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自己还不一定能活到什么时候呢，居然还想带着一个孩子，这种拖油瓶就应该当做看不见！”刘安的声音带着愤怒的颤抖，整张脸都涨红，瞪大眼睛看向躲在姜阮身后的小女孩，仿佛下一秒就会冲过来把她从门口扔出去。

姜阮默默将玲玲往身后推了推，转头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让玲玲不要太担心。

“姜阮，我知道你心软，但也要分清现在是什么时候。”

见姜阮完全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刘安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玲玲身上，语气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激动。

在这个恐怖如斯的世界，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生活，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法则制裁。

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独善其身，何况带着一个孩子。

“你从什么地方来的？”

想到孩子，刘安愣了愣神，皱着眉来到玲玲面前，动作生硬地半蹲下，带着审视的眼神在玲玲身上扫视一番。

刚才他倒是忘了这件事情了。

“我……”玲玲早已经被刘安刚才那副脾气火爆的模样吓坏了，瑟缩在姜阮身后，小手紧紧抓着姜阮的衣角，吞吞吐吐，声音非常小。

她看了一眼姜阮，抿抿唇，继续说道：“我是被姐姐从那个房子里救出来的。”

然而刘安想问的根本不是这个，他摇摇头，眼睛紧紧盯着玲玲那双无辜的眼睛上，一字一顿地说：“小妹妹，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玲玲吞吐了半天，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只是说了一句“忘了”。

刘安还想再问，被看不下去的姜阮制止了。

“她已经说了，前面的事都忘了，你就别刨根问底了。”

“咱们这里已经多久没有看见小孩子了。”刘安站起身，看向姜阮，继续道：“就算是大人，晚上还怕的不行，结果你跟我说这个屁大点的孩子一点都不害怕，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在这里，没有人会不害怕，如果有，那他一定有问题。”

姜阮看着刘安信誓旦旦的模样，默默看向他身后，指着林舒煜说，“你在说咱们老板吗？”

刘安：……

我在和你说正事，你居然和我提大佬。

“老板，你也觉得应该把玲玲这孩子赶出去吗？”

姜阮看向从刚才就一直没有说话的林舒煜，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说到赶出去的时候，声音格外重。

刘安低着头，什么都没说。

下一秒，林舒煜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你要是想，就留下吧。”

没有半点犹豫，玲玲在他眼中就像是路边一片随处可见的树叶一般无足轻重。

既然林舒煜都答应了，玲玲在打印店里也算是彻底留了下来。

刘安还想再说什么，但对上林舒煜那副无所谓的眼神，想说的再多最后也只剩下了一声叹气。

他已经记不清，林舒煜上一次做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情是什么时候了。

他早该想到的，只要和姜阮有关，无论他说什么，都没有用。

为了庆祝玲玲这个新同事的正式加入，最高兴的就是姜阮，她直接带着玲玲去附近的超市采购食材，打算吃点好的。

秋风瑟瑟，路上没多少行人，路边水果店零星摆着几个即将腐烂的过季水果，店老板看着从门口经过的人，眼底一次次露出期望，随即又被失望覆盖，嘴里念念有词。

“姐姐，什么是超市啊？”

玲玲拉着姜阮的手，对眼前看到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尤其对超市这两个字。

在赵生那里，她总是从别人那里听到超市这两个字，那些人说超市里面什么都有，比他们工作时候摆在眼前的东西还要多，但她从来都没有去过，根本不知道超市到底是什么样子。

姜阮低头看向玲玲充满好奇的眼神，只觉得心里一阵心疼，十几岁的年纪本应该无忧无虑备受宠爱，然而却跟着赵生受了那么多苦。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在玲玲的眼睛里看到专属于孩子的亮光。

她的语气轻柔，伸手揉了揉玲玲的头，柔软的发丝微微毛躁，衬得玲玲那张小脸更加可爱，“那里有很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姐姐给你买。”

一听到吃的，玲玲更是来了兴趣，拉着姜阮的手走在前面，还时不时地催促姜阮走快一点。

眼前的房子与其说是超市，实际上只是一个用许多木板当做补丁建起来的破败屋子，墙上只是用红色油漆手写了两个字，“超市”。

但这也没办法，在生存法则的制约下，农民已经所剩无几。

种地和其他的工作不同，周期性太大了，天气暖和的时候还好，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

这里的天气变化无常，一天的时间里可能就会出现三个季节。

地里的庄稼脆弱，经不起折腾，很多时候，可能辛辛苦苦大半年，最后的收获也所剩无几。

久而久之，地里没了庄稼，全都被荒草取代，自然也就没了农民这个职业。

除了一些聪明人知道未雨绸缪，提前做好了蔬菜大棚，才能够勉强维持人们的生活。

“姐姐，这里的东西好多啊，我以前只在其他姐姐的房间里见过。”

