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在感知到符牌中的灵力即将流失殆尽时,陈让缓缓睁开了眼。

本应空荡的视野里赫然出现了一张俏脸,易卜上扬的丹凤眼恰巧与陈让对视,两人都僵了一下。

陈让的心猛地一提,待发觉眼前是熟悉的面孔时心又倏地沉下。

他硬生生压住受惊的心脏,冷着脸问眼前几乎要挨住他的男人,“你干什么?”

易卜吓得一机灵,身体立马往后栽过去,眼见脆弱的头颅就要重重撞在车窗玻璃上,陈让眼疾手快地扔下手里的符牌,用完好的右手将男人拉了回来。

易卜惊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让提着领子放到了副驾驶座上。

这下他更是闹了个大红脸,屁股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凉飕飕的座椅,尴尬地开口:“谢谢啊......”

陈让随口应和了一声,立马捡起符牌继续压在挡风玻璃上,直到木刻散发的光芒完全消失,他才把黯淡的木头扔到了一旁。

车窗外,浓密的夜色里仿佛有某种力量正在吞噬着不知名的东西,隐隐有白色的光点在荒野里显现,天地间霎时呈现出另一种色彩,高饱和的色块如湍急的流水一般乍然从空中的某个小口处倾斜而下。

挡风玻璃前不再只是沉沉的暗色,透明的玻璃被涂抹上了五彩斑斓的色块,正如先前两人脑海中出现的画面一般。

易卜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浮动异变,奇异的色彩被映射到他的脸上,从山根处又骤然分离形成了两幅不同的斑斓画布。

他有些说不出话来,习惯性地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左侧,许是累极了,陈让正躺靠在座椅上,不同于惊讶的易卜,陈让已经完全闭上了眼,完好的右手此时也无力地垂下。

车内一时只余陈让粗重的喘息声,冰棱似的声线好似被蒙上了一层雾气。

易卜觉得气氛有点怪,轻咳了两声开口,“陈让,你......还好吗?那个,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边说着,又偷偷往陈让那边瞥了一眼。

他本来是想看看陈让,结果猛然发现刚刚还完好的右手此时却像被吸干了精气一样,完全不是一个青壮年应有的手,皱巴巴的褐色皮肤挤在一起,像是被抽干了血肉组织,软绵绵地垂落在空中。

可怖的诡异形态与男人蓬勃有力的上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易卜张了张嘴,嘴里剩下的话没再能说出来。

不知是听到他的话还是感受到他的目光,亦或是人休息好了,陈让慢慢睁开了眼睛。

刚刚还躺在座椅上的男人此时把头慢慢地转了过来,一双黑黝黝的眸子直直盯着易卜,纯黑的幕布里仿佛有暗流涌动。

“易卜,在我来之前你一直在车里吗?”陈让冷不丁开口,像是完全没在意自己手的变化。

“啊,是的,我们一直在这待着......你看不见我,但是我们能看见你,”说到这,易卜的手指不自觉捏紧了T恤的衣摆,“刘勇也在,但是刚刚,他见你来了把头伸出去了......”

话说到这他就没往后说了,陈让也明白为什么他只看见易卜一个人了。

没再揪着这细节搭腔,男人沉默良久,突然补了一句,“还有救,别担心。”

说完就又闭上了眼,没接收到易卜暗戳戳投过来的满含怜惜的眼神。

现在的陈让,左手被完全砍掉,右手又被吸干了精气,像是完全丧失了以往的战斗力。

至少是在易卜眼中,陈让此时格外的娇弱。谁能拒绝一个以往看来格外强悍的男人在你眼前展现出这么柔弱的一面呢?至少易卜不能。

不知是什么心理催动着他,明明他才是车里更弱的一个,此时却就是想站出来做点什么。

“陈让,我能帮你做些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易卜的两腿踩在座椅前端,双手环抱住自己的双膝,歪头朝着陈让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软的离谱。

刚说完,易卜的表情就跟裂开了一样,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说出“好不好”这种奇怪的词,额角抽了抽,凭着毅力硬生生把自己的头歪了回来。

陈让本想休息一下,想着既然符牌破了迷障,那他只要等手恢复以后就能轻而易举地带易卜瞬移离开这里。藏着的怪东西虽然没找到,但是能暂时带人脱险就算完成任务了,剩下的事只需要交给调查局就可以了。

却没想到这位易先生......还挺关照他,倒是出乎人的意料。

陈让第一次在老家跟易卜搭话时,能明显感受到这人虚伪外表下对灵水村的不屑一顾,那时他是什么感觉来着?

