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莎很忙。
风潜只和她待了一个做美甲的时间,下午四点,华莎回海关总署,风潜和她在美甲店分别,临走时华莎问他,新婚办不办婚礼。
风潜站在橙色的迈凯伦面前,车门已经旋了上去,他说,不知道,问傅说。
华莎了解这人一向低调,不喜欢勾心斗角,更不喜欢在闹腾的二代聚会上多待,往往只扮演听的角色。和傅说结婚被迫的权宜之计,但风潜会扮演好自己的角色,配合傅说一切行动。
这是风潜做事的原则。
华莎离开后,风潜接了电话,是家里打来的。
“知道了,现在回去。”
风潜的生活看似清闲,细数起来每天都在豪门恩怨里,结婚的消息一旦传出去,接下来的日子只有数不清的事情。
风潜坐进车里,车门合上,迈凯伦驶出地下停车场。
晚上五点,风潜到家,刚好赶上准备晚餐的时间,厨房阿姨和厨师都在忙,风以群还在打牌没有回来,继母林泽芳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风潜径直上楼。他从十八岁母亲去世,接手地下城城主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住过。精神独立的第一步是身体独立,如果一直待在对权钱充满腐靡的家里,人就会一直被这种东西滋养,败运就会一直缠绕,不疯也癫。
风潜没兴趣陪这里的人玩勾心斗角的游戏,更没有兴趣争那点财产,林泽芳嫁进来以后他就借口上大学从家里分离了出去。
一命二运三风水,努力是必要,时运来了,接过地下城主的位置,再远离窒息的家,三个条件凑齐,才有了风潜今日不受摆布的资本。
走到二楼,推门而入,房间扑面而来的是灰尘的味道,四周黑漆漆的,拉着窗帘。风潜打开灯,关上门。
从他走后,这个房间没有人来过,阿姨只会定期打扫,现在看来,林泽芳甚至让阿姨打扫这个房间的步骤都少了。
桌子上落了层薄灰,空气干燥,风潜没有坐下,而是走到床头,弯腰拿起一本《君主论》,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夜了,这本书不知道在这里放了多久,风潜侧身,在床边坐下,翻开一页。
只是他没看几眼,就听见隔壁传来奇怪的声音。
“嗯.....哈....”
属于青春期男孩的声音带着低哑和急迫,只是听几耳就知道在干什么。风潜抬腕看了眼时间,不到六点。
这个时间就在“忙活”,果然天道酬勤,十五岁就沉迷这些。风潜合上书,听到楼下有车开进来,风以群回来了。
风潜把书放在一边,站起身。
半个小时后,餐桌上按照位次依次落座。风以群坐在主位,左手边坐着林泽芳,右手边坐着风潜,往后是风以随和风清瑶。
风清瑶的神色看上去不是很好,脸色苍白,低着头。
“风潜,听说你和傅说做好了婚前公证?”风以群五十多岁,穿了身灰色休闲服,体态保养的还算可以,肚子略微有些大,脸上挂着赘肉,一看便是纵情酒色多了,被掏空了身体。
比起林泽芳对风以群的讨好,风以随和风清瑶对风以群的胆怯,风潜对风以群显然更泰然自若。
风潜端起面前的红酒,晃了晃,“嗯。”
风以群听完点点头,说那就好那就好,说完便不再理会风潜,说了句开饭吧。
这个家就是这样,一贯的压抑,一贯的自私,一贯的充满了傲慢,像是一盘散沙,被迫聚集,但风一吹,就会散。
饭桌上风以随挑着今晚的菜,说是什么东西,林泽芳赶紧哄他,说不喜欢再做,风清瑶只是低头,却没怎么动筷子,风潜随意夹了几下,意思意思,准备吃完就走。
毕竟这种鸿门宴没人想吃。
果然,风以群刚一吃完站起,风清瑶就立刻起身说吃饱了,风潜也放下筷子,站起身准备离开。
临走之前,风潜想起那本《君主论》,就上楼准备把它拿上,路过风清瑶的房间,风潜听到低声抽泣的声音。
风潜站在长长的走廊,犹豫了片刻,抬手敲了敲风清瑶的门。
“谁....谁。”里面时刻传来女孩慌乱的声音。
“风潜。”风潜站在门前,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的人像是犹豫了几秒,没有动静,就在风潜以为门不会打开,准备离开时,里面传来声音,紧接着门被打开了。
风清瑶依旧穿着刚刚吃饭时穿的白色毛衣和长裤,黑色的长发散开披在肩上,白皙精致的脸上挂着泪痕,眼睛红红的,低着头,不怎么敢看风潜。
风潜一身黑色西装,清瘦欣长,单薄不失力量,月色从窗外镀进,漫上他的身躯,给他整个人都镀了层冰冷的美感,华丽锋利。
“哥.....你,你怎么来了?”风清瑶的声音还有些嚅嗫,她侧过身,是让风潜进来的意思。
风潜走进房间,风清瑶关上门。
“哥,你,你要喝水吗?我....我去给你倒。”风清瑶刚准备开门,就见风潜转身,“不用。”
风清瑶就像被摁下了暂停键,握着门把手站在那里,房间瞬时陷入了安静,风潜站在沙发处用冰川色的眼睛看风清瑶。
冬日里都穿着长袖长裤,看不出来什么。
片刻,风潜问。
“她又打你了?”
