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间,宛若千根长针刺入扎入心尖。一瞬间千疮百孔,不忍直视。景元初怔在原地,身下的脚步和那颗心一样坠得难受。
“阿杭……”
可面对他的肉眼可见的痛苦,杭行谦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冷漠的看着他,重复着刚才的话语。“你没听错,景元初我要你与和离。”
景元初虽然知晓这句话问出,有些自欺欺人的姿态,可那颗心还是没忍住想知晓答案,“为什么……”
杭行谦倒是摊牌了:“事到如今,我只告诉你一句实话。和离,这一天我等了数十年。如今总算可以将这句话说出来,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
景元初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所以那东西真的是你交给岳宏义的,真的是你?你就这么恨我?”
杭行谦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是反问他一个事实,“这件事你不是早就应该猜到的吗?我所认识的成王殿下从不自欺欺人,如今这么这般。”
“杭行谦,回答我。”景元初那咆哮的声音几乎是要掀翻着监房的屋顶。
他执意这般自讨没趣,杭行谦自是不介意给他一个答案。“是,这一切都是真的,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我做的。”
“我……自欺欺人,那是因为我相信你。阿杭,我心底有你……”景元初听着,像是渐渐失去了底气,就连声音都弱了几分。
杭行谦打断他的话语,依旧不依不饶。这么多年积压在心底的怨气,早已经冲破了理智的束缚。如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景元初你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可笑吗?就算你心底真的有我那又如何?我杭行谦的志向从不在后墙之中,我志在朝堂。”
看着杭行谦谈起朝堂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景元初冷笑着,“所以这就是你与岳宏义做交易的理由?有些东西……你若是想我也可以,我也可以给你……我……”
“够了!你给我?你拿什么给我?!”
“即便我不能给你,这岳宏义也绝非什么纯良之人,和他做交易绝非明智的选择。”
“那又如何!我不在乎。”
“阿杭,你听我说,你若真想入朝为官,我、我真的可以帮你。”
“你说够了没有!你不过是个一无是处只会靠皇兄的酒囊饭袋。而如今不过是一个死活未知的阶下囚,你拿什么给我!!” 杭行谦在那一瞬间像是被逼到悬崖边上的人,言语犀利。
景元初闻言彻底怔住,看向杭行谦的眼神全是陌生,他们两个夫夫十载,他好像从未认亲他枕边之人。待到空气在一瞬间安静下来,景元初冷笑着,“如今你倒是不装了,说出心底话了是吧!”
“是!”杭行谦也丝毫不示弱,“我是说出了心底的话,那又如何?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论琴棋书画,文韬武略,你成王不说是最次的,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连个账本都算不明白,然而就你这样一个人,就因为你是皇室子弟,就因为你会在先帝面前谄媚讨好,你就能轻而易举的得到你想要的,甚至借此一句话就能断送一个人的一生。”
景元初只觉得在那一瞬间,怒气自心底而来,汇聚在脑门,渐渐吞噬了他的理智,也遮挡了他的双眼。
那一刻的杭行谦像是站在高处的人,垂眸审视着低入尘土的他。“当初你以皇权势大将我困于深宅,又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他的目光落到桌案上的茶盏上,拿起而后将它狠狠地摔在地面上,一时间瓷片四溅。即便是知晓了答案,景元初还是没忍住反复确认,“所以,我不能给给你的,你便去求岳宏义,不惜要与虎谋皮是吗?”
杭行谦坦言:“是,谁能给我杭行谦想要一切,我就愿意给他卖命,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杭行谦,那我们这十年的情分算什么?”景元初继续质问。
杭行谦闻言一顿,但片刻之后还是告知他答案,“我们之间从一开始本就是个错误,我杭行谦本可以有更好的未来,至于你……你会遇到一个真正爱你的人。”
景元初见状也不再继续追问那些没必要的问题,当即大喊道:“来人,拿纸笔来。”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景元初将笔狠狠地撂在桌案上,看着他一直未发的背影,苦笑道:“杭行谦,你自由了。”
杭行谦看着那尚未干透的墨汁,迈步上前拿走那份和离书便离了监房。再也没有给景元初留下一句话,就如同他们夫夫多年的情分一样,到了此刻,除了怨和恨再无其他……
直到偌大的监房再次恢复宁静,昏暗的烛光在入户寒风的吹拂下渐渐的暗了下去。景元初紧绷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他伸手挥落了桌案上仅剩的茶盏。在一阵碰碰的破碎声中,景元初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杭行谦,你无情!但也休怪我景元初无意。
你杭行谦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可我景元初也绝非好惹的。
又是一阵寒风拂过,不知为何原本似有熄灭之势的烛光又燃了起来。烛光照耀着破碎瓷片上残留的水渍。恍惚间,他们初见的场景在水中浮现。
“你就是此番殿试的才子?叫什么?”
