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阳拿起杯子碰了一下成霁的杯子，语气带笑：“很简单，你当时就是打算跑掉啊。”

成霁低声道：“这算什么回答？”

许多阳眼神一瞬间凌厉：“我是说，你在刚遇到那两人时就想离开吧。”

即便努力克制，依然能看得出成霁一瞬间的紧张，看得出来他想反驳，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始终没开口。

许多阳很满意成霁的表现，感觉胸腔里的气都顺了不少。

小样，拿着参考答案还做不对题，那就是他智商低下。

首先，已知成霁喜欢猫，又知他不想让人知道，那么在此条件下，在此情境中，只能得出成霁想跑路。

许多阳意味深长地说：“你的表情太明显了，我就说了人平时还是要好好利用自己的脸，多做一些表情，喜怒不行于色当然好，但谁能预料到会不会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到时候，没做过大表情的脸可太出戏了，高清得就像3D大屏一样。”

成霁有些懊恼，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形：“是这样吗？我当时很明显？”

许多阳有些郁闷，你能不能不要一脸“我相信”但语气怀疑的模样，一点骗人的成就感都没有。

“当然不是了，表情固然重要，但肢体动作也不能忽视，要看整体的，最重要的是你还得了解这个人。”

好歹他观察成霁这么久，这个判断对他来说就是开卷考试，一点难度都没有。

但是，就此打住吧亲，可别再问了，参考答案他又不能说，他可没本事编出许多答案。

岂料，成霁话锋一转：“你很了解我吗？”

搞错重点了吧。

“我刚才说了什么吗？”虾米，果然装杯容易遭雷劈。

本想装没听到，但成霁的表情很认真，许多阳只好半真半假地解释。

“我是觉得我们在同一个公司，经常见面，所以算得上了解吧。”

成霁动作缓慢地点了一下头道：“也是。”

怎么感觉他很失望？

正琢磨着要不要再补充几句，侍者将点餐端了上来。

外焦里嫩的牛肉，搭配精致的摆盘，细腻的酱汁，再加上柔和的灯光，许多阳觉得盘子里的肉比自己还有档次。

他虽然很少吃西餐，但该有的礼仪并不少，他的西餐礼仪还是哥哥教的，当时为了纠正他狂野的吃相，没少挨兄长的打，可最后还是放飞了。

当时的他都不管所谓优雅，直接奔着潦草一路狂奔了，现在更不会为了合群而改变自己。

屏蔽散发着贵族气息的成霁，无视很精美的装修，许多阳一如往昔，用刀一划，用叉子一叉，相当狂野且原始的吃法，但是够爽快！

谁爱切谁去切。

成霁伸手，估计是想帮许多阳，但被他华丽地无视掉了。

许多阳观察着成霁的神色，根据他以往的经验看，此人虽然有些龟毛，但并不是那种食不言寝不语的人。

也就是说，他终于可以问出那个问题了。

他也憋了很久啊！要不怎么知道心里压着好奇，又得不到答案的那种抓耳挠腮的感觉。

为示尊重，他喝了一口水后才说：“我能问个问题吗？”

成霁微笑，做出一个“愿闻其详”的动作。

许多阳好奇地说：“我知道有的人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但是……没必要啊。”

他省略的是：你会不会有点自恋啊，人家是爱好小众，可能还有点变态才不想让别人知道，您这爱好挺大众的，没必要这么怕人吧。

成霁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左右为难。

不会踩雷点了吧。

他刚要说“你不愿意就算了，免得事后想杀人灭口。”

结果成霁就用两个字精准地概括了他那纠结的表情。

快到许多阳以为自己听漏了，这么干脆，那你演个什么劲，戏精啊你！

“形象。”

“……啊，你说什么？”他懂这两个字，但不知道他理解的和成霁想表达的是不是同一种含义，跨频聊天很累的。

等了一会儿，成霁的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其他人大概会不满意吧，一个不专业的领导者。”

哦，这应该就是系统说的“职业刻板印象”了。

但是，这都什么年代了，刻板印象要多远滚多远，哪儿坟多哪儿待着去吧！

许多阳微笑：“冒昧问一句，您肩膀疼吗？”

这下轮到成霁一脸懵了：“什么意思？”

看到如此智慧的眼神，许多阳知道成霁的肩膀不疼。

“你偶像包袱是不是太重了些，谁没事关心你私人生活啊，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哦，除了他，但他是有苦衷的，他绝对不是什么变态，没有窥私欲。

许多阳气极反笑：“哈，谁？是谁告诉你一个领导者有自己的爱好就是不专业了？”

当然，你要是和你的众多前辈一样，有那种可以上刑法书的爱好，那还是趁早歇菜吧。

成霁又开始沉默，许多阳内心苦闷至极，千万，千万不要和这样的人聊天，哪怕如“老板的妻子来公司抓小三了，结果发现是小四”这种劲爆的话题，也会让人瞬间萎掉。

就在许多阳以为成霁是不是忘了刚才说了什么，要不要提醒他一下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尊口。

