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二楼房间门口,孟燚琩一声不响地松开了孟葭月的手,然后就在邬忘我前去打开房门的时候,又头也不回地大步迈进房间。
孟燚琩性格古怪她也不是才知道,但是这个初次见面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紫衣姐姐却总是皱眉瞪眼盯着自己,实在是让她想不透。
“葭月小姐,您的房间在隔壁。”未未装作看不见两人眼神中的较劲,先把孟葭月带回房里再说。
“嗯。”孟葭月应下,便马上移开了视线。
右手留有男人的余温,可孟葭月却看了一眼自己皱巴巴的左手掌心,像是在纠结着什么,但终还是松了一口气:幸好他牵的不是她的左手。
这个想法让她一愣:她什么时候也在意起这个来了?
她回头,依旧是门口那道凛冽的目光,不过等到她走进房间,也就看不见了。
“魔君大人,您留那女孩在身边……是何意?”邬忘我关上门 ,附身问道。他二人的衣着颜色花纹都是如此相似,而魔君从未穿过玄色以外的衣服,怎叫她不多想?
孟燚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着自己的右手:暗色的皮肤,折皱起来,与孟葭月左手的烫伤如出一辙。
他冷笑,但没有出声。这是他百年前烧望苍山所致,为了让自己深深记得这一条人命,便没有理会,于是成了而今这般丑陋的模样。
他方才竟然在想,所幸她在自己的左侧,用左手就能牵着她。
片刻,孟燚琩的神色突然变得凶狠:“左护法,你何时管闲事管到本尊身上来了?”
邬忘我头皮一紧,只身突然变得沉重而下坠,最后只得双膝跪地,剑入地板直立才得以支撑着上身。
“属下……不敢。”
“不敢?你这话倒是谦虚了。”孟燚琩大手一挥,撤了压制,邬忘我抓住空隙急忙喘息。
她跪在地上,抬头仰视着男人的背影:高耸,宽厚,却又总是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可偏偏是这个站在魔界之巅的男人给了她栖息之地。她凭借自己的努力来到他身边,却始终入不了他的眼……从前是郁含春,而后是她的女儿,现在又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野丫头……试问有哪一个,像她一样将这个男人放在心上百年有余?
良久,邬忘我缓缓起身,向着这个高不可攀的身影行礼:“属下告退……魔君大人您好生歇息。”
孟燚琩望着窗外,不出一言。
邬忘我经过孟葭月的房门,拿着剑的手用力收紧,指尖抠这剑鞘上雕刻的纹路“咯咯”作响:呵,她和那树精的房间在边角也就算了,凭什么这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就能住在这位大人隔壁?
可她只能全盘接受,因为这都是魔君自己的事情,她哪来的权力干涉……
孟葭月进房间不久,看到书案就乖乖地练起字来,刚刚研完墨,窗外就传来阵阵骚动。她往窗边走去,推开了点纸窗,从缝隙里往街上看去:又是一个穿着玄衣的男子被官兵当街殴打,强行带走。
说起来,一路走过来的时候,除了被抓起来的人都穿着玄衣,街上行走的人身上皆没有出现这种颜色。
孟葭月眼睛一眯:这可真奇怪,刚刚那公子可没提到这件事。
没看多久,孟葭月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站在二楼楼梯口往下一看,方才那两人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吃饭。
这时孟葭月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前不久和孟燚琩打斗的画面:孟燚琩一只手虚掐着她的脖子,道:“小家伙,记住,要想让别人听你讲话,首先就要制服对方。”
于是没有片刻的犹豫,腕上的黑镯子一瞬间变成了玄青色的剑展开在孟葭月手中,她下一秒握住一二的剑柄,从二楼施展轻功飞下来,落在岑淮奚侧后方,剑锋直指他的颈脖:“我有话要说。”
事情发生的突然,于飞夹着鸡翅手臂僵在空中;而岑淮奚则是一口将要吞咽的米饭被孟葭月吓得卡在了喉咙中,一时间岑淮奚面色痛苦,忍不住大声地咳嗽,眼里还闪着泪光,左看看、右看看,于飞赶紧放下碗筷,拍着自家少爷的背帮他顺顺气。
她浑然不知自己行动张扬,这一下又引来了大堂无数人的视线。
孟葭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看到对方的脸色不好,也明白自己做的有些过了头,然后收回了一二,运气至掌心,带有雄厚力量的一章也是毫不犹豫地拍在了岑淮奚的背上,一口白米饭被吐了出来,这才结束。
岑淮奚还没缓过来,于飞之前还觉得是岑淮奚的行为轻浮了些,现在这一出倒是这个不明来路的大小姐无理取闹了,但是少爷没说话,于飞只是瞪着她说了个“你”,又闭嘴了。
“……孟小姐,你要杀了我啊?”岑淮奚有点恍惚,刚才真像是又再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他抬着头,看孟葭月那张毫无情感波澜的脸,即使浓眉大眼,樱桃小嘴也让人找不出偏袒她的话出来。
“抱歉。”孟葭月把自己的手帕拿出来递给对方,“我找你有事。”
这一下,岑淮奚,于飞两人,包括周围的看客都是心里一惊:这姑娘太虎了吧!
