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老爷在前厅等候。”
年迈的管家依旧保持着良好的仪态,不管顾尘如何抗议,管家也不曾改变他的古板思想,虽然嘴上叫着少爷,姿态也很是谦卑,却让人觉得他从未真正弯下过脊梁。
顾尘没有开口,沉默的像一块石头,直到管家再次邀请,他动了。
感受到空气里的焦灼,温灼忍不住抓住顾尘的手,眉头紧锁。
顾尘的父亲是个画家,自妻子死后就四处旅游居无定所,这次回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顾尘母亲的死跟他有关系吗?
无力感扑面而来,掌握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根本无法进行分析,温灼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看着轮椅上的男人,欲言又止。
对上温灼关心的目光,顾尘试图扯出一个微笑来安慰,却是自欺欺人,眼神无法骗人。
温灼见过男人开怀大笑的样子,现在更是看得清清楚楚,顾尘只是在表演,在安慰他。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顾尘不是没有情感,只是把这些藏的太深。
因为知道无人在意,所以习惯把情绪隐藏,戴上若无其事的面具,告诉自己,一切都好。
他远远的看着顾尘的背影,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他知道,顾尘不会想让他看见不堪的样子,他选择尊重。
于是,他装作若无其事,装作四周的一切都还是那么美好且有趣,令他驻足其中。
顾尘不紧不慢地操纵着轮椅,暗暗想着他亲爱的父亲这次又能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嗤笑一声,想来这次只瘸了腿也是让他的好父亲失望了。
果不其然,知父莫若子……
“你怎么还活着呢?”
进入大厅便听见熟悉的声音,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让他笑了,笑到喘不过气,笑到发抖甚至想呕吐。
他把轮椅一推,瘸着腿站起来,一步一步坚定的向前走去,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可谓是衣冠楚楚,人模狗样,装的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哪怕是五十岁的年纪,看起来也像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两个人站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兄弟。
二人面面相觑,相似的脸上不同的是,一个冷若冰霜,另一个却状若癫狂。
没错,顾尘早就疯了。
在那个女人“消失”的时候,这个家就疯了……
他平时面无表情只是因为那些人事物让他提不起兴趣罢了,眼前这个男人比他也好不到哪去,可谓是一家人疯的整整齐齐。
他就这么走着,眼神打量着对方的冷漠。
也不知道是在笑这个冷漠的爹,还是笑自己……
“我没死,很失望吧?”
顾尘说着话从桌上拿起一把小刀塞进男人手中,指尖在自己身上轻点。
“父亲,往这捅。”
顾以墨没想到一句话换来的是这样的反应,从前不是都跟个木头人似的不说话,怎么今天跟活了一样。
没错,顾尘比以前更像个活人了。
顾以墨慌了,能让这小子活过来的人?是她吗……
“是不是你妈回来了!说话!”说着他颤抖着想收回被禁锢的手。
听到久违的字眼,顾尘愣住了,冷厉的嗓音跟刀子似的扎向双方最痛的地方。
“回来?你还敢提她?你有什么资格提!她死了,不管你承不承认,她不会再回来了。”
他猛地拽住顾以墨的手用力向身上捅去。
鲜血四溅。
实在放心不下,温灼还是偷偷跟来了,没想到刚进大厅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顾尘!顾尘你怎么样。”
眼前血红一片,脑子嗡嗡作响,他跌跌撞撞地想往前跑去,却只觉得头痛欲裂。
昏倒前最后的画面是顾尘一瘸一拐向他奔来……
“温灼!”
——
黑暗像浓稠的浆泥将他沉没。
温灼觉得自己被关在狭小的盒子,令人窒息,直到抽干肺里最后一丝空气。
他贪婪的呼吸着盒子里仅存的空气。
一道光突然照亮了这个密闭空间,他眼睛刺痛,却舍不得闭眼,流着泪看见时间……
“你这死小孩,谁让你来这的,脏死了!赶紧滚!”
