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言?”
那人一脸不屑,进而环视了一圈周围,双手摊开显然一副傲慢姿态,“就凭你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小的户部书吏还敢让我慎言,也不知是谁给你的胆子。”
“你……”
现场的官员不乏有正义凛然者,可脚步刚迈出就被身侧的同僚出手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那人放肆地扩大他的行径。
那人的视线不紧不慢地落在杭行谦身上,当看到他紧握的拳头,那一刻嘲讽的意蕴更是达到顶峰。他慢步上前,一把抓起他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的手高举。
“瞧瞧,各位大人都瞧瞧,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吏员,叫你一声杭大人那都算是看在岳相的面子上抬举你。可你看上去似乎有些不识抬举。还真把自己当成大人物了?怎么?你还想对我出手?”
说着,竟然还主动将脸凑了上去。
身处在马车里的景元初看到这一幕,一瞬间只觉得怒火中烧,下意识地想要站起身来。恨不得直接闪现到他面前,狠狠地替他出一口恶气。
关键时刻,二楚及时拉住了他。
这一拉便将景元初的思绪迅速拉回现实。
这边,杭行谦紧握的手猛地一动。
那人见状,嫌弃地将他的手甩到一旁,“什么东西?本官,对你说教那都算是抬举你。”
这次面对此等羞辱,杭行谦低垂的嘴角缓缓勾起,抬眸对上他的眼眸,不卑不亢地行礼:“那便多谢大人。”
“你!”
本意是给他难堪,却不料让自己一瞬间成了在场人的笑话。
杭行谦在他无能狂怒中,视线环视周遭那些意图看戏的人,“大人所言行谦必定会铭记于心,想必在场的各位心底也是。”
“你!杭行谦!你别以为有右相大人,为你撑腰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杭行谦:“为所欲为?哼!大人还真是高看行谦了,方才大人不也说了吗?我只是一届书吏,在这大人物多如毫毛的京城里根本算不了什么。根本不算什么的人,怎么会有为所欲为的资本,当然也不会因此成为大人口中那种踩着上司不断往上爬的人,倒是大人我若是没记错,你好像是还依这祖上的荫恩坐到这个位置的吧!那你方所言,该不会是……”
“杭行谦,你休想在这里胡言乱语。我、本官的事与你何干!”那人像极了被踩到尾巴的野狗。
杭行谦反问:“那我的事情又与你何干?至于你如此将帽子扣在我头上。”
“你!”
杭行谦:“嗯?”
那人眼看周围人的风声变了,强行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慌张,甚至一时间开始慌不择言,“那又如何,即便是有朝一日真的坐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照样也是卖主求荣的叛徒。活该被人诟病!”
卖主求荣的叛徒?
杭行谦生来最讨厌这句话,景元初算是什么主子。他就是他,生来不该是谁的附属品,也不该蜷缩在谁的羽翼之下,寻求庇护。
他本该翱翔于长风,何其困于污名。
可在他们在场的所有人眼里,这似乎就是事实。即使他不愿。还是要规规矩矩的忍下这一切,或许有朝一日真正站于高处,才能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杭行谦轻笑着,拱手作礼:“那便借大人吉言了。”
在他弯腰的那一刻,便已经预料到下一场骂声。而这时一道敞亮浑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将一切打破。
“那依照你这意思,那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爬到我的位置?”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户部尚书。
“尚书大人。”
在齐声的行礼问安声中,户部尚书的视线落在杭行谦身上,正想说些什么就看到刚才为首闹事的人,见他停止腰板,他也依着规矩回礼:“大人。”
“嗯。”
似乎预料到那人又要一番说教的姿态,户部尚书一个眼神扫过去,他顿时怯懦。
在这朝堂之上,无论官职大小能管住人的,才算是有本事。户部尚书想着,目光又落在杭行谦身上,细细打量:“你就是杭行谦?”
