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练手,没什么用,可跳过

接到高明电话的时候沈文琅愣了很久,高途躲了他那么久终于愿意见他了吗?

窗外是温暖的阳光,风吹过的时候会有树枝摇晃的沙沙声,沈文琅恍惚想起和高途初见那一年,十七八岁的少年,一架纸飞机让两个人纠缠在一起。

他以为已经忘了,却还是记得很清楚。花咏说高途是omega,可是高途没有omega柔软白皙的皮肤,也没有漂亮灵动的眼睛,没有omega那么软弱无用,甚至没有omega的信息素。

是啊,他连Omega的信息素都没有,他怎么会是omega?

沈文琅愤怒又不解,他觉得可笑,又觉得好像本该如此。

那年的高途有些瘦弱,他并不漂亮,皮肤是小麦色的,说不上来好看,但是也别有一番滋味。他的眼睛总是透着疲惫,只在偶尔的时候会有一点亮光。他的嘴唇微厚,有点不为人知的性感。他眼睛很大,看着人的时候好像全世界都只剩对方一个。

他很辛苦,家庭不好,看着营养不良,一天要打四份工。没有omega那么娇气,他很勇敢,很温柔,待人和善,好像有用不完的耐心。

沈文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注意到他,就像不知道为什么那架纸飞机要扔多少次,才能刚好撞进他怀里。

也许纸飞机有看不见的线,将他们捆绑在一起,所以此后十年,他们彼此相伴,高途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如果线有颜色,沈文琅觉得那一定是红色。

他站在衣柜前看了很久,拿出一套常见的黑色西装,最后又放回衣柜。

高途怎么会是omega呢。

他很坚强,做事妥帖,让人放心。

但是他也很脆弱,老是生病。

他对自己不好。

沈文琅的目光在衣柜里搜寻,最后停留在一件深色条纹西装上。

高途骗我。

镜子里的沈文琅穿上了那件西装,旁边的书柜上摆着一张合照,他很少去看,但它就在那。此刻镜子里的人好像和照片里的人重合了。

他竟分不清自己是十七岁的沈文琅,还是现在二十七的沈文琅。

高途,你怎么可以骗我呢。

沈文琅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就要看到高途了。

高途是omega,伪装成bata必然会依赖药物。omega要伪装身份,就要压制发情期,要克制身体的不舒服,要和身体本能做斗争。

他原本是一个柔弱的omega,所以打工会更加辛苦,所以高强度的工作会更伤害身体,所以每次生病不肯请假都在透支他的精力。

高途,你痛吗?

沈文琅只觉得眼睛突然有点热,可能是太阳太大了。

窗外的蝉鸣太吵了。

树叶的莎莎声也很吵。

怪来怪去,也只是怪高途对自己不好。

如果他是omega,就意味着会承受更多的苦难。

也许自己也是施加苦难的那一个。

沈文琅不懂他内心的情绪,他的家庭,他从小的经历让他无法处理这样复杂情绪。

好像在怪高途,又好像不只是在怪他。

沈文琅坐在窗边,视线飘远,高途应该要来了。

他想,高途骗我,我要狠狠地骂他。他还要辞职,我给他那么多钱,他说辞职就辞职。我和他十年的感情,说不要就不要,明明很心软的人,偏偏在这个时候心冷如铁。

高途,你太过分了。

他眼睛有点湿润,最后也只是攥紧了手,薄唇里似叹息一般吐出两个字:“高途。”

高途被高明带进饭店,有些疑惑,他们从不来这样看起来就很昂贵的地方吃饭,高明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里。

他试探的说:“爸,这里好像不是我们常来的那家店。”

高明满脑子都是即将到手的钱,哪有心思理他,随口敷衍道:“和朋友来过,味道不错。快走,别磨磨蹭蹭的。”

就在高途犹豫之时,高明眼睛一亮,二话不说伸手拉住高途的胳膊大步往前。

“爸?!”

高途还没来得及反应,一片眼熟的衣角就撞入眼帘,那是他反复在照片上摩挲过多次的衣服。

沈文琅怎么会在这?!

