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华莎，傅说站在蓝移宫前，不多时，就有人站在他旁边，同他一道看着陆续起飞的直升机，飞向夜空。

“今晚的首都真是热闹，这么多架直升机，不知道哪一架会不会就那么出现意外。”

顾长翎双手插兜和傅说一起看着无数直升机从蓝移宫起飞，一笔带过即将到来的暗潮汹涌。

傅说盯着夜空看了几许，片刻他收回目光，淡淡道：“那有些部门就要加班了。”

高冷淡漠如傅说，能说出如此体察民情，相当有人味的话，顾长翎愣了下，笑出声。

从商离不开政府，傅家从事人工智能和生物科技，深度影响着华国，多年之前被打压，如今血海归来，风头无双，无人能及，说句权柄在握也不为过，只是没想到这人第一反应想的不是复仇争权，反而是“有人要加班”，顾长翎想，这是什么新式幽默吗？

“对了，听说你要和风家联姻？”顾长翎话锋一转，问，“怎么想起和他们联姻了？”

不怪顾长翎这样说，而是风家在圈里的名声实在不怎么好，别人家是私下来玩的脏，出来还是要有一副人样，但风家是把私下里的脏事放在明面上玩，有一种不顾大家死活的疯感。

结束这场名利宴，傅说晚上还有场私人聚会，他站在蓝移宫前等车，和顾长翎聊着，语调听不出是讽刺多，还是嘲讽多：“风家人才辈出，和他们联姻不是很正常。”

“是啊，人才辈出，偏偏你就选了最不好搞定的那个。”顾长翎想起圈子里如果有谁能担得起风流人物这四个字，除了风潜也找不出第二个。

“风潜可不是个软柿子，好拿捏，这个人城府深，看着浪荡潇洒，但总觉得扮猪吃老虎，没那么简单。”顾长翎双手插兜，语调随性，评价道这次利益分配，“这次换届之争，傅家平步青云，没想到最后分蛋糕，竟然分到了风家。”

顾长翎笑了笑，觉得命运弄人，“傅说，你点也太背了吧。”

背不背不知道，傅说只知道顾长翎那张嘴不闲着又开始损自己，再听下去，他的傅说的前途都能被说没。

眼前滑过黑色的奔驰，在蓝移宫今夜灯火璀璨中停下，傅说打开手机回了条信息，对旁边的人说道：“海滨聚会，嫩模明星，顾大少爷来不来。”

寻欢作乐，人之常情，对于各个圈子来说都是这样。

傅说归来，也是其中之一。

-

风潜没有回家，而是回了一处公寓。

他从不是会消耗情绪的人，对他而言，想要解决情绪，必定要解决引起情绪的问题。

他想过很多种风家全身而退的方式，但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种。

联姻。

够无耻，够现实，够风家。

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余其怨天尤人，不如亲自站在风口浪尖上，至少是自己选择的，而不是愚蠢的把命运交给别人，然后等待谁的救赎。

风潜从来都不是听天由命的人，他只会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其次他才有资格去谈论命运，否则人凭什么是人？不就是因为人永远在原地和未来之间，选择前进，且从不退缩。

虹膜认证开门，人工智能自动打开灯，灯光流水一般亮起，公寓是典型的大平层设计，家具很少，但该有的都有，通体珍珠色色调，墙上挂着挂画。

风潜从外面回来，先脱掉西服外套，然后去洗手，回来后风潜坐在沙发上，打开平板。

回来的路上华莎已经把傅说的资料全部传给了他，打开邮箱，下载文件，那是一份详细到，从出生开始，哪一天生病，哪一天吃了什么菜，哪一天看了什么电影都调查的一清二楚的资料。

风潜一目十行的看过去，除了那张脸，其余的那些，风潜早就烂熟于心。

那张脸和17岁没有太大变化，只是褪去了青年该有的那份青涩，成了一个教养极好，风度得体的alpha。

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再面对这张脸，风潜已经提不起任何兴趣，只感到自己作为独立的个体，被完全的凝视和物化。

