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渊冲了十多分钟的凉水澡才把那股邪火压下去,他垂眸看着胸口,那上面还有被水冲的有些发白的伤口。
他移开目光,狠狠砸了一下墙。
他肯定是疯了,不然不会做出这么多过分的事。
直到浑身颤抖,他才关掉了淋浴,随手包扎好伤口套上浴衣后才推开门。
沙发上只有闭眼休息的简斫,地上还有一处血迹,他不敢多想,快步走向客房,在看到程央央后才有些放心。
“医药箱呢?”方初揉着太阳穴问道。
贺渊这才看到程央央血淋淋的胳膊,似乎也知道了客厅那片血的出处,他深吸口气把医药箱拎了回来。
“我来吧。”他说道。
程央央看了他一眼,睫毛轻轻颤动,还是摇了摇头,指着方初。
贺渊点头,心头有些隐隐的难受。
她肯定讨厌自己了……
方初也不清楚他们在屋里发生了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他默默帮程央央清理伤口,嘱咐贺渊去把饭煮上。
餐桌上,四个人一声不吭的吃着饭。
比起贺渊和简斫,程央央还是选择了前者,毕竟她很难保证不一筷子扎死简斫。
“啧。”简斫放下筷子掏了根烟,碍于两个伤员都在场,他就叼着没点燃,“贺渊,接下来怎么办?”
贺渊刚把他训完,皱眉说道,“谢在时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了,这几天你代我出面,我先养伤。”
他确实应该养伤了,新伤旧伤加在一起几乎要把他搞垮,而且他也需要时间沉淀一下他和程央央的关系了……
“那行。”简斫是没问题,他看着埋头吃饭的程央央,敲了敲桌子,“小哑巴,你就老实在这待着,要是让我发现你敢走,你等着的。”
语气淡淡,仿佛那时候扬言要杀她的不是他一样。
程央央白了他一眼,重重放下筷子回了客房。
贺渊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只觉得头痛。
“贺渊,你留不住她。”方初看的开,要不是她受这么多伤早都跑了,凭贺渊绝对留不住她。
“我知道。”贺渊叹了口气,如同鸦羽般的睫毛遮住他眸中的伤感,攥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不知道说什么。
简斫倾身凑近他的脸,狐狸眸中映着贺渊有些惊慌的神色,“贺渊…你疯了吧?”
“我知道你喜欢她,但是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你是城北的老大,不是什么良家妇男,而且她也没那么简单。”
他拧眉坐回椅子上,发出“次啦”声,暴躁的点燃了手中的烟,“贺渊,你最好想清楚,你不可能跟她耗在一起。”
贺渊觉得他说的对,他收回刚刚的落寞模样,淡淡开口,“把西边那块地看好,城里也加派人手,再派人盯住了谢在时那边。”
简斫紧皱的眉头这才有点舒展,又看向方初,“那他呢?”