【呵,一个虚伪的资本家罢了。】

只是没想到,意外被男人撞破了“案发现场”,那时还觉得这位老板一定会报警,然后会有调查局出面等一系列事情等着他。

结果,人居然没报警,甚至走之前还捎了他一程......

在之后,就是他鬼迷心窍给男人递去了手指,指引人打开新世界......

往事一件一件闪过陈让的心头,他不禁想知道——事情是怎么走到今天的?跟这位老板就这么有缘分?

陈让幽幽睁开了眼,转过头看向正环抱着自己的易卜,眼睛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一点笑意。

“谢谢你,但没必要。”陈让轻声说,语气绵绵,像灵水淅淅沥沥的小雨。

恍惚间,易卜觉得自己的耳尖有点发麻发烫,仿佛有奇怪的浪花在他的心海上翻腾。

“哦。”他听见自己这样说,手指神经质地互相捏着,浅红的指甲印深深浅浅地覆在嫩白的指腹上。

挡风玻璃上的斑斓色块密密麻麻地向外延伸,逐渐侵占了整个车外,左右的车窗也逐渐被淹没成高饱和度色彩的神奇海洋,车内两个人都穿着黑色衣服,在色彩的映射下真有种五彩斑斓的黑的感觉。

陈让看着缓慢恢复的左右手,心情慢慢变好了起来。

正当他想试试能不能唤醒小绿舌帮他加快速度时,易卜的声音又从耳边传来,“陈让,那个白毛说昨天是你救了我,今天又是你赶了过来,这样想来我还欠你挺多次的,哈哈,灵水村那次也是这样......”

易卜声音越说越小,或许是不善于表达感谢,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声音里还带着点尴尬羞涩的意味,到最后几乎是嗫嚅一般。

陈让转过头去,看着俏脸被映得五光十色的易卜,有点好笑地回了一句,“没事,我的任务罢了。”

“不过,昨天是那个白毛救了你,我过去的时候异形体已经消失了,只是之后把你带回局里了而已。”男人清透的声音传到了易卜的耳边,不像以往对他冷冰冰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易卜对自己的想法感到震惊,他觉得他可能是最近有点思春,要么就是吊桥效应,性缘脑上来了,要不然怎么哪哪都能联想到那方面的事情。

“这样啊,还是谢谢你。”易卜尴尬地说,接着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过,赵村长送给我的那个符牌,是不是有点问题,我感觉好像没你刚才的这个有用......”

陈让点了点头,“赵程送你的是个用过的,装饰品玩意儿。”

易卜听到这话牙都要咬碎了,他就知道!回去就把合同改改,赵程这天杀的差点害死他。

“回去我送你几个新的,感觉你们家最近很是不太平。”陈让瞅了他一眼,冷不丁补充道。

听到前面半句话,易卜还有点开心,后面那句话一说,易卜就完全蔫了,跟霜打的茄子一般,靠在座上反思起来。

突然又想到些什么,犹豫了几下开口问道,“你每次用符牌,都要像这样滴这么多吗?”易卜的脸上带着歉疚,水灵灵的眼睛满含疑问看向陈让。

“不会,今天事出突然,因为没有刻符文的工具,所以我才会用血来补充抵消掉那部分,平时并不需要。”陈让避开了男人的目光,轻飘飘地回道。

易卜哦了一声,没能跟陈让对上目光,他颇有些遗憾地转回了头。

陈让没再说话,静静放出小绿舌开始加速自己的恢复速度。

黏腻的小东西一个接一个地爬了出来,身上带着丝丝缕缕透明的黏液。小软体们爬过陈让的脊背,一路朝着手臂进发,到达地方后把头轻松地钻进去,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易卜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很有眼色地没有出声询问。

继“空腹”,“触须”之后,他又见证了小绿舌的诞生,这怎么不算一种亲密呢?