这样的体感，让风潜非常非常不爽。

而他的不爽，总用有人来负责。

他对风家已经仁至义尽，从共进退到了“就这样吧”的割舍。如果命运把他交给傅说，那他就要傅说。

天边骤然闪过一道蜿蜒的白光，撕开城市的天空。

“轰——”

雷声牵引着风潜侧过头，看向骤然砸向大地的雨水——

一场冬雨，正式拉开新任的任期。

风潜放下交叠的双腿，关上电脑，刚想去找绷带，腿边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就响了。

“喂？”风潜接起电话，入耳便是震耳欲聋，性感挑逗又颓丧黑暗的背景音乐，华莎镇定清醒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风潜，你猜我在哪？”

“胜者为王的派对？”

“聪明。”华莎继续道，“你猜我在这里遇见谁了？”

这个时间，华莎遇见谁能特意给他打电话。

风潜沉默几秒。

“傅说？”

“不愧是风潜。”华莎喝了伏特加，嗓音带了点清哑，对风潜说现在的情况，“你联姻的信息现在已经传开了，你猜大家在这场派对见到傅说是什么心态？”

风潜站起身，右手拿着手机朝储物柜走，他弯腰拉开储物柜的门，说：“灰姑娘还没嫁进豪门，就已经预定了落魄人生？”

“风潜，太洞察人性不好。”

风潜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淡泊地问：“那华莎小姐有什么办法扭转风评吗。”

“嗯.....”华莎思索了数秒，“有啊，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傅说当娇妻，就像那些小O一样，当一个漂亮的花瓶，把alpha当成他的天，他的地，当成他的唯一，狠狠花他的钱，然后作他。”

风潜拿上绷带和止疼药剂，关上柜门，站起身。

“好注意，然后最好能有钱老公不回家，从此人生走上不劳而获的巅峰路。”风潜顺着华莎的话说，把绷带和止疼药剂放到桌子上，准备洗澡。

“那肯定，”华莎说，“只是这条路对你来说太复杂，不知道你的演技能不能驾驭。”

人生很需要黑色幽默，也需要黑色笑话。

风潜接下华莎的话，就知道华莎没在和他开玩笑。

大智若愚，否则别人没必要给你打这通电话。

“好，你的建议我考虑。”

挂断电话，风潜拿着绷带喝止疼药剂进了浴室。

凌晨四点，风潜在疼痛中惊醒，满身是汗，他在黑暗里坐了一会儿，胸膛起伏，满眼都是血水从自己手腕绽开，蓄满整个床铺的幻觉，风潜闭了闭眼，片刻，他掀开被子下床，冲澡换衣服出门。

初冬首都下了场雨，空气湿冷。

风潜到地下城的时候，刚好赶上地下城的落日。

教堂的钟声缓缓敲响，日落温柔不舍地洒下余晖，给城市镀上一层盛大无声的光辉，象征着又一天的结束。

街上所有的怪物左右环视，而后迅速批上黑色的斗篷，在哥特式的建筑群中跃迁，朝领主广场的风铃大教堂奔去。

“城主回来啦。”

“城主回来了。”

“什么什么？”兔子小姐上一刻还在暴打偷他药剂的小偷，下一刻直接连拿带抢，“去你的，敢抢老娘新研究的一喝就考高分剂！看老娘不在城主回来前打死你！”说着就一阵拳打脚踢。

整个地下城如同旧日的佛罗伦萨，沐浴着文明和商业的辉煌，日落下，所有市民放下手中正在从事的事情，不约而同朝市中心方向看去。

风潜是回来查业绩的。

地下城和人类世界一样从事商业活动，主要研制各种奇形怪状，奇异的药剂，有的能够喝完一年不醒，有的能够喝完听到死对头的心声，更有的可以治疗各种疾病，俗称怪物特效药。

风潜大概半年回来一次，查查账，看看小怪物们的生活过的怎么样。

毕竟他们是从人类各种念头里来的，每当人类发一个善念，就会有一只善良的怪物诞生，每当人类发一个恶念，就会有一个善良的小怪物吃掉这些恶念，打个饱嗝，从而产生一个制作药剂的新灵感。

