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匆整个人的感觉和他的佩剑一样，锋利而破碎。

但程匆的嘴唇和他整个人的感觉不同，带着泪水的咸味，柔软得如同月光下的花瓣。

立刻，程匆的双手就伸过来，反抱住孟渊，双唇反客为主，舌头撬开孟渊的唇齿，身体向前一压。

刚刚坐起来的孟渊被他又压得重重向后倒下。

身后是沙子，倒下并不疼。

孟渊本来是想安慰程匆，却没想到带来这么大的反应，这一倒下去，觉得脑袋被晃得有点发晕。

程匆压着孟渊又亲又啃了好一阵，方才松开。

孟渊只觉得自己周围所有的空气都被程匆给带走了，整个人被他亲得酥酥麻麻，脑袋里五光十色，如同白日焰火。

虽然脑袋里放着白日焰火，但孟渊还是记着事情的。他用力一撑身子坐起来，一把抓住程匆的手。

“我们这是在哪儿？”他问。

眼前是一片碧海蓝天，绚烂的落日正慢慢向海天之交处滑过去。天地万物笼罩在灿烂而辉煌的金色光晕中。

虽然尚未日落，头顶上方却已经布满了漫天繁星，璀璨的星光透过湛蓝的天幕垂落下来。

天幕上涌动着一阵一阵的波浪，这感觉就像是躺在水里的人，穿过浩瀚的大海仰望水面一样。

看着时间如流水般从自己面前穿过。

不可思议！

孟渊被这景象一下子惊醒了，但又同时觉得更像是在梦中。

程匆回捏了一下孟渊的手，稍稍用了点劲儿。

这手上传来的力道和温暖，让孟渊至少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我们这是……？”孟渊刚开口，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两人顿时都是一激灵，方才身边明明没有任何人，否则以他们的敏锐，早该发现了。

两人几乎同时跳了起来。

一个长得特别水灵的小女孩，背着光站在沙滩上，离他们只有两步远。她装模作样咳嗽的手正从嘴边缓缓放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

不对，刚才有这小女孩走过来的声音吗？

孟渊的目光迅速向小女孩身后扫了一眼——没有脚印。

他抬头与程匆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程匆也发现了异常。

本来想着被一个水灵灵的小女孩目睹了他和程匆又哭又笑、又抱又亲的全过程，孟渊的第一反应是臊得老脸通红。

而这诡异的发现，却瞬间让孟渊的头脑清醒过来，那点尴尬都不重要了。

“你是谁？”孟渊与程匆同时出声。

若是其他情况，此刻两人手中的剑必然都早已出鞘。

但毕竟面前只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虽说以貌取人并不对，但两人的剑终究没有拔出来。

那小姑娘眨了眨眼：“我吗？”

她被两人同时一问，似乎特别惊讶，之前假装咳嗽的手也放了下来，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们不认识我？！”

那语气，相当的理直气壮。

“我们应该认识你吗？”孟渊被她这自信的一问问得莫名其妙。

那姑娘一挑眉，表情似乎是在说“哦，他们居然不认识”。水灵灵的眼睛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程匆的身上。

孟渊心头莫名一跳，这种不祥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果然，那小姑娘与她年龄极不相符地坏笑了一下，两步上前，张开双臂，一下就抱住了程匆的脖子，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这一下，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一阵海浪扑来，哗啦一声。

但孟渊觉得那声音都没有自己全身血液涌上脑袋的声音大。

他伸出手朝两人一指：“你干什么？喂！你，你，你……放开手！”激动得都快结巴了。

又转头冲着程匆喊：“你发什么呆？把她推开呀！”

有那么一瞬间，无数的话本从孟渊脑袋里闪过，王小姐、甄小姐……断剑江离风流野史，浪子与闺秀……孟渊现在才发现，在薛木头的努力熏陶下，自己已经长了这许多“知识储备”。

这小姑娘到底是谁？！

程匆被小姑娘这么一抱，像只炸了毛的猫，两只手向上一举，露出非常无辜且受到惊吓的表情。

你无辜个什么？现在不需要你无辜好不好？我要你反抗啊！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呀？”程匆大声喊道。

“认错人？怎么会？江离哥哥，我的好哥哥，怎么会认错？”

江离哥哥？！

还叫得这么亲热？

“你认识他？” 孟渊懒得管自己为什么要生气，也不管有没有立场生气了，反正他现在很生气！

小姑娘也不管他，两只眼睛笑眯眯地盯着程匆，两人越着急，她越高兴。

“江离哥哥，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这是什么神展开？哪里来的小妮子？孟渊在心里对她的称呼已经开始变了。

“水灵灵”脸上的表情似乎觉得好玩极了，搂着程匆脖子的手紧了紧：“就算现在让我拽着你的手往悬崖边上跳，我都会愿意。”

她顿了顿，更得意了：“但是我不敢告诉你，你知道吗？我不敢。”

