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弦一顿，没有马上挂断电话，这一年间他很少和妈妈通电话，最初的愤怒过去后，他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和妈妈的关系，每次接电话都不知道说什么，这次也是。

“到住的地方了吗？”沉默了许久，妈妈问。

“嗯。”程弦的声音从刚接电话时的急迫变得淡淡的。

又是一阵沉默。

“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妈妈问。

“没有。”程弦这次回答的很快。

“有就和妈妈说，妈妈毕竟认识的人多。”

“我不靠你....还有事么，我这儿信号不好，没事就挂了。”

还没等对方回复程弦就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后，程弦看着电梯屏幕上的数字一层层跳动，直到停在“20”这个数字上。

电梯门打开，他拖着行李走出电梯，再次看了一眼房卡的号码，照着指示牌的标记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整个酒店装修并不豪华但很新，风格偏向原木风，清新整洁，看着舒服。

这家酒店位置偏市区中外环，附近就是大学城，但装修很新，而且有地铁，价格适中，最主要的是离程弦要考试的院校都不远。

最近正值各类艺术校考的高峰期，这家酒店还是程弦提早两个月就定好的，来的时候他还上网查过，这家酒店的价格已经比他定的时候翻了三倍。

就这种价格，临近考试仍是一房难求，艺术生考试累心累身也累钱包。

酒店走廊里摆放了木质调的香水，散发着幽幽的香气，程弦在3203门口停下，刷卡进门。

到房间后，程弦把行李一丢，火速冲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后在床上躺出一个“大”字形，朝着天花板张开嘴准备大嚎一声。

“啊——，咳咳，算了算了不吼了，保护嗓子保护嗓子，呼——”

戛然而止的宣泄让程弦很是不爽，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拿着手机拍了几张房间的照片，点开微信划拉了几下点开，把图片全发了过去，发了个勾勾手的表情。

对方很快就回复了：

【哥有男人，勿扰】

【程弦：滚吧常予，我已经到了，给你看看房间而已】

【常予：ok，我在滚来的路上了，晚上到】

常予是程弦集训时的同学，比程弦小一岁，两人的目标院校一致所以被分到一间宿舍，但常予的专业方向是钢琴。

照常予的话说，他们两之所以关系好一是专业不冲突，没有竞争关系，二是两人互相看不上。

【程弦：现在已经快晚上了，我的吉他别忘了带】

【常予：已带】

一个电话打进来，程弦关掉微信界面接了起来，对方依旧不是之前联系的任何一家琴行的老板，程弦挂掉电话后无奈地抓了抓头发，决定还是主动出击，顺便练习一下。

酒店周边有音乐学院，因此开了很多家琴房，他直接在地图APP上找了一家最近的，联系了琴行老板。

老板让他快点过来，临近考试，晚上琴房一般都是爆满，老板说趁现在过来正好，还有一两间是空着的，帮他留一间。

程弦快速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带着歌谱就出发了。

刚出电梯门程弦就闻到一股饭香，之前被烦恼填饱的肚子瞬间就被真正的饭菜香味赶了出去，程弦觉得自己的胃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瘪的，饥饿感袭来。

他被香味吸引着来到了酒店大堂，靠左手边有一家便利店，右手边是一家面包店，便利店在饭点会售卖加工好的热菜。

程弦一眼望去就看到了宫保鸡丁、葱油大排、红烧茄子、毛豆鸡块、鱼香肉丝、糖醋排骨，还有一排菜被人群挡住，只冒出腾腾热气，散发的香味还是让程弦舔了舔嘴唇。

右手边面包店的店员正在从大烤盘里将刚烤好的面包转移到展示柜里，经过烘焙后的面包带有淡淡的焦糖色，外皮酥脆的翘起了边。

灯光照射出面包升起的热气，丝丝缕缕从面包的每一个气孔里钻出，上面点缀一抹红色，是草莓，程弦最喜欢的水果之一。

都很诱人，程弦想着。

他看了看手表，现在正是晚饭时间。

便利店里人也不少，甚至排起了长队，这样排下去估计琴房人都去满了，程弦想着，脚步硬生生转了个弯，朝对面的面包店走去，买了一份刚出炉的面包和一杯果汁就出了酒店。

走到离琴房还有快50米的地方，程弦就听到各种乐器的声音从隔音墙里穿透而出，叽哩扎喇的。

再往前走一点，程弦就看到了“音童琴房”，一副很大的闪着光的招牌，他念了遍店名，就是这儿了。

店面不大甚至有点年代感，但透过玻璃门，程弦看到里面色彩缤纷，黄的绿的墙纸在夜晚的灯光下特别亮眼。

他走了几级台阶推开玻璃门，欢迎光临牌子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老板从左手边的柜台后探出了身子，嘴里还在吧唧地吃着什么东西，瞥了一眼程弦，抽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道:“来练琴？”

程弦“对的老板，我刚打电话预约过。”

老板点点头道：“啊，我记得，给你留房间了，我和你说啊小伙子，你现在这个点来正好的，等会人就特多了，还得排队.”