他下意识的要甩掉高明的手,准备离开,奈何高明把他当行走的支票,哪里会放手让他离开。

沈文琅一眼就看见了高途心虚的神色,其实高途的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但是沈文琅知道,他心虚的时候会抿一下唇。

他还知道心虚。

他心里涌出一点酸涩。

“高途。”平淡的语气,就像许多个相伴的日夜。

高途被这一声叫住,心尖一颤,只能抬头看着沈文琅,嘴唇蠕动了几下,道:“沈总。”

沈文琅心里莫名腾起一股怒意,不待他发作,高明已经扯着高途坐下,他下意识的抬手,想阻止高明拉扯高途,可手抬到一半,高途已经被扯着坐下了。

高明牢牢的抓着高途,一脸谄媚的看着沈文琅:“沈总,高途我已经带来了,咱们有事坐着商量。”

沈文琅面色不虞的看着高明,高明扯着笑跟他东拉西扯,事实上沈文琅一句话也没听进去,他的视线死死的落在高途垂着的脸上,半晌又落到被高明攥着的手臂。

突然开口,冷声道:“放手。”

高途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撞上了沈文琅阴沉的视线,他心头狂跳,直觉有什么事不对,他可能要快点离开了。

高明不知所以,看看沈文琅,就要继续开口。

沈文琅利刃一般的视线顿时落到高明身上,像是要活生生剜掉他一块肉:“我说放手,你听不懂吗?别碰他!”

高明不过一个混混,本身也并不是什么高等级的alpha,顿时被沈文琅吓住,手下意识的放开了。

不过他到底是混混,缓了缓,在心里骂娘,便又继续开口。

“沈总啊,这小子不太听话,我不拉着他,他早跑了。”

沈文琅根本不想理他,他想和高途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本来打算骂人,可是他爸在旁边,他得给高途留点面子。

高明见沈文琅不搭理自己,冷笑一下,道:“沈总,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高途心中警铃大作,手指攥紧,手背青筋凸起,却实在想不到该怎么打断高明。

下一秒高明道:“这小子怀孕了。”

沈文琅:“……”

高途呼吸一窒。

“是你的。”

沈文琅:“……”

“沈总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想必也不愿意要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

“想打胎好说,两千万,我亲自带他去堕胎,保准把事办妥。”

高明摇头晃脑,十分得意。

高途却脸色煞白,一语不发。

沈文琅:“……”

他不说话,高途便越是提心吊胆,额间冷汗细细密密。

下一秒,视线里突然多出一杯水,修长的手指缩回去,沈文琅的声音响起:“喝水。”

高途僵硬的抬头,不知道说什么。

沈文琅微微皱眉,抬了抬下巴:“喝水。”这次语气微重,高途已经习惯听从他的命令,下意识的端起了水杯。

看见高途喝了水,沈文琅才放松了表情。

脸色难看得要死,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文琅直接无视高明的话,在他眼里,高明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只当高明在放屁。

不待他说什么,高明先嚷嚷起来:“沈总,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我说这小子他怀孕了,是你的种!堂堂hs集团,你睡了我儿子还不想认啊?”

“你也别觉得我在蒙你,你可以带高途去做那个什么什么羊水检测?不重要,反正医院可以查那个什么亲子鉴定,你不信我可以带他跟你去做检查的。”

“沈总,这事说来,咱们两个都吃亏,你睡了我儿子不想负责很正常,毕竟他也不是什么优秀的omega,比不了别人温柔贤惠,但是你总得给点嫖资吧,我……啊!”

高明话还未说完,沈文琅已经一杯水泼了过去,他咬牙切齿道:“给我闭嘴!”

什么狗屁嫖资,他把高途当什么?会所里的鸭子吗?

杯子被他重重的放到桌面,杯底渐渐裂出几道细纹。

高途眼皮颤了颤,下意识捂住小腹。

沈文琅看着高途,他原本是不信的,可是高明说的信誓旦旦,而他和高途又有过那样混乱的一夜,所以他也还是放低声音问了一遍。

“高途,你怀孕了吗?”

所以你怀孕了也要离开我?

