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朝暮生(4)

一行人汇合后,将那位剑前辈放回原主人身陨之处,剑嗡嗡鸣叫了几声,荡起一阵水波,片刻后,重归寂静。

正当一行人浮出水面准备离开时,眼前的世界顿时变了,原本看不见尽头的荷花池中突然出现了一座小岛。

有一个面容娇俏的姑娘蹲在水边,看着突然从水里钻出的几个人。

姑娘率先开口,声音像黄鹂鸟一样婉转清澈:“你们也是朝暮生?”

姑娘开口的这一刻,六人身形一震,这熟悉的感觉……

又进念了。

看来这姑娘就是念的主人,她的话一出口,六人在这念里就有了身份——朝暮生。

是的,六人,因为他们都不属于念主人的记忆,宋玉郎也得以化成人形,一齐出现在念中。

壶玉清看着久违的俊脸,熟悉中带着陌生,看久了他的原形,恍一看到他的人形,都有点不习惯了。

壶玉清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怎么想的,这到底是希望看到他的人形还是他的原形?

原形实在可爱戳人心窝,人形又很符合她的喜好,是她最喜欢的那款,两相比较,实在为难。

壶玉清看着宋玉郎,宋玉郎回望壶玉清,两人都不说话。

萧楚俞看着“深情对望”的两人,莫名生出质问的念头,随即嗤笑,我是个什么立场什么身份,还质问?我和壶玉清不就是普通同门师兄妹的关系吗?

余生昇不知道该说什么,沈煜看着她的背影沉思不语。

戚清语说不了话。

一时间,空气十分寂静。

看着上岸的六人沉默不语,姑娘了然的点点头:“看来你们这一批朝暮生没有传承记忆,作为你们的前辈,给新生的你们介绍一下这个世界。”

所谓的“朝暮生”其实就是蜉蝣,朝生暮死的那个蜉蝣,这就是“朝暮生”这个名字的由来,意思是生命只有一天。

朝暮生一族受神明眷顾,他们生下来便是长大后的人形,在这一天的时间里,他们可以用人类的身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大部分朝暮生来到这个世界会带有传承记忆,这是前辈们世世代代积累下来的经验,可以帮他们在人类生活中畅通无阻,小部分没有,这时候便会有带有传承记忆的前辈教他们。

传承记忆大多相同,但每只朝暮生的性情却不相同,想要的也不同。

比如眼前这位朝暮生,她想要的是:“我想要尝试一段人类的爱情。”

这简单,六个人小队对视一眼,十分默契的决定帮念主人解决问题——十有**这就是念的核心了。

朝暮生一族在人间行走,都是用的同一个名字——朝暮生。

朝暮生与壶玉清一行人走进人间的集市,一路走走逛逛,始终没有看到合心意的人。

朝暮生觉得是和其他人一起走太打眼了,主动提出一个人走,其他六人远远的跟在身后。

戚清语握住琦玉,发言:【这是你那只梦貘,能化形了?】

壶玉清进念以来摸小梦貘摸习惯了,恍一空手还有点不习惯,十分自然的拉起他的手,眼神盯着朝暮生,嘴上不忘回答戚清语:“是啊。”

话音刚落,一股莫名的心绪占据壶玉清的脑海:“他不管是人形还是原形,都很好看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戚清语却莫名的懂了她的心情。

【不愧是你选的,当然好啊。】

这是二十岁的壶玉清和年轻时的戚清语的对话,也是八百岁的壶玉清想对后来身陨在那场仙魔大战中的戚清语,想说却未能说得出来。

我后来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他或许不够强大,没有世人眼中的那样与我相配,但他很懂我,懂我固执的坚持,懂我无人理解的坚持,他让我明白,即使身后只有他一人支持我,也总有人是在支持我的。

虽一人,已胜过千万人。

壶玉清和戚清语相视一笑。

萧楚俞意味不明的目光从宋玉郎身上又转到戚清语身上。

萧楚俞想,不该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萧楚俞一愣,不该是这样的,那又该是哪样的?

