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艾恩疾步跑向街道的拐角处，手中的符号轻微发热，他转手将腰间的手铐扔了出去——

金属手铐落地的声响果然吸引了那些怪物，他紧贴墙壁恢复自己的心跳，身形隐没在又逐渐浓郁起来的白雾中。

艾恩指腹落在战术腰带的外侧，脑海中思索着自己还剩多少东西。

没有子弹的92F手.枪一把，警棍，手电筒，对讲机，还有一副手套。

对讲机的范围只有石榴镇大小，另一只在老警员德洛克身上，可以简单当做一块砖。

石榴镇和平的状态磨损了他的自律性，没有按照规定携带备用弹夹，艾恩放轻呼吸。

根据刚才的战斗，他初步判断那些苍白怪物主要依靠听力搜寻敌人，攻击方式则是局限于爪子和尖牙，口涎具有一定的腐蚀力，行动方式和身体素质与正常人相似，但有着更高的爆发力。

如果没有迷雾遮挡，他大可以在不惊动苍白怪物的同时潜行寻找塞莉丝的踪迹，但失去大部分视野使得他的状况很不妙。

“吼？”

乳白色气流流动，一只苍白怪物突然出现在艾恩面前！它幽绿的两点眸光定住，似乎透出几分疑惑。

然后张开了大嘴，“……清除，异常。”

电光火石之间，艾恩一手扼住了怪物的喉咙！

拇指抵住它发声时颤动的喉骨，手背青筋崩起，用劲之大似乎要将那块骨头摁进气管中去！那怪物胸膛像是破风箱一样张合起来，艾恩却是一闪身到了他身后，眨眼间手掌被鼓起的手臂肌肉代替，他勒住了怪物的脖颈，然后轻轻一扭，怪物的头颅就歪了下来。

它没有多少肉，骨头断掉之后就只剩一层皮，牵连着畸形的头与身子。

艾恩将它轻巧地放置于墙角，不能坐以待毙了——塞莉丝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他突兀地想起在教堂中看到的塞莉丝，虽然只是一瞬间，却鲜活得不可思议……好像还朝他笑了一下。

他差一点就走出去了，光是回想起来心跳就更加剧烈，他捂着塞莉丝的红裙，忍住自己深呼吸的冲动。

“这口井……泄露……先取样吧……”

塞莉丝的声音！艾恩反应过来之前，脚先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白雾中不可视物，他踩空了两级台阶，不得已在地上滚了一圈。

然后那个声音就朦胧了，艾恩着急起来，顾不得会引来怪物，开口喊道：“塞莉丝——”

时间为之寂静一瞬，艾恩清晰地听到对面传来了塞莉丝的声音。

“有谁在喊我吗？”

但等他拨开迷雾，走到声源处时，这里却只有一口长满青苔的古井，和两只徘徊的苍白怪物。

怪物张牙舞爪地朝他扑过来，艾恩气急，一拳抡上第一只怪物，却被第二只咬住了左臂。

“嘶。”他绷紧肌肉，鲜血泊泊流出，挣脱怪物后它往后倒去，出现了两秒钟的空隙，他转身侧踢，将两只一起打出了硬直。

艾恩趁机重新甩出警棍，连续击打头部后，两只怪物终于倒下，他踹开怪物尸体，走到塞莉丝的声音提过的古井前。

井水漆黑粘稠，泛着让人反胃的刺鼻气味，但更让人惊讶的还是井边小桶里居然有一盏灯。

提灯骨架泛着铜绿，玻璃罩已经有些发灰，还黏上了黑色脏污，艾恩调查了一下，在顶部发现一个开关。

啪嗒一声，这个陈旧的提灯居然还有用，亮起一团明黄色的光球。

艾恩听到周围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低吟声停顿了一瞬，然后开始远离他，似乎是提灯为他提供了一个安全区。

