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盛宜终于给柳水意分去了一个眼神:“她竟还愿跟在你身边?”
那位大宫女春华倒是抢在柳水意前头开了口,她的语气哽咽又带着卑微:“长公主殿下,春华知道那毒的线索!春华只求殿下能网开一面,放奴婢出宫,给奴一条生路!”
温盛宜懂了,这春华消息倒是灵通,知道自己回来了,也知道自己一定会来找柳水意,所以这位贴身婢女是利用了自己主子呢。
不过,从前柳氏仗着自己是皇后,家族也在朝堂上有些分量,后宫妃子、宫女太监被她残害的不知有多少,如今失了势成了这般模样,也是她活该。
思及此,她面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伴着春华的磕头声望向柳水意,开口是满满的恶意与嘲讽:“我说呢,就凭你从前的种种,怎可能还会有人愿意待在你的身边。”
柳水意没说话,她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开口压抑着胸中的怒气和酸涩:“我确实不知道那毒的线索。”
说完,她便有些僵硬地转身走进了殿内。
温盛宜挑了挑眉,她似乎懂了柳水意的意思,也跟着她往里走去。
她边走边抬手摆了摆示意翼鱼不必跟上,踏上台阶时,又对着春华的方向朝翼鱼抬了抬下巴。
殿内,她将百年香放在桌上,什么话也没说。
柳水意开口的语气带着生硬,但又露出一丝可以察觉到的卑微与祈求:“你没有其他要问我的了吗?我可以告诉你其他地消息,关于这宫廷,关于白——”
温盛宜残忍地打断了她:“我只想知道那是什么药,又是谁把药卖给了你们。可惜这些问题,你一个都回答不了。”
“别想着自己能躲过一死,认命吧。”
院子里,春华还跪在地上,翼鱼把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看到她出来,翼鱼将手中的纸递给她:“她说装那药的瓶子上刻着这样式的花。”
春华像是怕极了,说话时声音微颤,带着哭腔,语速也越来越快:“殿下,奴婢宫外还有家人需要照顾,奴婢不会骗您的,奴的记性好您也是知道的,况且这花的样子罕见,奴不会记错的,求您网开一面饶了奴吧!”
说着,她又开始磕头。
温盛宜粗略看了一眼那花,长得奇形怪状的,确实有几分“毒药”的感觉。
她将纸递给翼鱼,低声嘱咐她派人去查,接着上前将春华的下巴抬起,她的额头已经磕烂了,血流在脸上,像民间传说里的鬼娃娃。
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春华的头,柔声道:“真是个乖孩子。”
春华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丝喜悦,她看到温盛宜面上也露出了堪称温柔的笑容,只是那只摸着自己头的手却以极快的速度抽过翼鱼手中的剑,直直地插了下来!
噗呲——
剑身没入血肉,温盛宜看到了春华不可置信的脸和张合的嘴唇。
她在说什么?
温盛宜已经听不见了。风声沙沙作响,像母亲临终前对自己的那一句句温柔的叮嘱——
“阿繁以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阿繁怕冷,以后冬天记得要多穿衣服啊。”
……
良久,她将剑从春华身体里拔了出来,眼底露出狠厉:“以为我不会杀你吗?你也是害死我母亲的凶手啊,我温盛宜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我不可能让你活。”
凄凉冷清的宫道上,两道身影渐行渐远,直至走入皇城的繁华富贵中。
*
入夜,乾清殿内。
宫人被新帝悉数散去,不一会儿,一个身着蓝色长裙的女子推门走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一只雪白的狐狸。
白重清原本正坐在书桌前处理这几日堆积下来的公务,见到来人后,紧皱的眉头终于放松了些。
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状似抱怨道:“阿姐可算是来了,这几日来对我不闻不问,说着什么自有办法为家人申冤让我别管,我竟也没想到你说的是敲登闻鼓,这其中的风险之大,你可曾想过?”
温盛宜将雪白狐狸塞进白重清怀里,自然地坐在了旁边的矮榻上,拿起桌上白重清特意命人准备的糕点:“这不没事吗?再说了,我把身份亮出来,那些官员岂敢拦我?”
说完又对他扬了扬头示意道:“倒是你,也别把自己逼太紧了,这才刚当上皇帝每日里就累成这样,以后怎么办?嗯?”
纵使他们这出利用段王的戏码是早已商议好的,但白重清在称帝后还是每日都忙碌得很,几乎全部时间都用在了处理朝政上。
白重清闻言只是笑了笑,并未说话。当皇帝哪有不累的,若是每日都悠闲无所事事,不成昏君了?
只是温盛宜来之前白重清看着的奏折上恰好是有官员卑微询问“长公主殿下一鞭子将看管登闻鼓的官员挥晕了怎么办”,他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将奏折往下压了压。
接着他又单手托着腮看向温盛宜,另一只手还摸着怀里狐狸的毛,开口问道:“那我们古燕国尊贵的长公主殿下,这么突然地来找我,是有什么天大的事吗?”
