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出地牢

却说昭朔公主追出茶坊,叫住那两个人。

“二位公子,冒昧了,”昭朔笑道,“刚才听二位说起什么灵草灵狐之事,可否告诉我详情。”

“哦,”那两人笑道,“姑娘多礼了,我们也不曾亲眼看见。只是道听途说,一个去偃龙山寻凶兽粪便的村民,躲避凶兽时,不小心坐在一株灵草上。谁想那灵草突然开口说人语,说她原本是化成人形的灵狐,却在赴骊歌的途中惨遭不测。遗骸借山中灵草以延续脉络魂灵。她还嗔怪那村民,说若是坐死了灵草,她将不得复生,魂灵永不会放过那村民呢,说得怪吓人。”

“那村民姓甚名谁,住在何处你们可知道?”昭朔急问。

二人摇头,“那就不知道了。”

“你们说的灵草,在什么地方?”昭朔又问。

“不知确切之所,只知在偃龙山中。”二人说道。

昭朔只问出这么多,便致谢告辞两人,转身唤出云蝶,直奔偃龙山。

偃龙山之大,绵延千里。不知灵狐草具体位置,寻找起来难度可想而知。

找寻一整日,一无所获,只得作罢。

明日继续吧,接下来除了继续搜集粪便,又有的事可做了。

昭朔拖着疲惫身躯,在云蝶背上,抬首望向浩瀚星空,皎皎皓月。不知怎么忽然想起骊歌地牢中的熵硕来。她掐指算算日子,自语道:“你如今应该已经回章都了吧?”

……

却说昭朔离开骊歌没几日,武威大将军晁罔突然押了一众人马面奏神皇陛下。接着,玮贵妃就被迁至偏远行宫幽禁起来,神皇还派了重兵把守。然后,就没了下文……

倒是熵硕这边,晁罔祈请神皇陛下,放熵硕出地牢,赶赴灵洲护卫昭朔公主。神皇陛下当即准奏。

这晚,帝都骊歌近郊,月黑风高,星河远隐。

黑蛟岭的九潭渊地牢,厚重的玄兽铜门忽然被几名甲士奋力推开,铰链沉吟,划破这孤夜寂静。

一队着重甲的彪壮军士,押送着熵硕从门内出来,他唇角和手臂伤痕还清晰可见,好在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不似前几日那般惨况。押送的军士怕挟制不住他,给他手脚又上了重镣,每走一步,铁链拖地,声如鬼啸。

他腿上的伤刚好,走得不快,押送的军士也没催促,静静跟着。已有两匹驺吾神兽并驾的槛车等在监牢外。

熵硕行至车前,自己提起那沉重镣铐上了车,两名甲士随即上前,用铁链将槛车门缠绕好几圈又锁死,拉拽了几回,确定很结实,方才转身上马。

槛车一路疾驰,他在车中,一路闭目靠坐着,像个疲惫的困兽。

崇武山关,猎猎风口中,停着一队车马。为首一辆四驾车辇,车上旗幡书着“章都”二字。

车前驻足两人,正是章都王熵炀和王后黎琮。二人目光沿着山道,朝着帝都骊歌的方向注视着。

不知道在此伫立了多久,才见到一彪人马,押送着一辆槛车疾驰而来。

二人迎了上去,那彪人马亦扯缰下马。槛车内的熵硕此刻睁开了眼睛,从铁栅间隙中看见迎上来的二人,他抬手又擦了擦唇角,以防有血迹。果然如昭朔公主所说,唇角的伤口十分难好。本就伤得深,一吃饭,一说话,伤口就会崩开。

槛车门上的大铜锁打开,两名甲士站在车门外叫他下来。

负责押送的为首将领,一边指使手下军士将熵硕重镣打开,一边朝章都王说:“还请章都王见谅,熵硕殿下这性子太暴烈,不是我等能敌啊,怕有差池,一路未敢卸他镣铐。”

王后别过脸去,不忍再看儿子那触目惊心的惨状,只觉如尖刀剜心一般。

章都王看着儿子,亦沉默许久才冲那押送的首将询问:“陛下那边,可还有事交代。”

“陛下就说,希望章都王好好管教儿子,这样勇猛的年轻将才,出了岔子,行错了路就可惜了。还有些事......”那首将看了看章都王,“等他护送昭朔公主回来后,再详询。”

章都王看着那首将,未再回应。

那首将也没再说什么,只拱手一礼:“告辞了章都王。”随即便领着那一彪甲士,打马离去。

王后上前,上下打量一番儿子,眼见着他瘦了一圈,唇角清晰可见青紫伤痕,好在儿子尚能站着,不像传言说腿被打断。她想要说什么,却是难过哽咽,最后只问了一句:“硕儿可还好么?”