视野也宽阔了一些，他能看清脚下的地面和道路了。

“这是塞莉丝的东西吗……”他捏了捏提灯的吊环，铜锈染上指尖，酥酥的，一碰就碎。

刚才他确实听到了塞莉丝的声音，这个提灯显然不可能是怪物的……所以这一定是塞莉丝留下的！

他的思路也愈发清晰，塞莉丝留言中说她要去的是个小岛，想来需要出海坐船，那她回去的地方就只是码头了。

*

艾恩没有医疗包，对于手臂上的伤只能简单撕开衣服包扎一下，但不多时血就洇湿了布料，变得和他胸口的衣料一样红了。

“也许我该找点草药包扎一下……”艾恩平素为塞莉丝整理石榴箱，对于野生植物也是如数家珍。

但迷雾海岸只生长着一种苦苦的浆果，还都被人摘得差不多了，艾恩捏了一个塞进嘴里，感觉身体似乎好了些，但只能说聊胜于无。

夜深了，他前往码头的脚步加快，中途没有再遇上苍白怪物，提灯不灭，迷雾海岸似乎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海边村庄。

虽然浓雾笼罩，但是好在道路并不复杂，顺着大路和潮汐的声音，他很快走到了礁石滩，也看到了那盏闪烁的灯光。

他看到礁石滩上有不少生蚝被敲走后留下的痕迹，便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塞莉丝绝对来过这里。

而且她大概是急匆匆离开的，因为这里还残留了几只看上去就很肥的大生蚝没被敲走。

艾恩听到远处又传来教堂的钟声——此刻正是午夜十二点。

他抬起头，月光透过迷雾，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远处的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像是催促，也像是警告。

走近之后，才能发现，那盏灯光是固定在一艘摆渡船上的，迷雾海岸的码头不大，木质的栈道踩起来会发出吱嘎声，许多地方已经因潮水和风暴的侵蚀而弯曲变形，只有一根系船桩，就是用来固定那小小一叶摆渡船的。

和浩渺的大海比起来，这摆渡船显得那么渺小，艾恩面对这样的情形心中也忍不住第一次生出些许无望。

塞莉丝会往哪个方向去？她究竟……在哪里。

男人的脚步声夹杂在海浪中，艾恩立刻转头：“谁？”

“一个小小的神学院教授罢了。”

来人举起双手，以示无害。

“也是送你妻子离开这里的摆渡人。”

艾恩的枪口顶在了普洛教授的额头上。

“她在哪？”

*

作为石榴镇唯二的警察，艾恩当然认出了普洛教授——他身上有一种让他感到不适的气息，但之前他多半窝在南部森林，两人井水不犯河水，暂时相安无事。

现在他身上那种气息更重了，对艾恩来说，就好像一个人在粪坑里打过滚一样明显，令他作呕。

但是想到这个家伙可能有塞莉丝的消息，他终究是忍住了，只是眉眼间愈发不耐。

“当然是在她即将继承的小岛上了，”普洛教授搓了搓身上的皱巴的白大褂，“一周前，塞莉丝就是乘坐这条摆渡船离开迷雾海岸，抵达小岛，在岛上参与了新的实……工程。”

他看着艾恩慢慢平和下来的神色，勾起一个恶劣的笑容：“不过，塞莉丝好像没有回石榴镇的意思呢。或许比起石榴镇的农场，果然还是一座小岛、真正的岛屿更合她的心意？”

听到塞莉丝的消息后变得缓和的表情骤然凝固，艾恩心头一空，下意识追问：“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呢，”普洛教授放慢了语速，让艾恩听得清清楚楚，“艾恩警官，塞莉丝似乎……要抛弃你了。”

“不可能！”艾恩立刻反驳，“你在挑拨离间！塞莉丝才不会不要我！她是不是被你骗了？她为什么没有给我写信？这全是你的一面之词，你在骗我？”

他手中的枪往前顶了顶：“我要去见塞莉丝！”

