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病。
梁劲桐忿忿的在心里骂着,骂一个和尚,抑或是住持大师,管他什么,说不定就是个疯子!他气得不轻,觉得这种话,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可笑之至。
而他眼里的神经病,正低眉合掌,不厌其烦地向他解释:“施主,你前尘未了,阴缘缠身,如果处理不得当,对你会有影响。”
“好,那我问你,缠着我的是谁?长什么样子?他现在在哪,有什么目的?”他真的好奇,这疯和尚还能再编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故事给他听。
三空回答却很认真,沉吟片刻,看着他讲道:“是个横死的年轻男人,模样俊逸,身姿高挑,真是可惜。他现在不就在你身旁吗?”
分明也没提到什么详细的描述,年龄、模样、身高都模棱两可。这句话结束,梁劲桐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个人的样子——周望津。
他浑身打了个寒颤,骨头又痛又麻,心里激动混交着说不出的情绪,交织颤抖。他近乎是下意识看向旁边,没有他脑海里日思夜想的身影,只有不断虔诚叩拜的香客。
“在哪?他在哪?”梁劲桐向前踉跄几步,可穿过他皮肤的,只有空气与缭绕的香雾。
“你的眼睛,看不到他。”三空回答。
他又转头去看三空,连手臂都在痉挛,近乎歇斯底里地吼道:“我问你他在哪!他!在!哪!”
这样高亢的声音引得一旁进香参拜的香客看过来,他们迷茫无助的眼睛望向梁劲桐时,眼中还带着疑问与不悦。有和尚上前询问三空是否需要帮助,三空摆摆手,让他们都不要管。
疯和尚,真是疯和尚,知人知面不知心。苏息半路被叫去交生辰八字,现下唯有他与三空对质,气氛势如水火,只不过,三空是一潭无风无漪无颜色的水,任凭他如何盛怒,如何气焰嚣张,都无法使他有一丝波澜。
看着三空,梁劲桐眼中却见到了那个因为别人三言两语,怒不可遏的自己。
他不知道,在三空眼中,周望津就在面前,看着他扑空,看着他无措。周望津开口叫他,他听不到;周望津想抱他,他感受不到。
两个人明明近在咫尺,却又相隔天边。一念地狱,一念人间。
“肉眼所不能见的,未必就空无一物。肉眼所能见的,也未必就真实不虚。”三空笑着摇头:“你这样迫切地找他,想见他,不还是相信,他在这里。”
找不到周望津,他内心里的那点儿被勾起的希冀,像一盏脆弱的火苗灯盏,被吹灭。
知道他事情的人,不会不清楚,周望津在他心里占据了多么重要的一部分。要是可以,他恨不得当年跟周望津一块死了。做亡命鸳鸯,也比现在活着,但比死了还难受强。
用这种事情开“玩笑”,多大仇,多大怨,还是不是人。
梁劲桐把脸埋进掌心,缓缓蹲下,再抬起头,他的眼睛红了一片,其中闪烁的泪光,像碎了一地的玻璃,看似不堪一击,捧起来又扎得人流血。
“……编,接着编。”
他开口,好似被抽空所有力气,三空的身影在他面前变幻莫测,时而高时而矮,时而实时而虚,时而模糊不见。
他也真是疯了,居然会相信这种话。
一定是因为昨晚的梦,一定是这样的。
“你师父知道我的事情,我不管你是真的能看到些什么,还是从你师父那里听说。如果你要利用我的感情,来帮你做事,我告诉你,没门儿。”
梁劲桐缓缓撑着腿站起来,头皮发麻,看着三空始终淡然自若的样子,恨不得扒了这破庙。
“看在苏息的面子上,好自为之。”他留下一句话,愤愤离去。
可他还是太低估了情绪对身体的支配度,才迈出门一步,就险些跌下去,还是欲要进殿的香客见了,一把上前扶住他。
“你没事吧?”
梁劲桐有些不好意思,面颊尚且带着泪痕,便抬手挡住了脸摆摆手:“没事,没事,谢谢…”
三空却在他背后,趁他还没走远,高声喊了一句:“前尘孽缘,施主若有需求,古陀寺的大门无论何时都为施主敞开。”
他咬牙,回头狠狠瞪了一眼。
走到人烟稀少的角落,他找到一处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石阶坐下,等苏息返回来找自己,然后落荒而逃。
不远处走来几个搭伴儿来做法事的香客,站在离他不远的树荫底下躲正浓烈的太阳。他发誓,他没想偷听这些人在讲什么,毕竟对他来说,这都是…虚妄的,没有意义的。
但他真的太累了,太痛苦了,他需要一点声音,什么都好,来帮他把支离破碎的心绪全部抛掉。
“你儿子的事哟,不好办呐。他现在在你孙子身上不走,就是说想孩子。一只鬼哪有那些七情六欲?你赶紧办吧,孩子再让他祸害几天,不痴也得傻!”
