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简安骋一同将那几袋东西拿进厨房,郁尘然洗了个手,走到客厅后才将手机从外套兜中取出。
他心中早已有了猜测,多半,是那个人给自己发来了消息,而刚才手机振动持续那么长时间,情况已再明显不过。
是那个人打来的语音通话。
在郁尘然意料之中,那十几条未读消息的确都由江遇发来,仍请求着想与他见上一面,好好把事情说开。
郁尘然不耐烦地翻完消息,眉心早已在不自觉中紧拧。
江遇那些消息都是废话,他干脆也不回复,息了屏又将手机放回兜中,随后回到厨房。
简安骋在等他,远远看见他拿出手机翻看一阵,脸色逐渐变得难看,就已猜到他是又碰上了那种烦心事。
不过很快,不等他担心地走过去,他就看见郁尘然放下手机,面色逐渐平和下来,直接朝自己走来。
他当即摆上笑脸,顺势将袋子里的那条鱼放在砧板上,拿了工具,朝郁尘然挥挥手,“小郁哥快来,看我给你表演一个快刀斩大鱼。”
郁尘然已重新走入厨房,却在听见他所说的最后几字时猛然一怔。
所幸,那一刻的心悸极快被他压下,站在简安骋身旁后,他朝对方笑了笑,“好啊,让我看看你的表演。”
简安骋信心满载,提醒郁尘然向后稍退,而他手起刀落,异常熟练地开始杀鱼。
郁尘然向后退开几步,看着简安骋流畅的杀鱼动作,却不禁有些恍惚。
一直以来,他总是亲昵地喊着江遇“小鱼”,哪怕后来他们彼此疏远了,他也仍未改过口。
因此简安骋那句“快刀斩大鱼”,对他来说,就像是有意无意间对他的一句警醒,告诉他必须要快刀斩乱麻,尽快结束与江遇之间这段毫无意义的关系。
他知道简安骋不认识江遇,更不可能知道江遇名字,那句话中的意思自然也仅是表面意思,可他思绪仍免不了发散,心渐渐沉了下去。
之后,他立刻去帮着简安骋切菜淘米,心思稍稍被转移,心中憋闷也暂时得以消散。
晚餐丰盛,两个人围坐在餐桌上聊天吃饭,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郁尘然却在这顿晚饭间隐约感受到了淡淡温情。
简安骋擅长讲有趣的小故事,也擅长讲笑话,几次逗得他忍俊不禁。
饭后,他们各自回了房间。
走进这间布置单调的小房间之后,郁尘然觉得全世界都仿佛寂静下来,耳边徒剩下一片空洞,只能听着自己规律却也沉重的呼吸声,感受周遭环绕着的阵阵寒意。
他只好安慰自己,如今入了秋,室内当然瑟瑟冷清,自己需要做的便是尽早适应。
走到那张小书桌前,他慢吞吞坐下,将自己手机轻轻放在桌上。
桌上几乎空无一物,他目光越过木质桌面,落在眼前那面白墙上,兀自发起了呆。
墙面像是一面湖,周遭平静,他眼前却似有一轮漩涡,形势汹涌,生生拽他入内。
一想起江遇发来的那十多条消息,他情绪就开始止不住的烦躁不安。
抗争无用,他索性拿起手机,重新点开微信。
如何应付江遇的骚扰,他首先想到了屏蔽。
只可惜,当他手指悬于半空,指尖下方即是屏蔽开启按键时,他这只手却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了。
返回聊天界面,他眼看着对方消息又一次接连弹出,问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郁尘然厌烦地闭了闭眼,半晌后睁开,没有回答,反而问江遇:你又在哪。
江遇的回应极快从他眼前跳出,仍不忘加一句向他要个具体地址。
江遇:我还在民盛路,你在哪,我去找你,我们把事情说清楚吧,好吗?
郁尘然:你是把民盛路当家了,还不走?今天周六,民政局下午一点就已经下班了吧,你还赖到现在不走做什么?
