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落,裘子越的脸色一白,瞬间难看到极点。
“你胡说八道什么!还不是你个洋屁孩,抢走我妈妈!”
科林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略略略,谁让你不听话?”
“就抢走!就不要你!”
裘子越气得要死,攥紧拳头恨不得冲上来暴打一顿。
我目光微冷,没再跟他们过多纠缠,带着索利斯和孩子走了。
车子起动的时候,我从后视镜看见裘钦微微佝偻着眺望我的身影。
裘子越悲愤地着追在后面跑,一直喊我别走…
一时间,我心下不知是何滋味。
索利斯看得出我的心不在焉,带我们去了商场,一家三口逛街,购物,吃大餐,把不相干的人统统抛诸脑后了。
回家的路上,小科林有些昏昏欲睡,但还是黏糊地抱着我的脖子,碎碎念。
“妈咪,你会一直在我们身边吗?”
我心一动,对上索利斯同样带着担忧的蓝眼睛,失笑着安抚道。
“当然,只要你们不惹我伤心,我就会永远陪伴你们一起。”
小科林精神一振,稚嫩地向我保证,“嗯!我和爹地一定不会让你伤心哒!”
“我们会乖乖听话!”
索利斯跟着连连点头。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又吻了索利斯一下,这个大高个终于放下心了,蓝玻璃眼里再度闪烁起亮光。
裘家。
裘钦落寞地坐在沙发上,手握成拳,低低咳嗽。
这几年的压力和思虑,消磨了他的意气风发,只剩一片死气沉沉。
裘子越疯狂发泄似地在客厅砸东西。
裘钦低沉道,“你就算把自己引爆了,你妈也不会回来看你一眼。”
裘子越回头瞪他,“还不都怪你!你当初要是不离婚,有我牵绊着,我妈会走得远远的?”
裘钦脸色一冷,“别忘了,逼得她离开,你也有份。”
话一落,裘子越泄了气。
每次想起当年他推倒母亲,她跌坐在地上,悲伤又绝望地看着自己的眼神。
她当时一定很疼,很失望吧?导致这么多年来,连一点消息都没有给他们。
他曾无数次后悔和自责,十四岁的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和愚蠢?
还把那个蛇蝎心肠的女秘书当妈,简直是无药可救。
一定是受爸爸的影响!
他对母亲经常喝来唤去的,脾气一点就着,导致他也渐渐地有样学样。
裘子越深吸一口气,青涩的俊脸上带着坚定。
“想想办法,把咱妈哄回来,既然回国了,就不能再让她出国了。”
相比儿子的满腔信心,裘钦无力地叹了口气。
“你也看到她现在家庭幸福美满,对我们那么冷漠无情,又怎么肯回头?”
裘子越冷嘲,“那是你没用,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这是他这几年来最深刻的体会。
爷爷奶奶再溺爱,也老了,有心无力了。
父亲再怎么看重,也比不过最困难无助时,母亲的一个温柔的吻,一个柔情的拥抱。
他得到过她无微不至的呵护和宠爱,就绝对不甘心拱手让人!
尤其是那个乳臭未干的洋屁孩!
这天,我受邀去一处高校出席校庆乐团演奏。
看着底下朝气蓬勃的莘莘学子,我久违地感受到了青春的活力,拉起小提琴时,熠熠生辉。
演奏结束后,我跟着乐手们下台,就看到裘子越捧着一束鲜花上前。
他脸上洋溢着开心和自豪,“妈妈,祝贺你演出成功。”
周围个别围观的同学见此欣羡不已。
“哇,裘子越的妈妈原来是小提琴手!好优雅大气的感觉!”
我拧眉,没想到那么巧,居然来到裘子越的学校演出。
我本来没想搭理他的,可他纠缠不休,挡住我去路。
裘子越眼里充满期盼,“妈妈,我可以跟你合个照吗?”
提起合照,我就想起当初他们父子找沈秘书代替我去参加家长会‘一家三口’拍下的照片。
我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可没想到,依旧是心里的一根刺,每每想起,都会被扎一下。
“找我合照做什么?你那个秘书妈妈呢?”
我轻笑一声,裘子越的目光顿时黯淡了一瞬,很快又解释道。
“她早就被抓去坐牢了,她那样的女人,怎么可能做我真正的妈妈!”
