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进组

江海恒店,除了新乡霍拉果斯之外,全国首屈一指的影视之都。

全国数不清心怀梦想的小演员们在这里聚集起来,企盼有朝一日能得到自己的人生角色,从此一飞冲天,名扬四海。然而更多的人只是匆匆地从一个片场赶往另一个片场,只在休息的间歇匆忙地扒光一份盒饭。

张亦薇他们到达片场时已然临近傍晚。

剧组负责来接他们的助理尽心尽责地领着他们到酒店住下,便邀请肖莫白和制片、导演们一起去吃饭。大制作的剧集,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定的酒店档次必然也是低不了的。

张亦薇默默地跟在一伙人的身后,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好在宴席上也没人理她,那些影视圈的大人物们忙着互相吹吹捧捧,来回敬酒,只有小白和彤彤不时和她聊上几句,倒也不觉得尴尬。

反正别的不会干,吃,她总是会的么!

等菜都上完,酒敬得差不多了,桌上只剩下残羹冷炙,喝得舌头都大了的导演站起身来,一把揽住肖莫白,神神秘秘地道要领着他去一个好地方,“换一种娱乐”。

肖莫白也喝了不少,一向淡然的脸上浮出丝丝红晕。

确认账已经结了,他一边扶着导演往外走,一边随意地应和着,不经意一转头,对上张亦薇直白清澈的目光,霎时一愣,甚至连脚步都慢了下来,宛如玉雕似的面庞浮现些微难色,踌躇片刻,才道:“……其实我从来不去那些地方的。你放心,我把导演送回酒店就回来了。”

眼中又是某种隐隐希冀的神色。

然而,听他突然这么说,张亦薇也是一呆,心里十分莫名其妙。

她明明只是在看乐子,看那平日里在荧幕上不苟言笑的大导,居然也有这样醉成一滩的时候,没想到老板突然就转过来让她“放心”了。

放心什么?有什么可放心的?

张亦薇心念电转,思索片刻,顿时恍然大悟——她老板如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在娱乐圈里混迹的潜规则是一码事,在曾经的校友同学们眼里的形象是另一码事,他必然是不想让这点小小的瑕疵因为张亦薇传出去,影响他的伟岸光辉!

自认为摸清了老板的心意,张亦薇对他微笑点头:“没事的,您和导演放心去就好,我不会跟别人到处乱说的!如果时间太晚了您给我打电话就好,我叫车去接您!”

“……”

肖莫白面无表情地转了回去,脚步好像比刚才更快了三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张亦薇一头雾水,顿感伤脑筋了——莫非,这上意,她没有揣摩对?可不这么回答,她又要怎么回答呢?

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张亦薇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杨璇儿他们说职场艰险,诚不欺我!

好在对她而言,吃完了饭,这一天就算是结束了。剧组十分大方,给他们所有人都在酒店安排了一个房间,不用和别人共享,起住也更加方便。

张亦薇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阵,依然对自己身在剧组这件事十分难以置信。她实在睡不着,便从床上起身,拿了房卡,悄悄从酒店溜了出去。

这酒店离影视城很近,走路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距离。

张亦薇依着来时的印象往影视城的方向走,走了没几分钟,就听一阵喧哗声从不远处传来,声音依稀有几分熟悉。

她一个闪身躲进街角,探头去看,就见没两个小时前刚刚才和他们吃过饭的那几个导演、制片正拉拉扯扯、勾肩搭背地往一个富丽堂皇的KTV里进。身旁还围着几个负责照顾他们这一班醉鬼的尽职助理。

张亦薇扫视一圈没见到袅袅,又耐不住好奇,一个人头一个人头地找过去,果然没看到肖莫白的影子。

她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看来她这位老板并非装相,说得可能是真的——他当真不常去那些**。

张亦薇又在街角耐心地等了须臾,等他们的声音彻底消失在KTV里,甚至接送他们的司机都驾车离开,才回到人行道上,慢慢往影视城走。

此时已将近半夜十一点,影视城却依然灯火通明。一个个剧组打着大灯,守着各自的场景熬夜拍戏,导演不喊“卡”,摄像机便绝不能停。

张亦薇从来没见过这场面,仗着脖子上一张工作证无人阻拦,四处溜达,东瞧西看,看完了清宫言情看民国战争,看完了S级制作看土嗨竖屏。明星、龙套、灯光、摄影井然有序,各司其职,把千年的历史,以及万千的故事尽数浓缩于一个影视城。

张亦薇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便来到了之前导演助理带他们逛了一圈的《十世书》剧组。

明天举办完开机仪式,上过香,摆过供,拍摄就会立刻正式开始。剧组的工作人员正在现场进行最后的准备。

张亦薇刚一踏入片场,心中便生出一丝懊悔。在别人的剧组里闲逛无所谓——反正等她走了谁也认不出她是谁,在自己工作的剧组随便乱晃,倒免不了显得她十足碍眼了。

然而,不等张亦薇顺着原路回去,她就被领他们来片场的杨助理发现了。两个人眼眸一对,张亦薇顿知无路可退。

果然,杨助理冲她摆摆手,快步走了过来,道:“哈啰哈啰,你是墨白老师工作室里的……叫亦薇是吧?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墨白老师有什么吩咐吗?”

张亦薇只能硬着头皮与他寒暄:“没有没有,是我自己睡不着,想着先过来熟悉熟悉工作环境,哈哈哈。”

杨助理笑道:“原来如此。其实不用着急,我们还得一起在这呆很久呢。”

“哈哈也是!”张亦薇干笑两声,又道,“杨助理您倒是,怎么这么晚还守在这里?”

杨助理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本来说好烤乳猪十点送,结果刚刚才送来。这也就算了。剧里男三号的演员二十分钟前才刚到恒店,非要先来片场看一眼。”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他也算有心了。这不,人还没到呢,慰问品先送过来了。”

说着,扬起下巴,冲工作人员们正在搬动的纸箱点了点。

张亦薇垫起脚看了一眼,发现纸箱里全是小蛋糕小饼干之类的零食,好奇道:“这个男三是谁演的来着?”

尽管参与了不少关于《十世书》的工作,但她的关注点基本全在剧本上,几乎没怎么注意演员的阵容。

杨助理道:“他是个新人,不过据说家里挺有背景,所以上来就演男三了。他的名字也挺有意思,不知道是真名还是艺名,叫……文艺。文学的‘文’,艺术的‘艺’。”

张亦薇“噗”地一乐,强压下突然在心头浮现的,文知意的影子,笑道:“如果真是爸妈给取这么个名字,那他投身影视圈也算命中注定了。毕竟是文艺工作者嘛!”

杨助理“哈哈”一笑,道:“说得也是。听说他还挺帅的,不知道演技怎么样。”正说着,一辆奔驰迈巴赫在片场外停下了,他看了一眼那车,接着道,“喏,说曹操曹操到,这应该就是他了。”

而后,也不管张亦薇如何,当先快步迎了上去。

门开了,先下车的是助理。助理侧开身,扶住车门,护住门框,紧接着,一个身形高挑的青年从车里踏了出来,站直了身子。

刹那间,张亦薇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尽数倒流而下,沉到了脚底,让她的手指、胳膊、心口、脸颊,全都一片冰凉。

他白了,也瘦了,本就精致的五官更显得精雕细琢,是一张哪怕在最深黑的梦境中,张亦薇也从未忘记过的脸。

这《十世书》的男三号,化名“文艺”的大有背景的新人演员,不是一年前在海外把她抛弃的前男友文知意,又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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