“在下杭行谦。”
“倒是个好名字,本王记住你了。”
城北,岳相府。
急促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推门而入间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落入耳中。
“相爷。”
岳宏义继续着手中逗鸟的动作,“事情都办妥了?没被人察觉到什么吧?”
“都已经办妥了,请相爷放心这件事下官做的非常小心,绝对不会落人把柄。”来人笑的谄媚,“另外下官还派人在大牢旁听着,动静不小,许是已经达到了相爷想要的结果。”
岳宏义满意的点了点头。“做得不错。此番,倒也不算浪费了本相的良苦用心。”
“多谢相爷的夸奖,下官早年得相爷提携这么多年,一直未曾得到机会报答相爷。此番得相爷看重,下官真是受宠若惊。”
面对他的吹捧,岳宏义只是淡淡的回道,“只要你肯忠心为本相做事,本相自是不会亏待你。”
“多谢相爷,多谢相爷。”
岳宏义:“下去吧。”
“下官告退,下官告退。”
他刚退下,岳宏义身边的得力干将周骅便迎了上来,“主子,属下都安排妥当了。成王此番只怕是再难在劫难逃。”
“做得好。”
话音落,厢房安静的可怕。周骅回眸看着刚才那人离开的方向,有所顾虑,“主子,您刚才让他……何必……”
岳宏义抬眸,“你认为本相此举多此一举?”
“属下不敢。”
岳宏义道:“他们夫妻一场总是要让人再见见,否则这也太不近人情了。”
“主子说的是。”周骅道。
岳宏义突然间又想到了什么,“对了,舒霁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周骅道:“这几天除了正常的进宫为先帝守灵外,就是处理政务,并未有什么不妥。看来成王一事他是不打算插手。”
岳宏义感叹:“和他爹一样的老狐狸,不知道在憋着什么坏呢,让人多加留意。”
“倒是安亲王那里,似乎有想为成王翻案的打算,这几天安亲王私底下召见了不少官员。主子,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周骅如实回答。
岳宏义摆了摆手,“随着他去吧。”
周骅道:“只是……只是这样一来,万一此番成王平安无事出了那牢狱,岂不是对我们不利。”
“你认为此局成王可解?”岳宏义反问之际也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当然,他最好是能平安从那个地方出来,要是就这么轻易的死了,本相会感到很无聊,也太便宜他了,本相要让他活着,至于怎么活,什么个活法,那就要看天意了。”
“主子说的是。”周骅赞同的同时,忍不住询问,“那主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岳宏义放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眸看他:“你是想问杭行谦所求之事,该怎么办吧?”
“是。”
“杭行谦,倒是个好用的棋子。”岳宏义感叹道。可是好用归好用,但也不会改变什么,“随便找个闲职打发了就是。”
“主子说的即是,杭行谦这颗棋子野心勃勃,就连数十年的枕边人都能为了利益轻易抛弃,这种人是断断不能重用的。”周骅附和着。
岳宏义闻言,逗鸟的兴趣倒是少了大半。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掠过,顿时间来了主意。“本相记得户部最近事务繁多,户部书吏一职更是最为紧俏,这份好差事就交给他吧。我看他算账不错,想必这个官职他会喜欢的。”
“是,属下现在就安排下去。”
岳宏义又道:“如果我没记错,如今的户部侍郎和杭行谦是同年中举的吧?如此算来,也算是同窗。”
“主子好记性。这户部侍郎,还一直想寻机会来……”
岳宏义举手制止,“哎,这话岂不是见外了,本相与他同朝为官,互相帮助,那是为了我大岐的千秋万世。”
“主子说的是。同窗之情,想必这户部侍郎比我们更清楚该怎么欢迎这位好友。”
昏暗的烛光之下,主仆两人对视间阴,谋弥漫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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