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亮的一耳光让谢尧意的脑子“嗡”的一响,唇齿间迅速拂上了一股血腥味。
他就像是忽然清醒过来似的,深深看了许卓言的遗体一眼,随后站到钟灵身旁,“抱歉。”
他们曾经交战过数次,对彼此的战斗风格都很清楚。
谢尧意擅长的是暴力突破,而钟灵擅长的是精准打击。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腾起翅膀,悬至上空,居高临下地俯瞰虎视眈眈地盯准了他们的冰雕。
实际上钟灵再开一次“绝对零度”,他们就可以安全地离开这里。可这种**术非常消耗人,先前她已经开了一次,短时间内,无法再开第二次了。
这些被冰封住的尸体体内还残存着原先大概一半的战斗力,各种魔法毫不留手地朝两人招呼过去。
但似乎因为生命力所剩无几,它们无法扇动翅膀,或者使用高阶魔法。并且它们这种“活死人”的状态,似乎只能维持一阵子。
许卓言的尸体在不久后就粉碎掉了,钟灵感觉身边人都呼吸错了一拍,手中的攻势愈加猛烈。
钟灵与谢尧意占了高位和快速移动的优势,暂居上风。但这种状况没过多久,厚实的霜雪就透过换气扇泼了进来。
两人的翅膀沾上了霜雪,变得越来越重,最后只能收起。
在钟灵收起翅膀落地的一瞬间,两具冰雕快速移动着冲她冲了过来。
钟灵一脚踹在身后冲她移过来的冰雕身上,借力跃起,一个利落的后空翻避开前方尸体的攻击。
她摊手,手中金光一闪,变幻出一只顶端缀着天使羽毛的笔,笔身上镶嵌着各色的宝石,华光十色,璀璨夺目。
笔尖在钟灵笔走龙蛇的笔画下倾泻出古老的符文和繁复的魔法图案。流动的金色魔力附着在符文图案之上。
直至笔尖在符文末尾漂亮凌厉地一收,整个魔法阵绘制完成。
魔法阵在形成的一瞬间扩散到原本的十倍大,将钟灵面前所有的人斥弹开去。
冰雕倒飞出去,又接连撞翻了后面几具冲上来的冰雕。
他们以凌厉的战势边战边退,逐渐退到进来时的位置。
就在他们将要破门而出之时,原本缓缓移开的柜门紧密地闭合着,与此同时,一道重达千逾斤的铁门蓦地出现,横在了他们面前。
被打飞出去的冰雕又重新扑了上来。
虽然这些尸体的力量有所削减,但他们没有痛觉,在粉碎之前,会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一直进攻他们。
冰窖里那么多尸体,他们不能一直这样打下去。体力在不断流失是一个原因,另外在储之寂的操控下,冰窖里的温度也在急剧降低。
低温对于这些本就是冰雕的尸体来说没什么,但对他们这些**凡胎而言,已经快超过忍耐的极限。
储之寂这是要把他们耗死在里面。
“操!我顶着,你上通风口!”谢尧意在风雪声中朝她喊,一张嘴喉咙里就飞进了几粒冰渣子。
钟灵反手把冰剑捅了出去,正中尸体的肩头,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你上!”
大概是因为天使常年生活在阳光下的缘故,钟灵比谢尧意要更不耐冻。
何况——
她看了眼那些尚未死去,仍在进攻的他的队友。
还是她来吧。
谢尧意骂了句什么,张开翅膀顶着风雪一飞而上。
通风口上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雪花夹杂着冰霜被厉风裹挟着往他脸上招呼,他将手罩在通风口上,炙热的火焰沿着手心脉络向四周扩散。
然而那火焰还没维持几秒钟,通风口就再度被冰霜覆盖。
“你行不行啊?”钟灵一脚踹飞一具冰雕,牙齿咯咯作响。
谢尧意看了一眼下面,咬牙喝道:“少废话,顶着。”
他集中注意力,再次尝试,嘴里喃喃念着咒语。
“轰”的一声巨响,通风口整个被火焰焚烧为灰烬,里头源源不断的冰雪被滚烫的火焰推了出去。
“行了,就跟你说了老子……”谢尧意神色松懈下来,转头看向钟灵,瞳孔猝然一缩!
钟灵的上半身被一张蛛丝状的巨网牢牢缠住,一个精灵耳的矮个子家伙正一手牵动着蛛丝,死命地往一个方向拉。
钟灵几乎快被捆成一个蚕茧,那蛛丝紧缚着的力度像是要活活勒死她。
蛛丝一圈一圈蜿蜒而上,钟灵的颈骨爆出了毛骨悚然的嘎吱声。
冰雕们见一直进攻的敌人终于陷入弱势,如同看见羊的狼,一股脑全扑了上去。
谢尧意翅膀一扇,疾速飞了过去。
钟灵咬牙,奋力一脚踹起了自己被绑住时不慎掉落在地上的冰剑。
她右手一震,挣断蛛丝,咫尺之间冰剑落手,刀光飞舞间,蛛丝掉落一地,周围环绕着的冰雕一具具倒落下去。
她猛烈咳嗽几声腾起翅膀,飞至通风口,“愣着干什么?还不走?”
谢尧意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红肿的颈骨处,一边向前飞行一边慢吞吞道:“那什么……谁也没让你一个人对敌呀,撑不住你喊我一声不就行了吗?”