“那我现在也不是你的妈妈了,请你不要乱叫。”
我当面冷淡的拒绝让裘子越大失所望,甚至是伤心透顶。
眼里充满希望的光芒瞬间熄灭。
回头裘钦就找上了我,求我不要这样打击儿子,太伤他自尊心了。
我面无表情,警告他,如果不想要被打击,就不要三番四次出现在我面前,自取其辱,自讨苦吃。
裘钦无话可说却也还抱有一丝希望,他甚至卑微地下跪求我。
“我不介意你有过其他男人和孩子,过去的一切我错了,我什么都改。”
“你要我怎么做都行,能不能回头?”
我见此,不由嗤笑出声。
“难得看到你会低头的一面。”
“可惜啊,你怎么不拿个镜子照一照自己,现在的你拿什么跟我现任丈夫比?”
“我老公比你年轻,比你精壮,温柔体贴又浪漫有钱,我瞎了才吃回头草?”
裘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被我羞辱得无地自容。
失魂落魄地离开后,就没再我面前出现过了。
我以为他们父子会消停了,可没想到,这天我带着小科林去公园玩。
我就坐在一旁看着他玩沙子,只是一眨眼几个人经过的功夫,他就不见了。
我吓得脸都白了,六神无主地到处寻找,就差点报警时,裘子越来了电话。
他的语气带着不同寻常的暗哑和悲凉。
“妈妈,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弟弟,还是…要我?”
我握着手机的手颤抖不已。
“裘子越,你敢乱来,你这辈子也要毁掉!”
裘子越满不在乎,他根本就没考虑过后果。
“你要我,我就把弟弟还给他爸爸。”
“但你要他的话......”
“我就让他变得跟我一样,我没有妈妈,他也不准有妈妈!”
我听着他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就知道他现在处于什么癫狂的状态。
我强迫自己镇定,也不敢刺激他,直接通知了裘钦。
裘钦很快就赶来了,他一边安抚我,一边给裘子越电话。
我不相信他们,悄悄地想要报警,却被裘钦拦下。
他脸上带着焦急和痛心,甚至语无伦次,“阿雪,就当我求你,不到最后时刻,不要报警.....”
我顿住,脸沉如水,“如果科林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善罢甘休!”
“子越也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那又怎么样?这样的白眼狼我就当从来都没有生过!”
此话一落,我一抬眼,正好看到裘子越出现在了前方的喷泉边,定定地看着我。
他的瞳孔仿佛失去了焦距,希望的光芒彻底熄灭,转而散发着无尽的失望与落寞。
我快步走过去,质问道,“科林呢?!”
裘子越自嘲一笑,“妈,你能抱抱我吗?”
我深吸一口气,“你已经十八岁了裘子越,还以为是犯罪不用付出代价的年纪吗?”
裘子越眼里闪烁着泪光,低声道,“我知道啊,最大的代价.....我不是已经付出了吗?”
走到这一步,就代表着,他将永远地,彻底地,这辈子都失去母亲了。
“抱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我狐疑,“你别耍花样!”
在裘子越灼灼且哀伤的目光中,我不再迟疑,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一时间,彼此的心灵都猛地一撼,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虽然清瘦,但个子很高,不知何时,小小的绕膝人儿便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弓着腰,用尽全力抱住我纤细单薄的身子,温热的眼泪濡湿了我肩头的衣料。
我被埋首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是那样的陌生又熟悉。
生他的那晚,提前破羊水却迟迟没有生产的迹象,我独自一人躺在待产床上做着胎心监护,既害怕又担忧。
生怕那‘咚咚’的心跳逐渐便弱,害怕那羊水流干,腹中的孩子会缺氧出事。
我请求打催产素,忍着剧烈无比的疼痛。
一次又一次地尝试把他生出来,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感受世间所有的美好和快乐。
他过去承载了我多少心血和寄托,如今就让我有多么的痛心和失望。
“对不起,妈妈,我爱你......”
裘子越低低的,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我深深地闭上了眼。
后方,裘钦看着这一幕,眼里满是撼动和愧疚,忍不住偏过头去。
也许都是他的错,当初若不是他的狂妄自大和见异思迁,他们两母子也许走不到如今的局面。
都是他的错.....
仿佛这是最后来自母亲的拥抱,裘子越抱了良久才舍得松开。
他看着我说,“我不会伤害他,我过去已经够伤你的心了,怎么还会再让你伤心一次?”
“我只是,很怀念你的怀抱。”
说罢,裘子越指向停在不远处路口的黑色奔驰,按了钥匙解锁。
我一楞,连忙跑过去,打开车门,把困在里面哭闹的科林抱了出来。
失而复得般抱着他又亲又哄。
刚才裘子越把他弄到车上却没有欺负他,反而给了他很多玩具和零食,只是刚才下车时,才把他锁在车里几分钟。
裘子越看着这一幕,泪再次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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