熵硕点了一下头,“好。”声音却哑得厉害,便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一旁父王犀利的目光直将他盯得如芒刺在身,他低着头,不敢与父王对视。

王后气愤流泪道:“真没想到,怎么就被殊善公主看中了!”

章都王挥挥手中断了王后的话,“殊善公主的事暂且不提。”

“硕儿,”章都王盯着儿子,神色沉凝地说道,“我最近听到了些传闻,想问问你。”

熵硕缓缓抬起目光,默默看向父王,一言不发。

章都王说道:“冥界这次大军压境,和冥皇三子同领中路人马的,还有冥皇的亲外甥赤漓。这赤漓是他们冥界皇族赤鸢长公主的独子。硕儿,赤漓被你弄到哪去了?为何只有冥皇三子虚摩被押送回来了?”

王后听不下去了,替熵硕说道,“押送回冥皇子,那便是只擒住了冥皇子,大王为何会因为传言而疑心自己的儿子?”

章都王没有理会王后,缓缓朝着熵硕走去,眸光犀利,“怎么不说话,你老实告诉我,赤漓现在在哪儿?你别跟我说,你只抓了冥皇子,独独将赤漓放跑了。”

熵硕被他父王逼得连连后退,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回。

章都王继续逼问:“大军回朝前一日,你黄昏时离开大营,午夜方回。说一说,你干什么去了。”

王后已经看不下去,也素知章都王脾性,生怕他一掌打向本就有伤在身的儿子,忙上前挡住熵硕,向章都王质问,“大战告捷,只离开大营半日,出去散散心不成?他遭殊善公主这一劫,本就受尽冤屈。大王却因为几句传言,连连逼问,诬陷自己的儿子……”

章都王后说着说着,愤懑语塞,哽咽落泪……

“我诬陷他?”章都王冲着王后反问,“这些传闻连我都听说了,难道陛下就没听说?你以为这次给他这么重的惩戒,只是因为得罪殊善公主?你刚也听见了,等接回昭朔公主,还要讯问,也就是说这事陛下还没放过。”

“问就问!”王后怒道,“一直在军中,只擒住了冥皇三子虚摩,也押送回来了,战事也告捷。难道还能为了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冤杀有功之将!”

章都王忍着没有再开口,沉默地长长叹息一声。

许久的沉寂,章都王看看儿子那情形,也不忍再逼问,放缓语气嘱咐道:“护卫昭朔公主这件事,万不可办坏了。”

“嗯。”熵硕应道。

章都王终是不放心,又打量一番熵硕。这孩子血脉不纯,有高崎国玄狼血统。因而不似父母和族中兄弟姐妹银眸银发。

熵硕的头发是黑色的,却在耳后到后颈上方,有一缕非常耀眼银亮的头发,仿佛烈日下的山巅积雪,银光闪闪,灿烂夺目。双眸亦是黑色,眸底隐隐墨绿,比银狼更透着一股幽深不驯的野劲儿。加之挺拔劲瘦的身量,整体形貌都非常漂亮张扬,比族中那些血统纯净的兄弟还要出众得多。

也难怪,把个殊善公主迷得神魂颠倒,邪魔侵体一般。

章都王轻叹一声,问道:“你此次赶赴灵洲护卫昭朔公主,怕是寸步都不得离开她,平日里就你与她两个,你打算怎么与公主相处往来?”

熵硕哪里想过这些事,自然不知怎么回应。

“你在昭朔公主面前,就不要示现人身了。你顶着这张脸,整日在公主面前晃,回头再招惹了昭朔公主!”章都王没好气地训斥,“那昭朔公主与殊善公主本就是一对冤家对头,你若同时招惹她两个,闹将起来,陛下正借这由头办你!”