“下官杭行谦,见过尚书大人。”
户部尚书理着衣袖,全然不顾他还未起身,“之前听右相大人提过一句,今日一见还行吧。没让本官太过惊喜,倒也不让人失望。”
杭行谦听训:“大人说的是。”
“有野心是好事,但若是只有心而无能,那不叫野心,那叫**。”户部尚书慢步走到他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视线落在身后的户部侍郎身上,“既是你的手下,那就该好好管教。免得再一次在这里闹了笑话。”
“是。”
一场闹剧在宫门处散了,可宫门内外看戏的人并没有就此离散。
宫门内,只见赫连瑾身侧站了位老者,他摸着花白的胡须,感叹道:“这朝堂上倒是越来越热闹了。我呀!没想到临了了,老了,还能看到这么一场大戏。”
“您老真是说笑,若是连您都觉得自己老了,那我岂不是也不算年轻了。”赫连瑾打趣。
老者笑着:“你呀!还是和年轻的时候一样,惯会哄我开心。”
赫连瑾不以为然,“有嘛我可不这么觉得,我不觉得自己老,也不觉得您老,倒是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老者点了点头,“嗯,你这话倒是说得不错。倒是有很多事要做。”
赫连瑾:“如今新帝尚且年幼,朝中两相争权,门阀士族之间,结党营私,蓄意陷害之事层出不穷。而三省六部之间,您也看到了尚不稳定。这一切视为内忧,而外部连年战争,以致北部数城到了如今还是百废待兴,西境又有蛮族虎视眈眈。还有潜伏在大岐境内的前朝势力,这……”
老者闻言,轻笑之际落在他身上,“看来你也并非真的对朝中之事置若罔闻呀?”
赫连瑾无奈,“老师,这不是开我玩笑的嘛?”
“开玩笑?我很认真的好不好,本来我要告老还乡了,却被你这小子联合先帝硬生生地给坑了。”
赫连瑾挠了挠头,“这也不能完全怪我呀!”
老者当头给他一棒,“我看你呀!就是见不得我好,我呀,好不容易熬到先帝能独当一面了,这也算是对得起太祖皇帝对我临终前的嘱托,结果呢。你们弄下的烂摊子,还想让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替你们收拾。”
赫连瑾:“老师,我……我这儿不也没闲着呢嘛?”
老者不屑,“那是你活该,你要答应他的。我看你就是在府中安稳日子过多了,如今猛然将这一切打破,你呀!就是不习惯。”
赫连瑾继续辩解:“我呀!这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当今寒门士族求路无门,放眼整个朝堂故人已世,学生可相信的也只有老师你了。”
“现在知道我老头子的好了,晚了!”
赫连瑾见状只能哄着他,“这样,我府中有几坛好酒。特意留给、不孝敬给老师的,算作赔礼。”
老者:“这还差不多。”
这边,景元初正要吩咐二楚驾车离开,眼神就无意间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当即叫停了马车。
“停车!”
当马车停稳后,景元初看清了老者的真面目,他一惊,喃喃自语:“没想到,安亲王竟然请了他出山。”
“谁?”二楚惊讶之余,顺着视线看去,只见赫连瑾搀扶着那人的背影,看上去他身子骨还算是硬朗。“殿下说的谁?”
景元初皱眉:“宁国公。”
“宁国公?”
宁国公,唐冀。
说起来算是大岐的开国功臣,外加三朝元老。在太祖皇帝时就常伴君侧,不仅如此他还是赫连瑾的授业恩师,早年间太祖皇帝还在时,他还曾担任过先帝和景元初一段时间的授课先生。说起来这位为大岐努力了大半辈子的肱股之臣本该早早隐退,却因为一些原因延误至今。
如今,他怎么会……
景元初皱眉,“二楚,你尽快联系淮安,我需要知道这次早朝所议之事的全部内容。”
“是。”
马车行至长街,此刻景元初的心已经琐事占领,彻底地乱作一团。若是一切真的如,今日宫门外的形势走下去,他必须随时做好应对的准备。
还有杭行谦,他今日……
突然间,车子猛地一顿。景元初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倒,思路被彻底扰乱之际,车外传来二楚的询问声。
“是个不长眼的乞丐,公子没事吧?”
景元初摇了摇头,“无事。”
交谈之间,马车又要动起来。彼时,风吹起帷帘,景元初看清了窗外的景象。醉仙楼三个字死死地烙印在他的心底。
也就是此刻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杭行谦于宫门受辱的场景,或许他可以借此做些什么。景元初当即喊停了马车,“停车!”
一声长吁传来,这次景元初抓紧了车窗,稳住身形。
二楚掀开帷帘,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景元初道:“不需要人跟,你们在这里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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