钟灵翻了个白眼,指望这不靠谱的过来帮忙,她还不如自己想办法。
何况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解决问题。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信任我?”谢尧意不悦道。
钟灵气管刚才被卡了一下,说话还不太利索,随口敷衍道:“信任。”
谢尧意的不高兴简直要透过眼睛溢出来,钟灵对此视若无睹。
谁也预估不了这些年来那座迷雾森林里究竟死了多少人,他们离开储之寂的房子时,身后还跟着一大堆的冰雕。
再强的人也抵不过这样无休止的车轮战。偏偏这时外面也下起了鹅毛大雪,覆盖了雪花的翅膀变得越来越重,钟灵和谢尧意再度由飞行改为奔跑。
苏羽城一家还在那,他们不能就这样一路跑回落脚点,得甩掉身后如影随形般跟着的冰雕。
两人不熟悉镇上的地形,追击之下跑到了绝路上。身后上紧跟着冰雕,面前只有一条浮着碎冰的冰河,自上而下蜿蜒进入一个山谷。
凛冽的风划过冰面袭来,刮得人耳膜生疼,冰冷湿意刺骨,不用想也知道跳进去有多冷。
黑压压的尸群倾巢而来,两人对视一眼,当机立断一齐跳了下去。
深夜的水浓的化不开颜色,像是个无法逃脱的幽蓝牢笼,将人困在里面。
从刚才到现在,钟灵身上的冷热汗交替在一起,出了一层又一层,又被冰冷的水冲刷,冰凉凉地贴在身上,从粘湿紧贴到流畅顺滑。
身体已经快冷到失去知觉。
这条河有多深多长,他们不知道。
流动的水一股股拍在钟灵的侧脸,她看着上方离她越来越远的河面,意识逐渐昏沉……
就这样结束了吗?
钟灵缓缓地闭上眼睛,她的身边已没有任何人……
就算死去,大概也不会有人为她伤心吧……
就在她感觉感觉鼻子、耳道和嘴巴都被冰水堵住,无法喘息的刹那,后脑突然拂上了一股微热的力道。
紧跟着她那冰冷灰白的唇畔一热,牙关被凶猛地撬开。
钟灵不可置信地睁开了眼睛。
谢尧意那张张扬邪肆的欠揍面孔近在眼前。
他一把摁住她后脑,用力地吻住了她,动作非常强势,同时眼错不眨地盯着她。
“!”
钟灵琥珀色的眼瞳蓦地睁大了,瞪圆了的眼睛里充斥着一种惶乱的无措,甚至带着一丝稚气孩童般的懵懂。
那其实不能称之为一个吻,准确来说,谢尧意在给她渡气。
除了白洛檀以外,钟灵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更何况如今与她发生这种亲密接触的人还是她曾经的宿敌,钟灵一时不知道该如同面对这种局面。
“呼呼……”钟灵和谢尧意一齐破水而出,两人在水面上剧烈地咳嗽,呛出一口口冰水。
那些如同跗骨之蛆般跟着的尸体已经不见了,旁边一派山脉连绵起伏,四下无人。
谢尧意是即使大难临头了也忍不住嘴贱的,更何况以目前的情势来看,他们已经安全了。
“害什么羞啊?又不是没亲过。”上岸后,他好整似瑕地瞅着钟灵泛红的脸蛋打量。
钟灵:“闭嘴。”
谢尧意觉得这人害羞又佯装生气的样子很好笑,正打算再逗她两句,就看见钟灵的身体晃了晃。
谢尧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扣住人手腕时才感觉她皮肤的温度冻得惊人。
钟灵全身湿透,嘴唇发紫,脸上散发着一层朦胧的冷气,牙齿控制不住地打战。
谢尧意自小生活在地狱那个没有阳光的冰冷之地,对寒冷的抵御力异于常人。虽然被雪打风吹又跳冰河,但目前为止,身体只是微寒,没有什么大碍。
除了上次那次莫名其妙的感冒,他从生下来后几乎从未生过什么病,自然无法理解钟灵为什么反应会这样严重。
他皱了皱眉,中指和拇指轻轻一扣,“啪”一响指点了个火球。
火球一点点地帮钟灵烤干衣服,谢尧意看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又烤干了自己不住渗水的外套,丢给她,“穿着吧。”
“不用。”钟灵闷声道:“你自己穿。”
“穿个鬼。”谢尧意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别打肿脸充胖子了,你看着跟马上要冻死了似的。”
“你才要冻死了。”钟灵抛下他往前走,步伐有一种强撑出来的坚硬。
谢尧意看着她那个根本走不了几步路的样子嘀咕一声,“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结果没走几步,身体一轻。
——她被人抱了起来。
钟灵惊了一跳,“干什么?”
谢尧意“啧”了一声,“行了,别逞强了,我抱你。”
这话倒是有几分人性……钟灵刚想拒绝,就听谢尧意道:“难道你还在为了那个白洛檀守身如玉,别人碰一下都不行?”
眼中的动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钟灵难以言喻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明显在说“你脑子没毛病吧?”。
她没再说什么,任由谢尧意抱着。
天际线上雪花飘飘,少年抱着少女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脉旁。
……走了一会儿,他道:“钟灵,你怎么这么重?”
其实哪怕身上的衣服沾了水有些沉重,女孩依旧轻的像缕尘絮,但谢尧意就是忍不住想逗逗她。
“……”钟灵一把掐在他痒痒肉上,笑眯眯道:“我现在还重吗?”
谢尧意躲闪着把头摇成波浪鼓,“不重了不重了!”
“撒手!”他狠狠地颠了钟灵一下,眼神里充满威胁,“再挠我给你扔出去。”
钟灵一掌贴在他胸口,手心隐隐冒出冰光,“你敢?”
“不敢不敢。”谢尧意讪讪道:“我说你别摸我胸啊。”
钟灵手一僵,飞速收回,忍无可忍道:“闭嘴。”
谢尧意瞧着她的模样,轻笑了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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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冰河泅渡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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