话里话外尽是讽刺意味,他相信江遇能听得出来。
江遇:等不到你的消息我不会走。
郁尘然:那你现在等到了。
这一次,江遇的回复没有再于第一时间弹出,郁尘然觉得自己大概还是高估了他,误以为他还与从前追自己时那样有毅力。
但很显然,这种毅力早已不复存在,其实不过嘴上功夫强点。
他江大少爷不就是这样,追人时犟如牛,不到黄河不回头,总说些甜蜜俏皮话把人哄得服服帖帖,追到手后一切却又都变了样。
当郁尘然以为江遇被自己噎得无话可说,索性准备放下手机时,对方消息却又适时被发来,阻止他的动作。
江遇:尘然,我想见你一面。
郁尘然:不用见面,就在微信上说也一样,但如果你说的都是些没用的话,那也不用说了,我没兴趣听。
江遇:那我们后天早上八点半就在民政局见。
仍是相同地点,但这三个字由江遇主动提起时,郁尘然心情却与此前并不一致。
他的心无法自控,猛地沉了下去。
他竟萌生想要逃避的念头,不想再回复江遇,却也只能强硬地逼迫自己去回复。
而文字看起来仍冰冷。
郁尘然:好,麻烦带上我的东西。
江遇:我会的。
这次是当真不用再回复了,聊天内容就此停在了这里。
郁尘然忽然笑笑,笑容里却尽是苦涩与自嘲。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还不想与他离婚的江遇,现在怎么答应得如此干脆。
小鱼,你变脸的速度真快啊……
盯着眼前自己和江遇的聊天内容许久,直至放下手机时,郁尘然仍觉刚才发生的一切太过虚幻,让他很难相信,这就是不争的事实。
他与江遇,终于还是走到了离婚这一步。
郁尘然浑浑噩噩起了身。
他准备去洗个热水澡,然后躺到床上去,保持安稳均匀的呼吸频率,让自己得以尽快入睡。
只可惜,他自知这一夜注定再难安然入眠。
时间在沉静的黑暗里不断消逝,午夜已至,躺在那张床上的人却仍睁着眼,盯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发愣。
其实他闭眼了许久,只是脑中始终乱糟糟的,无法彻底静下心来。
努力尝试了不知多久,他依旧毫无睡意,索性睁开眼,木木地瞪着天花板。
直至在不知不觉间失了意识,终于陷入沉睡。
-
周一早上七点,生物钟推着郁尘然早早醒来。
他这两个晚上都睡得不太好,昨夜也同样辗转反侧,只能依靠硬熬,将自己熬睡过去。
一觉醒来,许是睡眠不足,他有些头晕,只得重新闭上眼,再让自己稍缓片刻。
稍稍清醒些后,他眼前渐起亮意,有微光钻过未被拉至严丝合缝的窗帘倾洒进来。
耳边忽然传来淅淅沥沥的异样声响,认真听了几秒,他又清醒不少,意识到这是窗外雨打玻璃声。
他前两日并未注意过天气预报,以为本周仍与上一周相同,没什么太阳,都为多云日,好在至少也不会下起雨来。
等他查看完天气,才发觉预报显示这一周几乎都有雨,雨势从小雨到中雨,而今日属于中雨。
没想到这么早雨就已经下起来了。
郁尘然头昏脑胀地下了床,走到窗边,半掀开帘子,感觉到阴雨天的寒意几乎能透过玻璃朝他扑面而来。
为与江遇一同去民政局办理离婚,他与领导请了假,腾出今天上午的时间。
不过,他并不认为办理离婚需要那么长时间,两个小时应该就差不多了,最多在排队这种事上多花点工夫。
简安骋起得也早,这个时间点已在卫生间洗漱,见到他走来,还满脸朝气地与他打了声招呼。
他这副含着一嘴泡沫,说话含糊不清的模样不禁逗笑了郁尘然。
请假的事郁尘然没有与简安骋说,不过他们两个人一同去上班,对方也会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并不去公司。
于是,吃早餐时,他还是主动与对方说起这件事,省去具体细节,“小简,我上午有点事,你等会儿自己去公司吧,我下午再过去。”
简安骋坐在他对面,也不多问,只说让他安心去办事,自己会在公司等他。
郁尘然嗯了声,又往嘴里塞了只对方前一秒放到自己碗里来的生煎。
一咬开,温热的汤汁在口中四溅开来,味道鲜美。
郁尘然慢吞吞继续吃着早饭时,简安骋直接起身先去换衣,很快带上装备出了门。
他素来有晨跑的习惯,基本不会落下一天,昨日回来与郁尘然一同吃早饭时,还提出让他与自己一起锻炼的邀请。
他说跑步时可以忘掉一切烦恼,只痛痛快快、酣畅淋漓地跑一场。
这一点郁尘然自然也愿意相信,但对于坚持下去的这份毅力他有自知之明,故而还是委婉拒绝了对方邀请。
而今日也是一样,空中飘着的小雨拦不住简安骋这份心,他依然会在室内锻炼。
八点不到,郁尘然从地铁上下来,准备从民盛路站二号口出,出站时却迟疑着停了脚步,下一步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
从这里出站后,只需再走不到一公里路,就会抵达那家民政局。
此时此刻,越是朝那里走近,他心中恐慌也越发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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