想到这,突然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怎么又想到这了?

他咂了咂嘴,又回头偷偷地看小绿舌们的工作场景,看着看着,突然感觉鼻子有点痒。

突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腥甜腥甜的感觉。记忆一下子回到了陈让的老屋前,以及祭祀楼内那股奇妙的香味......

【这楼离陈让家可远着呢,哪能闻到人门口树的味道?】

过去的记忆一下子冲出了易卜的脑海,“怪不得......”易卜不自觉喃喃出声。

陈让正看着右手逐渐恢复生机,耳边突然传来了易卜的声音,“所以,是这个的香味?是你身上的?”

他的脊背一下子僵直住了,像机械般缓缓转过了头。

眼前,易卜顶着一张俏丽的脸,眼里仿佛含着星星,眨巴眨巴对着他说:“原来我闻到的是你身上的香味,我就说老槐树的香味跟这股味不一样......”

“赵程还说我闻错了,我就说......”

陈让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只知道自己的尾椎骨连着腿部神经都在发麻,腰侧的刺青此时也隐隐发热起来,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对他说着,“你看,另一个宿体送上门了......”

当初周洋对他说这话时,他在脑子里只想了三秒就pass了这个决定,他不会对自己的发小动这些可怕的歪心思;而现如今,又有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走到他面前,肆意地展露着他肥美的蚌肉,兴高采烈地对他说:“你看,我就是你的另一个宿体!”

仿佛有可怖的魔鬼在他的脑海里盘旋,告诉他,这是命运对你的馈赠!他死在这里,为陈礼献身,既了全你的愿望,又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只会有一个无辜死在异形体手下的小可怜罢了,不是吗?

窗外冷锐而尖利的寒风仿佛顺着车门缝隙一下子就冲了进来,针扎似的痛意慢慢浮上他的身体,无数个魔鬼拿着他们的可爱小镰刀在他的脑子里割来割去,仿佛想把他无用的组织与血肉都尽情割下来。

“反正你都杀了张辰了不是吗,再死一个又有何妨呢?”饱含恶意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响。

易卜说着说着停了下来,他看着眼前陈让奇怪的神色,不由得停下了动作。

“怎么了吗......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说你的香味的意思,我没觉得这有什么......”易卜哽了哽,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他以为陈让可能在自卑些什么。

陈让看着眼前易卜焦急的神色,忽然抬起手,冷白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易卜吓得闭上了眼睛。

“啪”的一声巨响,易卜猛然睁开眼,看见陈让冷白的脸上出现一个红色的掌痕,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可见这人使了多大的劲儿。

“你......你干什么?”易卜结结巴巴地问。

“没事,手没控制住。”陈让平静地说,示意易卜看了小绿舌一眼。

“哦。”易卜尴尬地回答,没想到这种衍生物有时竟然还会不听主体的话,挠了挠脸没再开口。

陈让却没转过头,清澈而沉静的眼睛盯着易卜看了一会儿,倏然自嘲地扯起了嘴角,低下头加速小绿舌的修复速度。

【本来就不是人了,还想干点更不是人的事儿吗?】

斑斓的色彩掩盖了陈让眸中的深沉情绪,男人高大的身形缩在驾驶座上,竟有种可怜的意味。

不知道等了多久,陈让冷冷的声音又传入了易卜的耳中,“我们可以走了。”

易卜听着这冷漠的声音,一时有些难以置信,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对他可温柔了吗?怎么现在又变成这样了!