普洛教授往后退了两步，没能离开枪口，他见艾恩要扣下扳机，及时开口道：“并非我不让你去。”

他指了指摆渡船：“开船是有条件的——一枚银币，你有吗？”

艾恩愣了一下，银币对于他们来说有点太过古老，哪怕是石榴镇这样远离城市的地方，也只用现代化的钱币，平时会用上一些镍币已经是极限了。

这听起来要上溯几个世纪，或许是古董了。

普洛教授目露了然，蔚蓝的眼中带上一点引诱：“不信的话你可以亲自去船头看看，没有银币，摆渡船是动不了的。”

“别想耍花样，我听力很好，每年警局射击比赛都是第一名。”艾恩警告了普洛教授一声，踏上了摆渡船。

他确实在船头看到一个凹槽状的装置，底下流淌着和普洛教授一样的恶臭味，他忍着恶心摸了一下，发现还有细小的纹路，大约是要有着对应花纹的银币才能启动。

恰时一阵海风飙来，浪头高起，落下时几乎要打湿艾恩整个人，摆渡船却在这样的大浪中纹丝不动，凸显出其特别的本质。

“既然你能把塞莉丝送走，”艾恩收起了枪，与普洛教授对视，“那你手中一定有银币吧？”

他看起来要把普洛教授颠倒下抖抖，把银币抖出来，其险恶的用心让普洛教授云淡风轻的气度都端不住了。

“我当然有——但不在这里。”

他把白大褂的口袋掏出来让艾恩看到里面放着的……两只铅笔，一把多功能量尺，放大镜，防水手表，还有一把小刷子。

普洛教授的口袋里内容物意外丰富。

“银币可是很珍贵的，我可是只带了送走塞莉丝的，”眼见艾恩手中捏着的铅笔就要被折断，普洛教授及时改口，“但是在石榴镇，我还留了一枚在房间里，或许你可以自己去拿。”

“你不回去了吗？”艾恩怀疑地看着他。

普洛教授摊手：“我在外面已经够久了，再不回去的话，今年考勤不合格，神学院大概要解除我的职位了吧……那可是很可怕的现实。”

对于普洛教授离开石榴镇这件事，艾恩是十分欢迎的，他往后退了几步，确保自己闻不到对方的味道，才觉得呼吸顺畅些许，一时间攻击的欲.望都消失了。

他皱起眉：“你确定没有骗我？”

“当然，”普洛教授让自己的眼神尽可能真诚，奈何本就狡狯的脸让他可信度天然下降了几分，“你如果信不过……可以到神学院来举报我。”

他抛出了最有信服力的承诺：“就说我涉嫌诱拐，骗走你的老婆私奔——”

“行了，银币在石榴镇对吧，”艾恩语气不善打断了他的话，“我会去拿的，如果找不到塞莉丝的话。”

他声音平静：“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拉出来干掉的。”

普洛教授背后一凉，即使他已经不做人许久，面对艾恩冷静的怒火，还是会产生心有余悸的恐慌。

他隐藏在白大褂口袋中的手握成一个拳，正经了许多：“随时奉陪。”

*

艾恩又回到了迷雾海岸的火车站。

这里爆炸的余烬还未散去，但他已经在崭新的、闪闪发亮的售票机中看到了新的火车票。

【迷雾海岸】-【石榴镇】，售价五百元。

出发时间是明天早上。

艾恩将有些暗淡的提灯放在脚边，慢慢蹲下来，最后支撑不住一下子坐在地面上，背靠着溅上干涸血迹的站台柱，他垂下头，指尖悄悄摸进了怀里叠好的裙子。

和看到时一样，柔软丝滑的布料像是最轻薄的云，他用指腹蹭了一下，心想，这么漂亮的裙子，这么舒服的布料。

塞莉丝怎么可能不要呢。

教授对着艾恩：你老婆不要你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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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