宋玉郎莫名有种被壶玉清带着见家里人的感觉,还是那种被认真承认过的那种。

宋玉郎满心飘飘然。

他虽然从未见过戚清语,但他是知道戚清语在壶玉清心中位置有多重要的,在驻云山闭关的百余年,壶玉清有时候无聊了,就会和他提起过往的一些影子,他没能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得知壶玉清人生全貌,却也能从中窥见一些东西,小心翼翼将有关于她的手收在心底。

旁边的余生昇看他们四个看得起劲,转头想和沈煜分享心中的情绪,哪里想到今天的沈煜跟吃错药了似的,余生昇一转头,他把头重重往旁边一偏,轻哼了一声。

余生昇皱眉,沈煜这是怎么了?怎么看着怪里怪气的?

余生昇想起她和沈煜还没和好,学着他的样子,把头往旁边一偏,重重的“哼!”了一声。

朝暮生不知道身后六人的暗流涌动。

她遇到了一个看起来很可怜的人。

风雨摧残多年的石桥上,台阶覆了一层薄薄青苔,没有人主动来清理,鞋一踏上去,带着人往旁边栽,栏杆不高不矮,及腰的高度,滑的时候抓住栏杆就行。

不抓栏杆的,就像眼前这个反面例子,大半个人已经要往水里栽了。

朝暮生一把抓住他,对上一双苍凉的眼睛,苍凉眼睛的主人有一张年轻的脸,这让他看起来格外矛盾。

朝暮生把他救上来之后,这个矛盾的人躺在地上呆呆的望着天不说话。

天空是蔚蓝色,白云柔软,鸟儿扑扇着雪白的翅膀从头顶掠过,嘴里叼着的小虫灵活的扭转身体,小虫想活,鸟儿也想活,只有他,不想活。

活着有什么意思呢?无尽的烦忧,渴望却又得不到的幸福。

“你不想活?”

他听到一道欢乐俏皮如鸟儿般婉转的声音在问。

他没有回答。

那道声音的主人在说——

“反正你都要死了,不如用你最后的时间来做点有意义的事吧。”

“唔……这样说好像也不太对,是只对我有意义的事。”

“你帮我,我就帮你找个痛快点的死法,送你上路。”

朝暮生说完,就直直的盯着躺在地上的人。

好半晌才看到他有了反应。

可能很久没说过话了,他试着“啊……啊……”了几声才找回说话的感觉。

嗓音嘶哑难辨,朝暮生凑过去很费劲的才听到他在说:“……好。”

朝暮生:“其实你可以点个头的,不是非要说话。”

朝暮生把这人扶了起来,这人的衣服料子倒是好料子,可惜脏脏破破的,朝暮生闻了闻,这人身上倒是没什么异味。

这人名叫颜玄。

颜玄被朝暮生拉着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听朝暮生说明她的来意——想在人世间体验一天美好的爱情。

面对陌生人这样一个离谱的要求,颜玄点头答应。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死前做点好事也算是弥补一点这一生犯下的罪孽,或许到了阴曹地府,功业薄上,给他的结局能稍微好那么一点。

颜玄心存死志,想的都是一些有的没的。

正想得入神,朝暮生一把将他的胡思乱想打散。

“今天城中有百花集会,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颜玄的手被朝暮生拉起的那一刻,不自觉的僵硬,朝暮生似乎没有感受到他身体片刻的抗拒,拉着他的手,一路上叽叽喳喳。

“梅花香气清幽,杏花如雪淡雅,桃花丰盈艳丽,牡丹色艳华贵……听说还有十二花神,伦比花娇,如此盛会,不去看看,岂不可惜。”

“听说今天的百花集会要持续到子时,到时夜里还可以祈愿放河灯。”

“听说晚上会有烟火。”

“我觉得我们真是赶上了好时候,能在一天看到这么多美景。”

“颜玄,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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