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枯树粗壮的树干上长了一张枯皮一般的脸，很是诡异，这和卫愿安之前见过的老树精差距太大，让人不适。
“别靠近它，这树妖邪气很重。”
“我没打算过去。”沈禾摇了摇头，除非她疯了，要不谁想靠近张了一张诡异老脸的树妖。
卫愿安见沈禾没有靠过去的意思，这才安心打量起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单独的宫殿，墙很高，老枯树妖生长在院子中间，不远处有一个封起来的石井，高墙左侧有一个小门，这个布局，小门可以通向另外一处院子，但上面有好几道锁，显然过不去。
除此以外，这是一个单调到极致的院子。
卫愿安来到门前，拦住沈禾欲要推门的动作，“先别动，这扇门有古怪。”
沈禾赶忙收回手，“卫姑娘，这门怎么了？”
在她看着，这就是一扇很普通的门，要说古怪，大概就是这院子里有一个树妖，可别的，她却没法看出来。
“那妖在门上留了点东西，贸然碰它会触动杀阵。”
说罢，卫愿安在门前研究了一会儿，找了解开这上面术法的方法。
她冷笑了声，转而面向一直沉默的老树妖，“你还要继续装死吗？”
一阵沉默，少女提剑在门上挥了几下，门上术法顷刻消逝。
沈禾看不出异样，但她能感觉到，就在这一瞬之间，此处的气息似乎发生了变化。
她心中一惊，觉得有些发毛，若是方才直接碰了这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双目紧闭的老树妖缓缓抬动眼皮，浑浊怪异的眼珠转动了两下，启唇：“小娃娃，你有些本事，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该不该来，我心中自有判单。”卫愿安戒备着，哪怕她以符咒暂且困住了这一方小天地，仍旧需要小心，“你与那蛇妖是何关系？”
“我们都是妖。”老树妖给出了无关紧要的回答。
“你说谎！”沈禾咬牙，忍着怒气，“我方才明明看到许姐姐在这院中，那蛇妖挟持了她，你把人藏哪里了？”
“聒噪。”树妖看也不看沈禾一眼，没搭理红了眼的人，它看向那术士少女，道：“你来此处所求何事，我愿意告诉你。”
树妖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像个乐意同人讲道理的老爷爷。
“我却有所求。”树妖闻言枯皮一般的五官拧和在一起，沈禾瞧着它这似乎是笑的模样打了个冷颤，她总觉得这妖不安好心。
果不其然，那妖道：“你只要答应我不管此处之事，我可以答应你。”
沈禾闻言连忙回头，卫愿安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我所求可以自己去寻，若你们不曾为祸，这城中如何我不会管，如今你们所行圈养，拐掠，甚至欲要逆天换命，我不能不管。”
老树妖也没怕了卫愿安，沙哑笑道：“小女娃，我承认你是一个有些天赋能力的术士，但也莫要口气太大了，我们做交易，互不相欠，依我看是最有利咱们双方的，你可想好了，一定要掺和这件事吗？”
“我不与行恶者交易。”卫愿安坚持道。
老树妖一阵大笑，叹道：“行恶？”
“小姑娘，你可知这里是卫国旧城，而这灭亡的卫崇敬鸣蛇，如今这个新生鸣蛇将要降世，鸣蛇大人守护着这城中所有妖，若是那些人不曾闯入，我们又如何会去圈养她们？”
“那被拐来的许姑娘呢？”卫愿安一阵见血，“她可不是自愿来的。”
“人总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我们选择了最小的牺牲，那位姑娘现在很安全，就在你们身后的屋子里，你们大可以去看看。”
沈禾听此，再不顾其它推门进屋。
卫愿安原本想拦一下，她知道这妖不安好心，无奈也跟了进去。
“许姐姐！”
屋中，门窗紧闭，一片黑暗。
尽管这样，沈禾仍旧一眼看见了坐在床沿的熟悉身影。
她不顾一切来到许尘郗面前，紧张而低声道：“许姐姐，我来了，找到你了。”
屋中因门窗紧闭而一片昏暗，这处一切都很简单，冷宫，这里就如其名一般萧条，又经历了百年，更是显得灰败。
唯一好的是，那些妖还知道把屋中灰尘除去。
沈禾没得到回应，她轻轻抱住许尘郗，“你怎么样，那蛇妖有没有做什么？”