“你……给我手帕?”岑淮奚脸一红,也不敢坐着了,马上站起来还不小心磕到了桌子。
“你眼睛有水,擦。”孟葭月把手帕放在了桌上,坐下来就问他关于玄色衣服的人被抓起来的事。
岑淮奚没去碰那雪白的手帕,随手拿袖子擦了擦方才被呛出来的眼泪。
孟葭月看那帕子,既然不用那就重新收了回来。
“关于魔君的样貌,现在可是传的各种各样,毕竟谁也没见过。连是男是女都没有人能准确说出。”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但是据说这个大魔王就爱穿玄色的衣服,说是尽管样貌变了,但衣服是他的底线……偏偏这个皇帝就信了这一点,从一年多之前就开始抓穿着玄色衣服的人,不论男女老少,然后都城里逐渐就没有玄色的布匹了,只有一些偏远的地方还有人在穿比较类似的颜色,但无一例外都被抓来了。”
“刚刚怎么不说?”
“额,这个很重要吗?”岑淮奚突然不解,有二:据说各仙家已经罗列出了几个魔君可能出现的地方,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大肆抓捕玄衣之人?其二,他去皇城的目的和抓玄衣人没什么关系啊。
孟葭月听着听着,觉得旁人形容的魔君和她身边的这位除了“性格古怪”这一点相似,其他倒是和她认识中的完全不一样。
突然他笑出了声:“而且这魔君还有一个奇特的名字,叫……‘梦一场’?”
孟葭月腹诽:是孟燚琩。
男人的名字被叫错了,孟葭月有点生气:“你,什么名字。”
“戎淦剑庄,岑淮奚。”岑淮奚还是有些小伤心的,毕竟他讲过一次的,可见眼前的女孩当时并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不知是不是刻意而为,就在这时,孟燚琩刚好从二楼下来,邬忘我和未未也跟在后面。孟燚琩在楼上就一直看着和岑淮奚交谈的孟葭月,就算和女孩对上视线了也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眼神:像是责备,像是发怒,很是复杂,但总之是不开心就对了。
直到他在隔壁桌坐下,唤了声:“过来。”孟葭月才起身向他身边走去。
低沉的嗓音让岑淮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声音和眼神无不充斥着骇人的杀气。
“怎么又下来了?”孟燚琩看着身边的小人儿,轻声问道。仿佛方才眼神里夹杂的各种情绪在她来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
孟葭月没有回答,而是说:“我们不去皇宫了。”
“为什么?”孟燚琩有些惊讶,“你那个爷爷不去找了?”
“他们要抓你。”孟葭月语气平淡,但是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嗯……”孟燚琩语调上扬,嘴角的笑意变得难以压制,他是发自内心的笑。这样的笑容看呆了邬忘我,心一颤的同时又像是一把刀抵住了自己的胸口。
未未倒是习以为常,怎么说呢,以前欢儿小姐在的时候他常常这么笑;后来葭月小姐来的时候他也慢慢地重拾了当初的笑容。
孟葭月可是更加犯愁了,他笑什么?
“你不能出事。”她很严肃,正是这样孟燚琩才这么高兴,这几年没白养。
知道她的意思,但是这皇宫本来也是他的目的地:“我这么厉害,瞎想什么。”
孟葭月便没再说话,但是心里暗自决定到时候无论出了什么事,都要保护他。
原来孟燚琩这次下楼是考虑到孟葭月还没吃午饭,怕她饿了。结果房间里找不到人,下来就看到女孩在和那个戎淦的混小子讲话,不生气才怪。
“未未。”孟葭月看着未未还站在孟燚琩身后,便叫了他一声,意思是让他坐下来一起吃饭。未未下意识去看孟燚琩的意思,见他闭目沉默,想来是默认了。
“姐姐。”
邬忘我没想到孟葭月会叫自己,可是她气不过,便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迟迟不动。孟葭月也没有叫第二声,就这么看着人家。
片刻无声,闹得未未心里有那么些忐忑:左护法还没搞清楚事态吗?
“坐。”孟燚琩睁眼,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凶狠。
邬忘我心里不快,但也只好乖乖坐下。这顿饭,除了未未,三人各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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