进了超市，玲玲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里面的一切都感觉到新奇。

两人先是买了刘安吩咐的食材和调料，随后去了零食区。

姜阮挑了一些小孩子都喜欢吃的，又给自己买了几桶泡面，转身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林舒煜给过她的那桶泡面，随后又推着车回到货架前，目光环顾一圈，终于在货架的最顶端看到了同款的包装盒。

在看见上面的价格标签的时候，姜阮心里还是狠狠心疼了一下。

果然还得是当老板，买的泡面都和他们的不一样。

从速食区走出来，正好看见玲玲站在一排货架前，抬着头眨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上面整齐排列的商品。

“姐姐，我想吃这个巧克力。”

玲玲之前看到过，这种方方的盒子里面装的都是甜甜的糖果，名字叫巧克力。

话音刚落，一对情侣正好从她们身边经过，视线顺着玲玲的手指看过去，脸上的表情变得耐人寻味。

姜阮尴尬地笑了笑，蹲下身子和玲玲解释，但她除了说这个东西是不能吃的，其他的任何话她都说不出口。

“姐姐，超市里没有巧克力吗？”

她并不在乎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既然不是巧克力，那就去找真正的巧克力。

多亏了玲玲的善解人意，姜阮松了一口气。

拿了真的巧克力，玲玲放在手里看了很久，实在没分出来和刚才那个东西有什么区别，不过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很听话的。

两人在超市逛了很长时间，买了满满一袋东西，临出门前林舒煜给的那些钱已经花的差不多。

从超市出来，看见广场正中央的时钟，竟然不知不觉过了这么长的时间。

远处的天边已经隐隐泛着青黑，留给她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姜阮拉着玲玲的手，面色严肃几分，脚下的步伐也跟着加快了许多。

超市位于这座城市的正中央，距离打印店还有一段说短不短的距离。

如果原路返回，时间根本来不及。

姜阮看向一旁的巷口，幽深又安静，一眼望不到头，宛如一条安静蛰伏张着血盆大口的毒蛇，伺机而动。

尽管林舒煜曾经交代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这种小路。

但她今天还带着玲玲，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如果真的遇到怪物，她根本没有办法保证玲玲的生命安全。

“姐姐，咱们不回去吗？”

不知不觉，她们已经站在巷口很长时间了，玲玲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小声询问，嘴角还挂着浅浅的微笑。

只要有姜阮在身边，她脸上永远都是挂着笑的。

“玲玲，你怕黑吗？”

尽管玲玲表现的和这个年纪的其他小孩子不一样，但在姜阮眼里，她永远都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闻言，玲玲侧了侧身子，歪着头看向他们面前那条漆黑的巷子，随即很快抬起头，冲着姜阮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甜甜地说自己完全不害怕。

见她这样懂事，姜阮只觉得心疼，握紧了玲玲细软的小手，一大一小踏进巷子，身下的影子逐渐被黑暗包裹吞噬。

姜阮不敢有丝毫耽搁，脚上的速度没有任何减缓，一边看着玲玲的状态，还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天空。

然而，尽管她们已经拼尽全力，仍然没能在天黑之前回到打印店。

短暂又突然的黑暗过后，再睁眼，眼前原本清晰的道路已经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完全分辨不出自己所在何处，只能凭借天黑之前的记忆，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耳边不时还会出现其他的声音。

姜阮把玲玲紧紧拉在身边，另一只手提着购物袋，为了不让袋子里面的东西互相摩擦而发出声音，她不得不把袋子拿远一些，这样一来，她们的速度完全慢了下来。

时间一长，姜阮手臂的力量逐渐消耗殆尽，手臂止不住地开始发抖，呼吸声也开始变得沉重。

她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手臂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路中央的小石子。

一个重心不稳，姜阮身子倾斜，手上的塑料袋发出刺耳的声音。

一瞬间，周围没了任何声音，就连正常的风声在此刻也完全消失。

姜阮暗叫不好，拉着玲玲开始向前方跑去，已经顾不上有没有发出声音了。

但还是晚了一步，在他们正前方，赫然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

怪物身上的颜色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只能依稀看出一个高大的轮廓，以及空气中刺鼻的味道。

姜阮愣神一瞬，随后出于本能地站在玲玲前面，将她遮挡严实，轻声在她耳边说：“玲玲别怕，你先去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姐姐马上就会去找你。”

然而下一秒，玲玲非但没听自己的叮嘱，反而拉着姜阮的手朝着那个怪物一点点靠近。

姜阮瞪大眼睛，停下脚步，将玲玲朝自己身边拽住，不让她继续靠近，眼底带着震惊。

但玲玲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担心，笑着让姜阮不要担心，“姐姐，听我的，只要屏住呼吸走过去就好了，不会有事的，如果姐姐害怕的话，我带着姐姐过去。”

玲玲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拉着姜阮的手不住地朝着自己身体的方向收拢。

不知为何，对上玲玲那双眼睛的时候，姜阮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脑海里不由地回想起刘安曾经说过的话，玲玲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