高大的安保人员推搡着这个乞丐般的小孩,小孩脏兮兮的衣服碰到了他的手,保安脸色一变,暴躁的想把小孩踹到一边。
小孩看清了对方的意图也不敢躲避,他躲不掉的。
于是在一次次疼痛中,他学会死死抱着头,卷起腹部,闭上眼睛等待疼痛的到来。
希望这次能少挨点打……
在这样的祈愿中,小孩没等来疼痛,等来了一个拥抱,一个少年的拥抱。
他听见刚才凶神恶煞的保安,正在狗一样对着少年道歉。
他抬头看向少年,阳光洒在他的睫毛上,透过阳光,他看见了一片蓝色,少年有一双蓝色的眼眸。
像深邃的海,又像湛蓝的天,神秘又温柔。
失神中他看见少年抬起了手,小孩下意识抱着头,却发现少年轻柔地擦拭他脸上的脏污,他紧忙躲避,不想让自己污染了那样无瑕的手指。
“脏。”
干哑的嗓音好像粗糙的砂纸,小孩哑着嗓子压低声音,生怕惊扰了天使般的少年。
少年没有说话,瞥了他一眼,拿出湿巾依旧帮他擦拭着脸颊。
他垂着头,心脏却越跳越重。
小孩忍不住捂住心脏,惊慌失措。
他知道心脏坏了是要死的,他不想死,他想活。
他坐在少年的手臂上,轻飘飘像个玩偶,他刚想说话就被人放下,少年跟旁人交代了两句就走了。
只有他还在沉默,他怔怔地望着少年的背影。
这可能只是一场梦吧,一个不甘心死去的梦。
……
嘀嗒—嘀嗒—
好吵,温灼皱起眉头又被人抚平。
声音渐渐清晰,他只觉自己难以呼吸,手指用力攥紧,仿佛溺水之人想抓住些什么。
“别走!”
他大喊着猛地坐起身,意识回笼。
温灼还有些恍惚,这是哪?
“你吓死我了!”
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人抱进怀里,他听见了顾尘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温灼被禁锢着动弹不得,耳边是顾尘灼热的呼吸,他缩了缩脖子,想到昏倒前看见的一切。
“你包扎了没有!这样伤口会裂开的,快让我看看伤到哪了。”
他生怕顾尘不爱惜自己,毕竟顾尘有无痛症,血流干了都不会有知觉。
温灼小鸟般叽叽喳喳地操心着,耳边却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对不起。”
温灼一怔,“为什么要道歉?”
男人的脸死死埋在温灼颈边,小护工倒在地上的那刻他仿佛要窒息。
道歉的理由很简单,他却不能如实告知。
顾尘整理好情绪,打趣道,“自然是因为让我们的小护工担心了。”
他捏着温灼的脸颊肉,“认识几天就没让人省心过。”
温灼放下心来,也跟着开起玩笑,“可不是嘛,不是你病就是我病,看来要找个庙拜拜。”他挠挠头,忽然想起什么,“你还岔开话题!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男人故作无奈地叹口气,“小管家公,你突然昏倒都把我吓坏了,哪有心思处理伤口啊,不如你来帮我处理吧。”
温灼闻言急的都想给病号两脚,手足无措地下床去拿医药箱,走了两步发现怎么光抬腿不动地方?
回头一看,顾尘大少爷扯着他裤子不让他走,合着在这逗小孩玩呢。
他没好气地问,“顾大少爷,我去给你拿药箱,你扯我衣服干什么!不是说处理伤口吗?”
“小护工,药箱就在桌子上呢。”说着献宝似的给人拿药膏。
温灼被逗的一乐,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坐在床上,小嘴一撅,“哼,下次不许扯我衣服。”
“知道了,再也不敢了,药膏涂完伤口很快就会愈合,别担心。”顾尘知道小护工肯定会担心他,逮着机会就安慰两句。
温灼总会被男人的细心感动到,拿过药膏指挥着,“你把上衣脱了我看看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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