他身上的怨气仿佛冲破天际,气息浓重到陈让都不自觉看了他两眼,没看出什么头又转了回去。

易卜更生气了,像只可怕的河豚,下一秒就要漏气一飞冲天。

陈让这边没有继续关注他的任务对象,右手猛地幻化出巨大的狰狞触手,无形的声波网倏然在空中展开,一种奇怪而诡异的惊悚传声开始回响起来。

几乎是瞬间,一种莫名的悲伤情绪忽地笼罩了易卜,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朝陈让投向了疑惑的视线。

头一次,陈让避开了他的视线,男人抿了抿嘴,扭过头没有看他。

下一秒用恢复正常的左手臂将他拉到他怀里,易卜的头枕着男人的胸怀,感受到身后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以及弹性良好的......胸肌。

易卜脸有点红,仿佛有几朵粉色的云霞浮上了他的脸颊,他有些难受,颇有些埋怨恨铁不成钢的自己。

【真没出息。】

但是,真的很好摸……

陈让正催动着身下密密麻麻的触须展开,突然感觉到身前传来奇怪的触感,他本以为是易卜的头在动的原因,就没有理会。

结果,这头越动越过分,身前实在痒得不行,陈让就低下头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易卜葱白的手指奇怪地在他身前滑来滑去,他一时有些梗住了,不知道这个男人在干什么。

不满地伸出左手按压了一下易卜的头,出声道,“别动了。”

怀里的人一下子僵住了,迅速收回手缩成一团。

陈让挑了挑眉,不再管他。

身下的双肢此时已然完全变成了触须,墨绿色的狡黠触肢黏腻滑溜,像游鱼一般来回游弋,不断与易卜的双腿贴贴,浅白的柔嫩花朵被迫经历风霜雨打,上面布满生物残余的黑乎乎黏液。

有些躁动过头的触须格外调皮,甚至让易卜感觉有些酸痛,绯红的丝线丝丝缕缕映在洁白的画布上。

陈让也感觉到了,这些东西都是他的衍生物,自然会传递感觉到他的本体中,这种嫩滑的触感让触须很沉浸,但对他来说就有些过分了。

他不自觉皱了皱眉,催动触须远离易卜的双腿,“抱歉。”陈让无奈地朝易卜说。

“没事。”易卜的声音闷闷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为什么还不走?】易卜满面红晕,被炙热的空气蒸腾而出的热汗不断从脖颈上滑落,但还是强装着得体,手里颤抖着捏着触须织就的黏腻内壁。

陈让也或多或少能感觉得到,他加快速度催动触须包裹住两人。

密密麻麻的墨绿色触须挤压在一起,陈让本源的墨绿触肢与略细的新生肢互相配合填满暴露在空中的缝隙,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湿滑空洞。

触须表面不断掉落着湿滑的绿色黏液,极具黏着性的黏液不断散发着香甜的气味。

陈让抱着易卜,让易卜坐在自己的双腿内,手臂紧紧箍着人柔软的腰肢,将头靠在怀内人的颈侧上,嘴里念念有词。

深绿色的巢状顶部是泛着红的奇怪吸嘴,此刻疲软地耷拉着,伴随着陈让嘴里越念越快,整个巢穴逐渐消失在原地。

易卜能感受到耳侧陈让炽热的呼吸,黏糊的诡异咒语不断从他耳边溜走,他有些受不住地向左偏了偏头。

下一秒,陈让害怕他掉下去似的又用力把他拉回来,“别离我太远。”

男人冰冷的吐息让易卜又回到了现实里,嘴瘪了瘪又窝气地躺回男人怀里。

【谁想离你近一点啊啊啊啊啊啊啊!烦死了......】

陈让专注地朝着目的地瞬移,没有看见怀里易卜绯红的脸颊。

触须织就的巢穴内部格外温暖,火热且潮湿,甚至让易卜有点窒息,鼻腔里全是陈让身上香甜的味道。

【怎么回事,是只有我能闻到吗?难道他周围的人都没跟他说过吗?】

易卜迷糊糊地想,在闷闷的环境里逐渐陷入了沉睡。

陈让感觉到怀里人均匀的呼吸,微微瞥了一眼,惊异易卜的胆子还挺大,“从各方面来说”,易卜倒是第一个能经历被他的触须绞缠还能活下来的人。

男人眉眼弯弯,像是想起了有趣的事情,不禁再次箍紧了怀里的人。

空中冷风依旧,沉沉的夜色里不知名的事物正在飞速穿梭,火红的一点似流星般一闪而过。

求求了让我过吧 真啥都没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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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星之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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