许尘郗终于动了，她一把推开沈禾，眉头微微颦起，冷声道：“你是谁。”
沈禾抱的很轻，根本没想过许尘郗会推开自己，倒在地上愣住。
“许姐姐……”
许尘郗垂眸看着她，神色不曾波动，清贵而不可触碰，她道：“姑娘，自重。”
“这里是卫国深宫，我是这冷宫的弃妃，我不认得你是谁，也不姓许。”
说罢，她瞧见站在远处的身影，眉头舒展，转而眼中添了一丝疑惑担忧，“阿愿，你怎么也在这里？”
卫愿安侧身，望进那女人的眼眸中，她知道这是那个一辈子困于深宫的公主。
“萧姑娘。”
“萧姑娘？”那女人一怔，眼中同样生了疑惑，再过去，没明白眼前人为何这般唤她。
沈禾缓了过来，站在女人身侧看着她，眼睛一瞬都不曾移开。
她的视线太过灼热了，可那熟悉的人没有看她一眼。
“我记得你嫁去了赵国，然后……”萧如烟没在说下去，因为她想到了，在她记忆里，卫愿安早已死在了别国深宫。
她脸上茫然，尽是不知所措。
“没错，卫国公主卫愿安已经死了，你没有记错。”
“那你呢？”萧如烟有一瞬间慌乱，很快又维持住了清净，她看着眼前和卫国公主一模一样容貌的少女，问道：“你是谁？”
“我也叫卫愿安，是一个术士。”
“术士？”
“斩妖邪，灭鬼怪，我自小在山中清修。”卫愿安解释，“当然，也可以是如你所见的，我曾经是你口中的阿愿。”
“我不明白。”
卫愿安看着那女人疑惑的样子，道：“百年前，我是她。”
“百年？”萧如烟茫然，她问：“你的意思是，已经过去了百年？”
“不错。”
“你可以理解为，我是卫国公主转生后的某一世。”
“那我呢？”
清贵的公主面上终于全然被茫然掩盖，她望着卫愿安，“我现在……”
“这一世你叫做许尘郗，看到你身后那个姑娘了吗？你们本是同行，你被掳走带到了这里，她追着你到了这。”
萧如烟，应该说此刻的许尘郗终于看向了那一直望向她的姑娘，她看着那红了眼快要哭出来的姑娘，觉得有些不适，干巴巴道：“沈姑娘。”
她疏离而冷清，沈禾早适应了许尘郗的冷，可这样的疏离，几乎能将她击碎。
少女的语气颤抖，她几乎努力压着崩溃的情绪，苦笑着：“嫂嫂，你不记得阿禾了吗？”
“我……”萧如烟语塞，她脑中的确没有关于这姑娘的半分记忆。
嫂嫂，这一世，她竟又已嫁为人妻了吗？
可是，萧如烟看着这个眼中满是情谊的姑娘，她明白爱，有过一段爱而不得的情，这姑娘的眼睛中那份爱意，她如何能够忽视。
“我不是她，姑娘。”萧如烟提醒道，她无法直视这样过于炽热的情，那不是属于她的，也不是她想要的。
可莫名地，她的心隐隐作痛，这不是属于萧如烟的情绪，她感受着，大概明了，这份疼来自这具身躯的主人。
她忍不住问：“沈姑娘，她是你嫂嫂吗？”
沈禾摇了摇头，“我们已经成亲了。”
“可是，你刚刚唤我许姐姐，嫂嫂，我们同为女子，如何能成亲呢？”
“代兄成亲。”卫愿安打断这两人说话，她们此前便商量好了计划，不能这样一直耗费时间。
一天很快，现在找到了许尘郗，不知道浮安那边如何。
沈禾也缓过来，明白她们还有正事，不能在这里耽误下去。
她们简单同萧如烟解释了眼下情况，那树妖虽受了控制，可实力强横，她们若想带走许尘郗，必定要完全困住这树妖。
那树妖瞧着要离开这处的萧如烟，再次开口，“萧国公主，留在此处，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你，我们寻来了那位二公主，知道你一直想见她，只要你留在这里，往后生生世世你们都会在一起。”
“闭嘴！”沈禾怒道，她回头，看着那犹豫了的人儿，很是紧张。
她想说不要留下，可她没有资格，眼前这是萧姑娘，她们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许你留下。”沈禾小声嘟囔着，可她终究还是想自私一些，她只想要许姐姐回来。
卫愿安提剑，叹道：“萧姑娘，或许没有骗你，但你要想好了，此举乃逆天之行，若你这样选，我会阻止你。”
“留不留由不得她，也由不得你们做决定。”
树妖怒道，终于找准时机震破了卫愿安布下的压制它的符纸。
倾刻间妖风四起，他挥舞着枝丫，一个人影在树丫包裹中显现。
原本沉默了的萧明宛看清了那人，慌了神。
朝那树妖迈去了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