熵硕越发不知要说什么,只低下头。

“记住了吗!”章都王喝问。

“嗯。”熵硕应道。

王后料想到儿子刚从地牢出来,身上分文没有,拿了事先备好的一袋钱财和吃的给熵硕,又给他一个小漆盒,指着漆盒对熵硕交代:“这里面是太卜给的引路星。你到灵洲,再将引路星放出来。”

熵硕接过这一应东西。

“你饿不饿,要不要此刻先吃点东西?”王后问。

熵硕摇摇头,“不吃。”

其实他今日就午时吃了几口白饭,到此刻并没有吃晚饭。王后是想让熵硕吃些东西的,又怕留他久了,章都王又为难他,便也不再劝说。

章都王问熵硕:“你可有什么要说的?没有这就去吧。”

“我要马。”熵硕说道。

“什么?”章都王没听清,皱眉问道。

“给我马,我腿疼。”熵硕又重复了一遍。

“腿疼?”王后忙上前去摸儿子的腿查看,“外面传言说他们打断了你的腿?”

熵硕朝后退了一步躲开母亲,“没断,就是疼。”

章都王叹口气,朝随行军士吩咐道:“把我的马给他。”

“是。”随行军士牵来一匹黑如墨玉的精壮烈马,这马是章都王的常用坐骑,疾如雷电,可日行千里。

熵硕接过缰绳便踩镫上马,跟父母告别:“我去了。”

王后挥挥手,含泪道:“嗯,路上小心,去吧。”

话音刚落,熵硕便调转缰绳,一记响鞭,绝尘而去。

章都王望着那远去之途,啧啧一叹:“好生没良心的东西,惹出这些事,一句多言也没有,问他的事也没问出来。”

“他还能说什么?”王后冷笑反问,“此次出征,风餐露宿,浴血奋战,生擒冥皇三子,使大战告捷。立如此大功,却未得寸许封赏,回来就被殊善公主纠缠,反倒领了顿杖刑。他与我们多久没见了,因为怕你逼问,方才都不愿意与我们多待一刻。大王也是,有什么好问的,还非要此刻问!那些风闻传言,陛下若有实证,早就落实治罪了。”

章都王皱起眉,忍耐良久道:“他这顿杖刑看似是因为得罪了殊善公主,其实是他私藏赤漓,未押送回骊歌这件事,已经传到陛下耳朵里了。我问他,是想心里有底,斟酌周全之计。可他不告诉我,你又阻拦着我问!你以为陛下放过他了?刚没听见吗,等他回来,陛下还要继续计较追查,你说这事如何了结?再说你也不必替他愤愤不平,即便没有私藏赤漓这件事,就凭他打伤殊善公主禁卫,陛下没就此治他个大逆之罪,已是看在我们章都的面子上大大开恩。那可是皇家禁卫,还手便是冒犯天威。”

“是不是私藏了赤漓这件事,陛下只管追查,”王后道,“既无实证,便是欲加之罪。”

许久的沉默,两人都在平息心中怒火。二人向来如此,话不投机,三五句便要怒火上头。

“黎琮,”章都王忽然放缓语气问道,“你父王那段时日,有没有找硕儿?”

“大王问这话什么意思?”王后冷声问道。

章都王说道:“以我对硕儿的了解,他即使与章都,与宗族,乃至你我,再疏远,到底还有情义。他不会轻易做这种连累父母宗族的事。这孩子向来重情义,能让他以身犯险,恐怕是你父王那边的授意。”

王后冷笑道:“疑来疑去,疑心到我父王身上去了!”

“能不能与我好好说话?我就是想问一问你,看看你知不知道。”章都王说道。

“别问我,我不知道。你若想知道是不是我父王授意,直接去问我父王便是。”王后说完,兀自离去,先登了车辇。

章都王良久伫立原地,硬是再次将怒气狠狠咽了下去,方才登车。王后居中而坐,亦是满脸怒气。

章都王择了个空处坐下,沉着脸望向车窗外。

车辇朝章都国方向驶去,二人一路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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