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梁劲桐觉得自己像一只漂泊在大海上抛锚的船只,任凭海浪的波涌,把他推向更深更远的地方。

海风伸出无形的手,托起他,拥抱他,抚慰他。

骤然惊涛的大浪将他拍进海底,他的身体变得好重好重,可海水浮力又让他变得好轻,到底是浮出海面,还是一步登天。

不,比登天还快活。

话到嘴边又被这汹涌的海击溃,他的无助,痛苦,恐惧,欢愉与征服这海域的激勇,或者被这片海域征服…一切的一切,都被这片海照单全收。

“望哥,我累了。”梁劲桐声音都打着颤,呜咽从口舌齿间钻出来,进到周望津耳朵里,就像一场淅淅沥沥,缠-绵悱恻的小雨。

周望津吻了吻他的额丘,“摘掉”他鼻梁处堆积成湖的珍珠,声色温柔:“那我们歇会儿,好不好?”

他点头,靠进周望津的臂弯。

飘零已久饱受“熬煎”的船只,终于回到了独属于他的港口。

真是一场让他分不清现实与幻境的梦啊,梁劲桐的神经感官都被爱人牵动着,心里没有半点见到亡故爱人的悲伤,只有与爱人在一起的满足。

“三年了,望哥,你都不怎么来看看我。你还好吗?我好想你,特别,特别想。”他开口,字字句句都是关切的询问,只不过到最后也耐不住心底浓重的思念。

周望津低眉,那张脸却不负温柔,漂亮多情的眼映着他,薄唇轻抿,眉间有股淡淡的冷意,让他忍不住探手,从那笔挺如连绵俊山的鼻骨攀上去,指腹抚过眉心。

只片刻,他的手腕就被周望津抓住,他看到周望津笑了,不是那种自然的,满意的,充满爱意的笑。

而是一种,偏执,阴郁,有些怨怼的……表情。

周望津握着他手腕的手逐渐收紧,他动弹不得,开口蜜里藏刀:“想我…吗?亲爱的,我不知道我离开的这几年里,你还和他们学会了撒谎。”

梁劲桐有些委屈。

他不明白为什么爱人会这样说,他真的想他想到有时要靠酒精的麻痹,抑或药物的治疗才能入眠,尤其在每个他人声鼎沸的时节,他都想周望津想得要发疯了。

“真的,我很想你,没有撒谎。”梁劲桐勾着爱人的脖颈,想去吻爱人的唇。

如果有一天,他的心被剖开,或许迸出的都不会是新鲜的血液,而是一句接一句的:我好想你。

我好爱你。

“那你为什么从不来看我?”

“…!?”

那是一双逐渐布满惊恐的眼睛,本来的倦意与沉沦都被苍白无力代替,被周望津抓着的手也逐渐握得骨节发白。

“我——”梁劲桐才张口,就被盛怒,但面不显色的周望津打断。

“三年时间,亲爱的,我等了好久,坐在冰冷的石碑里,期盼着再见你一面,哪怕一年只有一面。墓园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可你从不给我这个机会。”

梁劲桐哑然,他眨着眼,辩解道:“我有去看过你的。”

“一次,就那么一次,宝贝,在你而言,那是我们的最后一面对吗?”周望津并不买账。

他举起梁劲桐的手,看着梁劲桐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熠熠生辉的钻石发着细密的光,像针一样刺破他的眼睛。

一枚,与他无关的婚戒。

周望津觉得自己有点死了,虽然他现在也没活着。

早就不跳的心脏四分五裂,明明难过得要晕过去,还要握着遗爱的手舍不得放开,咬牙切齿地控诉:

“我问你,这枚戒指,是谁给你的?在我之后的三年,你又有别的爱人了是吗?是谁,到底是谁,我要去掐死他!”

他边说边将那枚戴着“别人”婚戒的手背放到唇旁,咬了又咬,愤恨又疼惜。

梁劲桐懵了,这真的是他的梦吗。

如果这是他的梦,怎么他现在还哄不好周望津,周望津又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枚戒指。这枚戒指,全世界知道它来历的人只有四个,他周望津就是其中之一。

怎么在梦里翻脸不认人,还因为这枚戒指认定他对这段感情的不忠?

“等一下望哥,你不记得这枚戒指吗?”他疑惑发问,这枚戒指的另一个主人不是别人,正是现在满眼不甘看着他的周望津。

“我怎么会记得?这又不是我给你的!”

鬼没有人的七情六欲,很多时候,都是生前心底的执念在作祟,对于情感,他们分不太清。

无论怎样,周望津爱梁劲桐,爱到死了也要爬出来找他,是烙在灵魂上的。

“你和他过得开心吗?他对你比我还好吗?他温柔吗?体贴吗?会愿意为了你做什么都愿意吗?你们…结婚了吗?桐桐,我现在算什么?你的前夫?不,我现在…是你的小三吗?”

