完成这些,没用五分钟。
“可以走了。”尤烟说。
所有人都盯着她,目光随她而移动。
不是,她到底什么意思,到底是知道凶手了还是不知道?
……
……
花与酒果然给玩家们换了会议室,布局没有变化,墙壁图案和装饰品倒是有所不同。
石子嘉和郁渚飞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下意识地看闫志涛的座位。
闫志涛的位置在石子嘉和郁渚飞之间,现在,闫志涛死了,他的位置空出来,只留一张遗照。
闫志涛不爱笑,一张脸又冷又凶。
看着旁边的照片,郁渚飞忽然哭出来。
“你哭什么?”对面的柏峰见了,自以为懂了,“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你杀掉闫志涛,现在后悔,所以哭。”
蒋容想跟柏峰抱团,只要柏峰出声,她也说话:“有道理。郁渚飞为一己之私杀害闫志涛,现在看到朋友的照片,回忆曾经的友谊,悔恨而哭。”
他俩不说还好,一说,郁渚飞哭得更大声。
这种推测,别人倒是算了,尤烟和褚河可不信。
他俩都知道闫志涛对郁渚飞实施过暴力,这两同学之间不可能存在友谊。
相反地,这可以成为郁渚飞的杀人动机。
至于真相……
“我,我……”郁渚飞一把鼻涕一把泪,呼吸越发急促沉重,连话都说不出来。
玩家们不明所以地盯着郁渚飞。
他究竟想表达什么?
沉默之际,石子嘉举起手:“我票郁渚飞。”
更加沉默。
“卧槽,内讧啊!”柏峰嚷嚷。
郁渚飞僵硬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石子嘉。
石子嘉道:“虽然很不忍心,但我还是想说,郁渚飞最有可能杀害志涛。第一,志涛曾经打过郁渚飞,郁渚飞憎恨志涛,他有杀人动机。第二,郁渚飞的后院跟志涛的后院相连接,他离得近,最方便杀人,柏峰看到的人影多半也是他。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说到这里,石子嘉刻意停顿。
“你说啊!”柏峰迫不及待。
“柏峰说我和郁渚飞在志涛门口密谋,不完全错,因为郁渚飞的确向我提议杀害志涛,不过我拒绝了。”石子嘉自信满满,“总之,这次的凶手,毫无疑问是郁渚飞。”
郁渚飞泪流满面,眼神复杂,有绝望,有后悔,更多的,是恐惧。
褚河靠着椅背,抬了抬手:“郁小同学有什么想说的吗?”
郁渚飞几乎没有在人前说过话,而这一次,他直接成为众人注视的靶子,走上舞台的中心。
灯光打在他的全身,周围却一片黑暗。
郁渚飞蹲下,闭眼,抱头,可灯光太亮太刺眼,照得他眼前全白。
“说话啊!”柏峰喊。
“不会真的是凶手吧?”蒋容窃窃。
“肯定是他,票他!”石子嘉眼神放光。
他们的嘴巴无限放大,几乎要将郁渚飞吞并。
台下观众的叫嚷让郁渚飞感到恐惧,他在那些叫嚷中听到了难听的话。
“他为什么打你,不打其他人?你要不先找找自己的原因。”老师们说。
但他们不知道闫志涛在富二代、官二代面前抬不起头来,只会欺负郁渚飞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差生。
“我们哪有时间管你,你自己不知道反抗吗?”父母说。
但他们不知道闫志涛当着十几个小弟的面,将十八岁的郁渚飞当马骑、当狗使唤,将一个成年人的身体和自尊心踩在脚底。
“哎哟,这小子又被打了,真惨。”同学说。
但郁渚飞从他们眼里看不到真正的同情,只有嘲笑。
郁渚飞不想受到任何人的关注和注视,他只想远离所有有人的地方,去一个仅他存在的世界。
不得不说,当收到城堡发来的邀请函时,郁渚飞感到前所未有的激动和幸福。
他可以离开学校和家庭、离开老师同学和父母了!
郁渚飞把所有的存款留给父母,提着小小的行李袋离开原先的城市,来到陌生的国度。
他进入金碧辉煌的城堡,被城堡里的一切折服。
他以为自己可以开始新的人生,谁知,闫志涛出现了。
那个对他实施校园暴力的人,再次出现在他的世界。
郁渚飞把闫志涛看成上天对自己的惩罚,他想,一定是上辈子造太多孽,所以这辈子才要赎罪,既然如此,他就受着,这样一来,说不定下辈子更轻松。
郁渚飞像行尸走肉,在这座城堡浑浑噩噩待了一个月。
前不久,他又被闫志涛拳打脚踢,若非路过的褚河好心救他,恐怕他还要经历更长时间的暴力殴打。
昨天,石子嘉注意到他的伤口。
聚那么多次,石子嘉昨天才问出口,郁渚飞并非不知道石子嘉打的什么算盘。
但那又如何呢,石子嘉关心他。
离开闫志涛的别墅后,石子嘉喊住他,并且坦然直白地问了他一个问题。
“渚飞,你想报仇吗?”
报仇?
郁渚飞愣在原地,久久没能回神。
石子嘉耐心道:“我有个办法,能让你永远摆脱闫志涛。你想听吗?”
郁渚飞想,但他害怕。
万一失败,闫志涛会不会更加讨厌他?对他下更狠的手?
而且,如果他报仇,下辈子会不会又遇到闫志涛这样的惩罚?
“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不会有任何失误。”石子嘉看出郁渚飞的犹疑,如是说道。
“我……”郁渚飞的大脑完全放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我想。”
当这两个字脱口而出后,郁渚飞被自己惊呆了。
他在说什么,他在说什么啊……
“很好!”石子嘉双手摁住郁渚飞颤抖的肩膀,坚定地看着他,“我会帮助你,事成之后,你再也不用受到闫志涛的欺负。”
郁渚飞看着石子嘉的眼睛,渐渐地恢复宁静。
他才十九岁,他的人生还很长,他不想等下辈子了。
他这辈子就想好好生活。
他要摆脱闫志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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