“我父亲从小就告诉我一个合格的接班人，是不能有太多个人喜怒的，爱好可以越多越好，但是绝对不能限于某一个领域。”

许多阳收势，自然而然发出感叹：“看来令尊偶像包袱也挺重啊，啊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是人，又不是机器，没必要刻意压抑自己的。”

顿了顿，又说：“而且，喜欢猫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谁这么无聊，简直讨打。

成霁低头：“我以前也是这么觉得的。”

看来成霁有故事。

主角的故事，可能还涉及那悲惨的童年，不为人知的少年时期，郁郁不得志的青年时期。

许多阳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听，这个面子不能不给！

他正襟危坐，调整面部肌肉，万事俱备，只欠成霁。

但是……成霁说完这一句之后，如同丧失语言功能一般，再没开口。

别啊！许多阳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人相当可恶，即挑起别人的兴趣然后转身就走的人，连个屁都不留下。

这是很不道德的，违反了人际交往的三大准则之一的：坦诚！

好吧，他承认是他太八卦了，他知道像这种霸总设定都是：生活带点惨，身体带点病，情感带点伤。

这可是全世界通晓的基础设定，其知名程度堪比人饿了要吃饭这个家喻户晓的道理，谁家总裁没有这几项，还会让人觉得不正常呢。

反常即正常，正常即异常是也。

他承认自己也是有点病，爱看这种精英高冷人设那凄凄惨惨戚戚的一面。

想了想，许多阳伸手拍了拍成霁的肩，做出一个“兄弟，我懂你。”的表情，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名言。”

成霁看了一眼肩头的手，好奇地问：“什么？”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惨。”震撼修真界，摇动写手心！

对不起，大大，他擅自修改一下，毕竟成霁字面意义上真不穷。

在心中滑跪完毕，许多阳拍拍成霁的肩，以示鼓励。

成霁机械地点点头，以示听到。

许多阳又忽然想起什么，微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看的出来，刚才遇到的两位同事，一点都不畏惧向别人谈及自己的喜好，眼中只有与别人分享的幸福，那眼神连他都觉得羡慕。

对比之下，在公司雄赳赳气昂昂，霸气到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成霁竟然那么弱小，都快原地升华了。

弱小？这个词真的可以用在成霁身上吗？总之，在他触及到成霁的眼神的那一刻，他觉得这个词无比合适。

许多阳大声道：“让别人知道也没什么可怕，大不了就让他习惯好了！”

同样的事来上三次，足以让人失去兴趣。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三次不行就再来一次，他总会明白的。”

面对突然暴起的许多阳，成霁一脸的不知所措，语气有些无奈：“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哎？

正激昂的许多阳彷佛被兜头浇下一盆冷水，喂你一副教训小学生的语气是要怎样啊，而且不要转移话题好吗？最重要的是他一点都不想和别人讨论他变没变这个事情，一点都不。

许多阳没好气地说：“打住，驳回。”

成霁没理会他的故作凶狠，放下餐具，优雅地擦擦嘴，语速缓慢：“你这个人还是和之前一样啊，鲁莽又冲动，急躁又冒进，应该是单纯吧？”

许多阳觉得他想说的词是蠢。

“我本来以为这几个月的学习，你能有所长进的，无论是业务能力，还是性格方面，果然还是我想多了。”

这个人真的是，干嘛一副“我很失望”“这烂泥还是扶不上墙”“我就知道他没救了”的语气和表情啊。

而且搞错对象了吧，明明被安慰的人是他吧，你搞什么反客为主啊，实在讨厌。

许多阳：“系统出来，是不是剧本写错了？”

系统表示一切良好。

被需要安慰的人反过来以近乎失望的语气说了“你一点都没变”，许多阳有种吃到屎的感觉，那可不是什么恰同学少年的温柔叙旧，也不是双鬓斑白的再忆青春，而是一种否定。

……不过，仔细想想，他说得没错啊，竟然有人可以这么精准地概括他的个性，他都忍不住要给人鼓掌了。

他一直都是间歇性努力，长期性摆烂的那种人，什么自律，什么向上，什么竞争，统统去死！

要不他怎么能来这里？

看着许多阳变幻莫测的脸，成霁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许多阳立刻回神：“没事，谢了。”以后就用你的概括给人做自我介绍了，不过得把什么“鲁莽”“急躁”换一下。

成霁表情有些迟疑，完全不能理解许多阳为什么道谢，只能礼貌地接一句：“不…不用谢。”

等回去后，许多阳才发现话题严重偏离中心，且无法抢救，只能就地掩埋。

不过，这倒是给了他一个新思路，要说成霁最大的改变，不就是敢于承认自己的爱好嘛，或者说卸掉他那所谓的偶像包袱，深入到他等普通屁民中去。

既然这样，不如给他来个系统性脱敏！

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激动，分啊分，来啊来，一分两分三分，分分不少，一个两个三个，统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