那声音苍老,不似男不似女,梁劲桐不想多事,也没抬头。
“唉,但也别太激进,毕竟要是真把他惹急了,不受控,这种东西…可不一定能做出什么事来。”
这次,他决定抬头看看,他真的想看看现在还信这种东西的人都长什么样子。
可他抬起头,那声音的主人,连同脚步声与背影,一起隐入了茫茫的人海中。
梁劲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电话铃声响起,此时如听仙乐耳暂明,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打来的人是谁,就点了接听。哪怕是一通报销理财推销电话,他或许都会为了那片刻的,所谓的“正常”,听完讲解。
电话是苏息打来的,她回来了,却没见他的踪影,连三空也不在原地。
他告诉苏息自己在哪,带着几许祈求,祈求她能快一些过来,赶紧离开吧。
再待下去,他真的会疯掉的。
苏息还没走到他跟前儿,他就先一步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臂,不由分说把人往出带。
苏息愣了:“桐哥,你怎么了?”
是个人都能看出,梁劲桐现在很不好。
情绪不好,脸色不好,有些虚浮的脚步……可能身体也不太好。
梁劲桐没回头,只是问她:“你的事办完了吗?”
他身后的人点点头,连串说着“办完了”。
那就好,他能直接把人带走了。
直到两人坐上车,苏息才敢问他:“桐哥你,你和三空师傅都说了什么?怎么我一回来,就,就这样了?”
他转头,看到苏息有些拘谨局促的身体,惊觉自己的失态,摇摇头说:“没什么,你下午上班吗?有时间的话,一起吃个饭吧。”
苏息眨眨眼睛:“原则上没有,但桐哥约我,那有。”
梁劲桐终于笑出来。
他把地址定在离律所旁边,一家私-密-性很好的粤菜中餐厅,那的老板是他朋友,前段时间还经常聚在一起。
挑了个带窗户的包房,梁劲桐坐在最靠近窗户的地方,被阳光烤得暖和,似乎驱散了一点身体上的寒。
刚才在庙里,他甚至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领口就被扯得凌乱些。
他的瞳孔被阳光晒得很浅,呈出一种接近琥珀的颜色,苏息举着菜单,眼睛却偷偷扫在他身上,在他若隐若现的领口处,看着那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吻-痕。
“女士,就这些吗?”侍应生重复过她点下的菜品后询问。
她有些愣,没听到。
“女士?”
苏息回神,去叫梁劲桐:“桐哥,我点完了,你看看你要不要再加点别的。”
梁劲桐望向他们,思绪显然不在这里,对此只是抬手道:“全由这位女士做主。”说罢,从兜里掏出餐厅高级会员卡递过去。
等侍应生拿着卡退出包房,苏息才看着他的领口,试探性询问:“桐哥,我知道这么问可能不太好,但是作为朋友,我仅处于关心,那个,你最近有新的交往对象了吗?”
当年周望津和他的事确实轰轰烈烈,即便现在被周家锁了消息,纸也终究不可能包得住火。
周望津死的时候年轻,梁劲桐更年轻,纵使再深的情感,要求一个人为另一个人终身不娶,也不再有别的感情,不亚于把人性夹在火上烤。
这句话问得匪夷所思,让梁劲桐都懵了一下。
他转过头,看着苏息那双水亮的大眼睛,歪着头眉皱得很紧:“怎么突然这么问?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怎么都怀疑我有小三。”
他脑子里想的是梦里周望津跟他说的话,一句“小三”蹦出来,反倒是苏息愣了一下。
“啊?小三?不是,哥,你脖子上…”
她的表情实在怪异,似乎有些尴尬,而欲言又止的话又加深这份尴尬。
梁劲桐疑惑地摸了摸脖子:“我脖子怎么了?没有东西啊。”
坐在他对面的苏女士沉默,从西装内怀掏出只平常补妆用的折叠的小镜子,放在转桌上转给梁劲桐。
他心情烦乱地拿起来,拉开衣领只看一眼,就吓得险些把镜子丢出去。
脑袋嗡地一下麻木空白,梁劲桐起身,几步踉跄,推开包厢洗手间的门,对着大镜子反复观看。
镜子里,他被扯得凌乱的衣领之下,覆着的是一个接一个,深刻又彰显战果的吻-痕。
快碎碎这个小桐吧,他要抱了……(抹泪)
如果你愿意在评论区安慰安慰他,那么我想他会很开心的。(忸怩jpg)山芋也会
走两章必要剧情再继续灵1事件。
也让桐哥歇会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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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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