孟渊和程匆都愣了一下。

你不敢？你说得已经够奔放、够直接了吧？

现在这小模样可没有半点不敢的样子。

“因为我害怕……我对你的感情，只不过是……只不过是珍珠里灵识对于主人的眷恋而已……我害怕，如果我醒过来，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那我对你算什么？”

孟渊愣住了。

一直以来卡在他心里的坎，为什么会从这“水灵灵”口中说出来？

他突然发现有些不对。

这小女孩难道是……

孟渊的情绪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弯，从刚开始的满腔怒意，变成了满腔惊恐。

那种自己的心思正被抖落在众人面前的惊恐。

他直接飞身就朝两人扑了过去，不管怎样，先堵住那小女孩的嘴再说。

程匆似乎也反应了过来，刚才那句话……

他抬起的手，本是想推开小女孩的，现在竟然一反手，一只手护住“水灵灵”，另一只手伸出来，架开了孟渊扑过来的攻势。

“你这吃里扒外的混蛋！她胡言乱语，你居然还想听下去！”

程匆挑起一边眉毛，扯了扯嘴角：“让她说完。

就算是我，那么多年了，像她这么有勇气、这么独特的表白，我可是第一次听。你不让说完，多可惜！”

孟渊当然不会放弃，但他一时半会还真就够不着那小女孩的嘴。

小女孩的嘴也不受他控制，自顾自就往下说了，小表情还配合得非常到位。

“江离哥哥，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不敢靠近你，因为我害怕……我不是拽着你向前跑，而是拉着你一起往深渊里面跳。”

“自从和我有联系之后，你就好像进入了一个漩涡，你身边所有的事都越来越糟。你原来的生活都被你抛弃了，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而现在……”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和我站在一起，和整个世界作对？就为了……这个世界，值得吗？”

孟渊和程匆两人原本你争我夺的动作，顿时都停了下来。

值得吗？

程匆叹了口气，有点想抓住孟渊的手腕，把他捞到自己怀里来狠狠揉一下。

刚才那些话，太让人心疼了。

但面前还抱着这么一大团“水灵灵”，有点够不着。

程匆此刻实在不忍心就把她推开。

毕竟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但就在这一瞬间，“水灵灵”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你们俩这啥表情？也太可爱了吧！”

她一边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完这句。

笑完，她一把将刚才还紧紧搂着的程匆推开，继续弯着腰、捧着肚子笑。

有那么好笑的吗！孟渊觉得自己有点生气。

“你还没完没了了？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拿两个大男人来开玩笑。”

程匆眯起眼睛。“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水灵灵”歪了歪脑袋：“墟海呀。”

孟渊已迅速闪至程匆身边。

“这么小一个小姑娘，叫小贝壳还差不多，还墟海？这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他在程匆耳边低语。

程匆忍不住噗嗤一下破了功。

水灵灵立刻转过头，白了两人一眼。

“别在我面前搞什么小动作！”她叉着腰，气势十足地用手点了点两人。

“在我眼里，你们俩都是小不点儿！我可是活了好大一把年纪的人了！”

孟渊忍不住接嘴道：“那您倒是幻化一个和您那‘好大一把年纪’相称的样子啊？我看你内心就是个小姑娘吧。”

“那你倒是说说，”墟海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我该幻化成什么样子，才配得上这几千岁的年纪？”

孟渊张了张嘴，随即笑了：“好像……也是。“

他随即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水灵灵，还是叫水灵灵。

“小姑娘模样，挺配的，”程匆在旁边补充道，“人小鬼大嘛。”

他话锋一转，语气严肃起来，“你把我们带到这儿来，究竟想干嘛？”

水灵灵嘴角歪着，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怎么突然这么严肃？刚才不是聊得好好的吗？”

程匆的眼睛虚眯了一下。

“你在拖延时间。”他沉声道。

与此同时，孟渊也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程匆的手臂：“你感觉到了没有？”

远处传来空气微微的震颤。

有高手在过招！

两人对望一眼。

“长老爷爷……”孟渊着急起来。

程匆抓住他的手，在手心里用力搓了两下。

“走！”孟渊拉起程匆，撒腿就往前冲。

“等等！”程匆猛地拽住他，回过头看着水灵灵，“你得和我们一起。”程匆说。

“嗯嗯，我应该和你们一起啊。”水灵灵歪了一下头，但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了下来，“但是……我不敢和你们过去。”

程匆皱了皱眉毛：“为什么不敢？”

水灵灵圆圆的脸蛋皱成一团，像是被什么揉过一样，她似乎想起了自己很不喜欢的事情。

“因为他在那里，我不想去见他。”

程匆接着追问：“‘他’是谁？你至少告诉我们，让我们有个准备。”

水灵灵低下头，咬着嘴唇，手里很用力地掐着自己，似乎想起了让他很难受的事情。

孟渊轻轻晃了晃程匆的胳膊，“让我来。”他上前一步，在水灵灵面前半蹲下，目光与她平视，“能够让墟海露出这副表情的人，几千年以来，估计也就只有一个了吧？”他看着水灵灵说。

水灵灵抬起头，眼睛里有东西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