方初冷冷扫了他一眼,“简斫,我和你说过我的事不要问,对你我都好。”
“方初!”简斫猛地起身,桌上的饭菜都震了一震,贺渊抬起胳膊拦住他,拧着眉,“简斫,你要是不想待就走,他的事你别管。”
“呵。”简斫把未抽完的烟扔进水杯湮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多少人在找他你知道吗?我不管,必须让他赶紧走,我再给你找个医生。”
方初按下贺渊的手,脸色淡淡,不比简斫的暴躁,温声细语道,“贺渊伤好之前我不能走。”
两个人又你一言我一语的吵起来,贺渊烦躁的揉着眉心,感觉从来没这么疲惫过。
方初的身份很特殊。
因为他的医术是平城,也可以说是平城周围几个城市里最好的,所以谢在时在找他,各家势力也都在找他。
贺渊见到他的时候他才20几岁,因为自己自杀进了好几次医院,后来就慢慢和方初熟络起来。
平城发生动荡的时候,大家都在找医生,原本他还想着把方初交出去,但没想到他们是想杀掉所有的医生,所以他只能对外宣称方初被自己杀了。
但是谢在时不信,他知道贺渊是什么样的人,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在找方初,这次得知贺渊重伤,肯定不会松懈对方初的搜寻。
方初叹了口气,也有些吃不下去,“简斫,我不会背叛贺渊,不会背叛你们,假如谢在时拿我威胁你们,你们也不用管我。”
贺渊抬眸看他,有些不悦,“方初,你闭嘴。”
“好啊!”简斫却欣然答应,他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做出对城北,对贺渊和他们不利的事。
贺渊重情义,他可不是。
…
程央央听了一会,脚步沉重的回到床上,望着花白的天花板,有一阵的失神。
简斫似乎比贺渊更狠。
贺渊讲义气重情义,但简斫不会,简斫只在乎利益,而且他肯定还会去报复谢在时,不让贺渊知道。
她突然觉得简斫有点可怕,看着大大咧咧的,实际上比谁都心狠。
幸好简斫不是老大,幸好贺渊是老大…
这一夜也不消停,外面下起了雨,贺渊又发起了高烧,加上新伤旧伤复发,现在还昏迷不醒。
程央央的胳膊也又有些感染,枪伤比其他伤都难愈合,她也来来回回被方初喂了好几粒药。
凌晨三点多,程央央提出换方初的班。
方初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强撑着困意点了点头,把位置让给程央央,迈步离开了卧室。
贺渊平躺在床上,额前的头发被撩起来贴着退热贴,眼睛紧闭着,眉毛也紧皱着,显然睡着的他也并不好受。
程央央鬼使神差的帮他掖了掖被子,指尖碰到了他的肩膀,隔着衣服她都能感觉到这股热,不是普通的体温。
他还在烧…
程央央不想再去折腾方初,她帮贺渊冲了一杯退烧药,这才发现他抽屉里几乎全都是药。
止疼药,安眠药,消炎药,还有一些她根本叫不上名字的药。
她收回目光,帮他把药吹凉。
房间里开着一个小灯,正好能照亮床边两人所在的位置。
她碰了碰贺渊的肩膀,见他不醒又伸手拍他的脸,下一秒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握住了贴在自己脸上冰凉的手。
程央央一愣,收回目光抽回手,把药递给他。
贺渊眸中闪过一丝失落,强撑身子坐了起来,接过水杯把药一饮而尽,又重新躺回床上。
他真的好累……
程央央蓦地有点心疼贺渊。
这几天方初在换着花样给他们做好吃的,但贺渊还是日渐消瘦,脸比之前小了一圈,脸色也不好看。
她坐在椅子上,没走。
要杀贺渊的念头似乎小了一些。
她有些乱,是特别乱。
“你如果想走,我帮你说通简斫。”贺渊说道。
他疲惫的闭上眼,把头顶的退热贴撕下随手扔在床上,有些莫名的烦躁。
程央央下意识的摇头,却被自己的反应惊住,她犹豫再三还是点了点头。
不管怎样她都不能留在这里了。
只要一靠近贺渊她的心就特别乱。
贺渊见她点头,扯唇苦笑,抬起胳膊挡住眼睛,声线颤抖,“你走吧,谢谢你帮我,简斫不会为难你,我也不会。”
他只感觉心脏一揪一揪的疼,明明他根本不想让程央央走,明明他更希望程央央一直一直在身边陪着他,但他没得选。
简斫说得对,他不可能把精力全都放在程央央身上,谢在时和其他家的人都对城北虎视眈眈,他没精力再照顾程央央。
而且程央央跟着他只会更危险。
程央央看着贺渊,突然生出了想抱抱他的念头。
她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杀贺渊,可能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权力**吧。
但是看到贺渊现在这样,她才发觉这个老大不是这么好当的,是随时随地会死,不死也要搭进去半条命。
她忍住想说话的冲动,推门走了出去。
门被轻轻关上后,贺渊才拿下胳膊,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好一会。
“……”
一股无力席卷全身,把他最后一丝力气也抽走,他强撑起身在抽屉里翻出安眠药吃了两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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