这个梦怎么**的还不结束,梁劲桐简直要抓狂。

这枚戒指,是周望津本人从国外带回来,虽然并不是由周望津本人给他,但确实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爱情的见证。

梦里的这个周望津,似乎没有这段记忆。

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爱人情绪崩溃,甩了甩那只被爱人紧握的手腕,摇头解释:“望哥你不是小三,你一直是正宫。”

“原来我是正宫啊。”听到这句话,周望津通红的眼睛与急促的呼吸才逐渐平稳,他仔细一琢磨,又觉得这话不对,张口再问:“什么意思?那你还有别的小三吗?”

“不是…”

梁劲桐用另一只手抽了自己一巴掌,太快了,快到还在吃醋气头上的鬼没反应过来,再想去拉他时,只看到他脸颊上的红掌印。

“你做什么?你打自己干什么?”周望津吓坏了,没什么存在感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

“宝贝儿,你怎么样了?别给自己打坏了,宝贝儿…天啊,你在做什么,没关系的桐桐,就算我是小三也不会……不行,宝贝儿哥当不了小三,你让他们当,哥得是正宫。”

痛,痛到他听不清这只鬼在说什么。

梁劲桐是一点力都没收着,十足十的,就是要把自己打醒。可是巴掌到脸上,非但没能让他清醒过来,还让他痛得痛彻心扉。

他捂着脸,身体近乎折叠到一起,痛到要把头埋下去。

“好痛,为什么我醒不过来?”他眼含泪水地抬头看向周望津,才发现爱也不能止疼。

周望津给了他一个,让他啼笑皆非的解释:“你当然醒不过来,因为你在被鬼压床。”

“我们做了一晚上——那种事情,你还以为我们在梦里?”

梁劲桐捂着脸,有些无语,这一巴掌打散了他的温情,他才发现,这梦里哪有别的东西,只有一片迷迷蒙蒙的白雾,还有周望津。

到这一步,他依旧以为,自己是做了个有些特殊的梦。

好吧,好吧,别的他多少是有些冤情在,但周望津说的,他从来不去墓园看他是真的。但这真的也是假的,不是他不想去,其中隐情他没法儿现在跟爱人讲。

因为他发现,周望津的情绪很激动,易燃易爆炸。要是把那件事说出来,他怕哄不住。

想到这里,梁劲桐无奈地吐了口气,带着泪意的眼重新看向周望津,拉上他的手,轻声道:“望哥,没有小三,我只有你。”

他说着,当着周望津的面就把戒指摘下来了,左右周望津看着这枚戒指情绪就不好,那就别让他看到了。

他没有这段记忆,梁劲桐说了,周望津肯定要难过的。

这个梦是有些真实的可怕,不过没关系,只要能见到周望津,又算得了什么呢?

看见梁劲桐把戒指摘下来,周望津跃跃欲试,那张生前把梁劲桐勾得魂不守舍的脸此刻终于漏出点笑来,是愉悦的笑。

他拿起那枚戒指,看了看,也不得不承认,这枚戒指是有被很用心的设计与准备,作为男士婚戒,既有钻石克数在那,也不会太过夸张。

看着他反复去看那枚戒指,梁劲桐心里稍微平静些。

他笑着去扣爱人的手,努力让这个“梦”再温馨起来,他真的有些疲惫。

周望津比他先一步回握住他的手心,然后在他眼前,把那枚戒指抛向了天际。他甚至来不及去拦下。

“嗡——”

戒指在空中划出道抛物线,割开了梦境与现实的分界。

“不要!”

梁劲桐猛地抬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床头柜上手机来电正震动不停,而他从床上弹坐起来,看着已经大亮的天色,满头冷汗。

除却他,卧室空无一人,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他本该安然无恙戴在左手无名指的戒指,此刻正安详地躺在米白色羊毛地毯上,孤零零。

取而代之的,是一圈很浅、很浅的牙印,似乎还能感受到残留的余温。

他翻身下床,四处去找梦里熟悉的身影,却发现整幢房子“空无一物”,心底油然而生的怅然若失,正飞速地膨胀,占满他的心脏。

真的,都是梦。

即便这梦真实到让他害怕,但…都是梦。他无法自欺。

弯腰重新捡起地上的戒指,珍视的,小心翼翼地戴好。这一切或许都只是他昨夜喝醉,闹出的笑话而已。

点开手机屏,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有些恍然。他整理好心绪,最终重新拨回去。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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