如此循环往复，直到怪物的净化能力消失，怪物便从地下城去往人类世界，归于浩瀚天地，随风潜入夜。

风灵银行行长办公室。

狐狸秘书小姐把整理好的地下城财务报表递给风潜，上面记录着地下城这个季度的GDP，以及各种贸易业务往来，包括地下城给首都银行的各种贷款项目。

“城主，自上一届首都TOP在任期间和地下城的业务往来，其中包括各种欠款和未付利息，共计三千五百九十六亿，换算地下城黄金，共计一亿四千八百五十六万一千八百九十一盎司，其中短期借贷有......长期借贷有.....”

等狐狸小姐汇报完整个地下城的经济情况，风潜缓缓合上连纸张都是镀着金粉的账务报表的最后一页。

片刻。

“把账务发给首都银行，催傅说还钱。在未付完今年的利息之前，停掉和首都的人工智能算力能源的往来，如果他们有异议，直接让负责人联系我。”

风潜一身黑色西装，长身优雅地倚靠在金色华丽的椅子里，袖口上别着精致的金色龙形袖扣，在永不熄灭的银色烛台的光亮中泛着闪烁的光，如同星辰，熠熠不熄。

作为地下城第401位城主，也是最年轻的一位城主，风潜的治理手段堪称广义放养，狭义掌控。地下城经过一代代城主的治理、改进，已经从最初的人治，演化成了制度治，即使城主不在，地下城也能很好的运行，而风潜只负责大决策，俗称有事烧纸。

对于城主的决策，狐狸秘书小姐没有任何异议，道了声收到。

首都新任TOP上任，风潜还没有来得及见她，毕竟新的贸易政策还没有出台，风潜还不知道这位的治理风格，所以风潜选择等待。

毕竟等待比先亮牌更能掌握主动权。

风潜放下腿，从座椅里站起。他本身就是极为欣长神秀的身形，加上修身的黑色西装，更衬得他整个人星光熠熠，矜贵冷淡，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无形的杀伐和果断。

狐狸秘书小姐久不见城主，发现城主比以前更没有上进心了，上次回来还会关心一下地下城的出生率和死亡率，这次倒好，只剩下关心经济发展了。

人类世界果然是个大染缸啊，把城主染的都成只会养花弄草，花天酒地的公子哥了。

狐狸秘书小姐再次对人类世界有了新的不满的点。

于此同时，狐狸小姐再次感叹城主的美貌果然是着世界最吸引人的东西，堪比地心引力。

风潜对于这位小秘书的心理活动没有半分捕捉，“批完财政的奏折”风潜准备回人类世界继续过纸醉金迷，混吃等死的日子。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给自己的秘书小姐圆上次给她画的饼，毕竟能给他当秘书的小姐姐，都是抗压能力非常强，手腕硬，兼具智慧和勇气的存在，没有她，和千千万万个她们，地下城不可能像现在这本繁荣、独立、自治。

“我不在的日子辛苦你了。”风潜停下临走的脚步，“狐狸小姐可以带薪休假一个月，地点你随便选，人类世界和地下城都可以，费用我全包，另外给狐狸小姐买了一款香奈儿的包包，希望狐狸小姐喜欢。”

说着，风潜打了个响指，狐狸小姐当即怀里多了一个暖黄色的通行证和包装完好的香奈儿手提袋。

狐狸秘书小姐还未说谢谢，就发现自己身上打工人的等级自动往上升了一级，于此同时薪水翻了两倍。

狐狸秘书小姐：“！”

处理完地下城的事务，风潜从风灵银行出来，他看了眼时间，已经首都时间上午九点了，还有半个小时股市就要开盘，风家的股票有的涨了。

而他现在也要去会会傅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