你不喜欢我吗?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高途嘴角轻颤,憋了又憋,最后猛的站起来,道:“抱歉沈总,我得去厕所。”

说完他径直离开。

高明压着火气,灰溜溜的擦干脸上的水,拦住站起来要追的沈文琅,道:“好了沈总,有什么不信的,去医院看一下不就知道了?他怀孕了绝对是真的,咱们还是聊聊钱的事吧,我……”

沈文琅忍无可忍,悍然一拳揍在高明脸上,高明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打的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沈文琅多看他一眼都晦气,厌恶的踹了一脚直奔高途离开的方向。

高途一路跑进厕所,反锁了门,好半晌才平复下剧烈的心跳。下一秒,他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

“小晴,快收拾东西,我们今晚就离开江沪,等我回去。”

电话挂断,他脱力的靠在墙上。

天已经黑了,风从窗口灌进来,高途终于从紧张恐惧的心情里腾出一丝伤感。

十年的感情,就到此为止吧。

暗恋很痛苦,但那是一个人的事。

沈文琅讨厌omega,所以也会讨厌自己。

喜欢上一个注定讨厌自己的人,是他咎由自取。

但是宝宝,你是爸爸的宝贝。

你是阴差阳错之下意外来到这个世界的,你父亲不知道你的存在,当然,他现在知道了。

可是他不喜欢爸爸,所以也不喜欢你,你不要伤心,爸爸很爱你。

高途的手轻轻搭在小腹,肚子里有一个脆弱的小生命,是他和沈文琅的血脉。这不是他偷来的,但他已经决定要偷偷生下来。

他会用自己毕生的精力去照顾他,爱他,给他自己力所能及的一切。

“沈文琅,再见了。”

泪痕滑进鬓角,窗外的风终于停了。

高途拉开门,迎面撞上一堵肉墙。

沈文琅眼圈通红的看着高途,薄薄的水液像一弯湖泊,悄悄地,静静地。

高途吓了一跳,满心惊慌:“沈……沈总……”

沈文琅咬牙切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高途,你要离开我?!”

高途不敢出声,眼神乱晃,不敢看他。

沈文琅逼近一步:“这么多年你骗我,我还没有找你算账,你竟敢想离开我?!”

高途后退一步:“我……”

他不是有意要骗他的,但他的确撒谎了,无从辩驳。

“你怎么敢?这样戏耍我!”沈文琅一把攥住高途的手,几步上前,把高途压在墙上。

高途惊慌失措,几乎以为沈文琅要对他动手,直接解决肚子里的孩子。

他下意识伸出唯一可以活动的手要去推沈文琅,却被沈文琅直接压在胸口,动弹不得。

“沈总……你冷静一点……”

高途怕极了。

可是下一秒,温热的唇重重的覆盖在他唇上,唇齿交缠间,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还有心跳声,是谁的?

也许是自己的。

高途从未如此震惊过,他几乎忘记了反抗。

沈文琅三个字带给他很多甜蜜,在漫长的枯燥的生活中,沈文琅是唯一的解药,但最深的,难以言说的痛苦伤害也是这三个字带来的。

可是在这时候,他心里却依然只能想起这三个字。

沈文琅……沈文琅……

沈文琅眨了下眼,滚烫的液体落在高途的脸上,像高途落下的泪,一瞬间就变得冰凉。

“高途,你带着孩子,不要我了吗?”

沈文琅声音沙哑。

高途嘴唇颤抖,几乎听不懂沈文琅在说什么。

“高途,我们十年的感情,是我看不明白自己,可是你知道我的家庭。”他摸着高途的脸,眼睛还是红的,却莫名带了几分可怜。

“你知道这不能怪我。”他颤抖着说:“我喜欢你。你要孩子,不要我吗?”

他凑近高途,蹭了蹭他的鼻尖,说:“你好狠的心,你不要我,我就要恨你了。你以为谁都可以这样耍我吗?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紧紧的抱着高途,咬着牙,愤怒又无力道:“高途,我不是不爱,我只是不懂。”

“你为什么不教我?”

“高途……”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狠话,高途耳朵里却只有那振聋发聩的四个字。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沈文琅,喜欢高途。

我爱你,从来不是日久生情,我们的爱,始于那年夏至。此去经年,白首不离。

十七岁飞出去的纸飞机,终于回到他手里,只是兜兜转转,走了十年的路。

幸好,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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