语气是和温盛宜如出一辙的散漫,只不过是抑扬顿挫的声调。
白重清清楚地看到,眼前这人的悠闲面容在听到自己的话后流露出了一丝不自然,他心底浮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哈哈……借我五百两银子。”温盛宜知道自己要的多,说完还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白重清倒是松了口气,只要钱就还好,这人别现在突然跑了就行。
“行啊,待会就让人给你送过去。”
温盛宜抬头看着他的表情,八年的相处让她很清楚这人的小心思,索性开口一次性把话说完:“我要拿着钱去江湖风雨楼买消息因为我有母亲身上毒的线索了所以过几日我就要和阿鱼一起出城甚至去别国了但归期不定!”
“……”
白重清在心里扶额苦笑。
“你……知道你还有一个长公主册封的仪式需要完成吗?”
温盛宜不自在地开口:“长公主册封一事你就对外宣称我染了重病,须到寺郊外寺庙里清修,你可是皇帝诶,你的话谁敢不信,对不对?反正我现在连去哪都不知道呢,更别说归期了,带着狐狸也不方便,你想办法帮我圆过去,顺便照顾照顾你外甥女喽。”
她看向白重清,眼里闪烁着认真与坚定:“阿澈,事关我母亲,不管是什么地方,我都必须要去。”
白重清看着她的眼睛一顿,随即无奈地轻叹一声:“你还是和八年前一样。”
*
白重清的母亲是在先帝还为安王时生下的他,但因为低贱的身份和安王妃的怨恨,即使后来安王成了皇帝,他们母子二人过的一直都是凄苦的、受尽冷眼与不公的生活。
九岁母亲因病去世时还多亏了长河长公主才得以好好安葬,从那以后他便一个人孤零零的想尽了法子在这个世上活着。
直到十三岁那年一个普通冬日的夜晚。
那时他刚从御膳房偷了点心回来躲在堪堪可以遮蔽风雨的屋子里,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是谁?翠微宫一年里来的人都屈指可数,除了那些特意来逗弄他取乐的皇子们,谁还会来?
他走到窗边,偷偷地看向院外,一个看着也就十几岁的小女孩和一个侍卫吗?
“白重清。”一道略显稚嫩但又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是那个小女孩在说话,“我是清木县主温盛宜,是长河长公主的女儿,可以邀请我进去坐坐吗?”
他清楚地记得,八年前的那个夜晚,同样的眼神望向自己,问自己说:“既然这么恨他帝后二人,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为自己报仇?”
两个同样对那二人满怀恨意的人,自此开始了他们长达八年的密谋。
所以此时的他看着这样的眼神,还是不能拒绝眼前这个人。
*
半个多月后。
从喧嚣熙攘的繁华都城一路东行,走过热闹鼎沸的州县,穿过静谧无人的树林与溪流,马车最终在槐安县这个古燕东部稽州的边陲小城内缓缓停下。
残阳如血,霞光照耀在了地面这座充满了烟火气的热闹城镇上。
“两位小姐,槐安县到了。”车夫对着车内喊道。
温盛宜和翼鱼两人下了车,将车夫打发去了提前定好的客栈,在街道上慢慢走着。
“这城倒比我想象的要热闹得多,也小得多。”温盛宜抱臂观察着四周,皱了皱眉开口道。
她特意派遣了两名隐士比她们提前一日出发,一路上在前查探消息,没想到人在进了槐安县城后竟失去了联系。
但碍于那二人有迷路的前科,她和翼鱼便以为这次也是如此,可这槐安县城面积并不大,不可能会在这里失踪,那……
“周边村落?城郊地带?”
十几年的相处让二人达到了一种诡异的默契,听到温盛宜的后半句话翼鱼便知道了她在想什么,直接说出了两种现下最可能的情况。
“那她们定是打探到什么了,”翼鱼又接着提议道,“既然江湖风雨楼的消息说那东西就在这槐安,我们不如去跟百姓打探打探消息?”
“好看的花啊?嘿呀,我们这还真有!”集市旁的卖菜大娘听到两位仙子般的人物来找自己问话,菜也顾不得卖了,开口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倒出来了。
“那个东西呀叫‘秦女花’,就在我们槐安城南的那个春江村,只不过现在村子和花都没有啦,我记得以前那些村民整天神神叨叨的,说什么那花就是花神显灵对他们的奖励,甚至还在涟山上修了一座花神庙,没记错的话,还和县令因为这个庙闹了矛盾来着。”
“几年前……九年前的一场山火吧,不仅烧了小半个山头的秦女花,甚至还烧死了好几个村民嘞。”
“当时好多我们外乡人都想去看看‘花神显灵’是啥个样子,那春江村人就非说火是花神对外人践踏自己身体的惩罚,把我们都赶走了,再也不让我们去他们村子了。”
“姑娘你说这是个什么道理嘛,我们也就是好奇去看看,怎么就践踏他们的宝贝花神啦?”
只是用来看,不能入药吗……温盛宜微微歪头,轻皱了皱皱眉。
嘻嘻,小情侣就快要见面啦![垂耳兔头][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还有就是段王,是阿繁和小白早就计划好要把大锅推给他的,毕竟他也小白最有力的一个竞争对手。[撒花][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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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秦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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