说着拉开抽屉抓了一把钥匙出来递给程弦。

程弦没着急接，先问了句：“老板您这儿价格怎么算呢？”

“诶唷我这价格是最便宜的了，一个小时两百块。”老板把钥匙放在桌面上，把手指指门外。

“隔壁那都四五百一小时呐。”

程弦心痛的捂了捂钱包，“老板您这不能便宜点？要能便宜我最近都来您这，我要在这待好几天呢。”

程弦顿了顿，看了看柜台后贴的价目表，上面只标明了钢琴、声乐大班和小班，以及一些附加课程。

价目表边上还有专门一块区域贴满了小朋友上课以及活动的照片。

“而且您这有认识的钢琴老师吗，我这明天有场考试，我钢伴来不了了，我着急找个钢伴”。老板把饭端起来扒拉两口，看了看程弦道：“有的有的。”

说完便掏出了手机，但犹豫一秒后又放下了手机。

“但这个时间点不好找啊，这刚过完年呢，除了你们考试的，谁来啊。”

老板刷着手机，摇了摇头“哎，这都得提前，你们考试的不都提前定好的吗？”

程弦想说我是订好了，但是天算不如人算，嘿，钢伴直接折了，彻底弹不了。

“不过没事啊小伙子，我们这儿师资力量充足，不怕没人。”老板把凳子一拉，坐了下来，瞟了一眼门外，把之前的琴房钥匙递给程弦道：

“哝，170一小时，不能再便宜了。”

这时，铃铛声响起，玻璃门被推开，一个背着小提琴的人进来。

程弦在后面的人开口之前就接过了钥匙道：“好的，那麻烦老板您了。”

老板从桌肚里摸出计时器，示意程弦现在是晚上六点四十分，就转头招待后面的人。

程弦拿着钥匙到了指定琴房，琴房放了一架肉眼可见破旧的钢琴和掉皮的琴凳，黑色琴盖还斑驳的掉漆，裸露出下面的琴板。

琴键发黄，中间的踏板扭向一边，上一个人踩完也不复原。

程弦上手弹了几个音，还行，勉强准的，可能刚调过，也许是为了对得起那两百块。

程弦无奈，只能练着，每个院校考试曲目数量要求不同，因此这次考试他准备了三首中文歌，三首外文歌，足够应付。

练歌时间过得很快，程弦习惯先开声，每首歌曲练习一遍，练习过程中逐句抓细节处理，六首歌都练习完了就休息一会，之后再练一遍，将每首歌曲不停顿地唱下来就差不多结束了。离老板给的时间也差不了几分钟了，程弦收拾了散落在琴盖上的谱子，拿上钥匙去还给老板。

还没走到前台，老板就招呼说“小伙子，给你找到了！”

程弦一喜，“有人接活吗？”

“过来，我给你看。”老板招招手，程弦凑了过去

“你看，这个老师是临城音乐学院毕业的。”老板指指微信界面的联系人。

还给程弦看了对方的毕业证书。

“你看他还参加过国际比赛金奖、世界比赛一等奖、还曾经担任过比赛的评委...”

老板念着对方的简历，“是我们这里的王牌老师，你看年还没过完他还在这里嘞，就是太多人找他上课啦。”

程弦看着老板划拉对方的简历，大都是程弦没见过的国际赛事。

虽然看上去都是唬人的，但若是临城音乐学院毕业的...

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老板厉害啊。”程弦给老板竖了大拇指，心里石头算是没悬那么高了。

临城音乐学院是全国最好的音乐学院之一，在国际上的名声也响亮，其中钢琴系和声歌系最出名，其中的老师无不是学历漂亮，履历丰富，国际重量级大奖繁多。

名师出高徒，程弦一直相信这句话。

因此程弦觉得临城音乐学院毕业的学生必然不会差，虽然准备时间不是很充足，但至少明天的考试肯定没问题。

“老师说让你把谱子先发给他看看。”老板给程弦看了看他和那位老师的聊天记录。

程弦说“行，那我加他微信。”

“你加我，我把谱子给他。”老板摆手。

程弦一顿，随即明白过来，这是要收中间费。

“也行吧。”程弦想着，人生地不熟的这种信息费还是得交。

程弦加了老板的微信，挑了两首歌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