她。指的是林泽芳。
听到这句话风清瑶似乎愣了下,随后赶忙摇头,低声道:“没....没有。”
风潜不语,只是观察风清瑶,似乎没有说谎的痕迹,末了,他问道:“上次我给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上次。
风清瑶站在原地,回忆起风潜说的上次是什么时候,她握着门把手的手反复收紧,紧张地回答说:
“哥,我.....我觉得我年纪还小,暂时不太适合出国。”
极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似是意料之中的回答。风潜站在房间里没动,风清瑶也低着头不敢看风潜,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相对,过了一会儿,风清瑶放下门把手,主动朝风潜走了过来。
“对不起,哥。”
风清瑶发现她还是无法对风潜表露出敌意,但也没办法完全信任。她今年上高一,因为是女孩的缘故,不被林泽芳所喜欢,因为是女孩就没办法和风潜争家产,所以经常被虐待,直到风以随出生。
但林泽芳多年对财产的觊觎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而她又是小三上位,风以群现在在外面依旧养着各种女人,林泽芳生怕她上位的路被复制,惶恐又警惕,很多时候精神不怎么正常。
于是就把这种无法控制的怒火发泄到风清瑶身上,起初风潜不知道这回事,直到某次风潜临时回家,这才撞破林泽芳虐待风清瑶的场面。
女孩白皙的脸被扇的红肿,膝盖跪在地上磨破了皮,林泽芳在一旁疯狂砸着东西,大肆辱骂。
家教、风范,就像是立给外人看的,内里的歇斯底里和疯狂才是吞噬人性的真实。
从那以后,风潜多多少少会护着风清瑶,但也不会多护,毕竟护的多,只会给风清瑶带来更多麻烦。
面对风清瑶的道歉,风潜什么也没说,只是弯腰放了张白色的手帕在桌子上。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路是自己选的,这里到底值不值得你待,要待到什么时候,你自己要清楚。”
风潜不是救世主,也不想扮演救世主,他只是恰好看见了,而风清瑶也恰好投来了求助的目光,于是他搭把手。
人只能自己救自己,命运只会青睐有准备的人,你不下定决心,谁为你铺路都没用。
说完,风潜准备离去,下一刻他的西服衣摆就被抓住,风清瑶抬起眼,她脸上的泪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但漂亮的杏眼对上风潜,还是漫不由自主漫上了泪光。
“哥.....谢....谢谢。”
她抽泣哽咽的声音落在风潜耳边,风潜没有任何动容,房间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暗灯,沙发之外的空间都被是如水的黑,来自沙发侧的温暖的光辉打在风潜黑色的西服上,半明半暗。
“没什么好谢的,我只提供办法,关键还在你。”
风清瑶粉唇轻抿,又低下了头,因为自己的怯懦和私心,无法面对风潜的好意。
有些人就是这样,好,好不起来;恶,又恶的不够彻底。在两者之间疯狂摇摆,最后只能不断痛苦。
-
风潜在外忙了一天,从风家出来径直回家,车开进停车场,风潜从电梯上去。
他住的公寓在57层,刚刚出电梯,只见灯光骤灭,整座城市如同停摆的钟,瞬间安静。
周围一片漆黑,安静的落针可闻,风潜朝两边的虚空看了看,随后镇定地打开手机的手电——只剩下三格电。
公寓全人工智能化,停电并不能影响门锁,但安保系统为了防止有人利用停电破开门锁,在停电时会自动启动自保模式,虹膜锁自动锁定,就连住户本人也无法打开。
往前进不了家,往后是57层的楼层,联系物业也不过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大规模的停电和城市能源有关,至于什么时候公寓启动备用能源还是个问题。
今夜月色照不进,风潜站在华贵无人的走廊,冰川色的瞳孔望着黑暗里某个虚无的点,直到手机响起。
“喂?哪位。”风潜接起,手灯骤然熄灭,只剩下虹膜锁光波流转,在黑暗里流淌着幽蓝色的光线,像是首尾相接的两条游鱼。
风潜看着那抹蓝色的光河,听到手机里传来熟悉陌生的声音,片刻,他说:“傅说?”
“我在家,但现在停电了,电梯不能用。”电话里的人说了些什么,却见风潜挑了下眉,侧身看向电梯。
不到十秒,停电的电梯门缓缓打开,风潜发出声“嗯哼”,然后在犹豫和听话之间选择毫不犹豫地走进去。
风潜住的这处公寓是整个首都地段最好,也是地价最贵,环境最好的一处公寓。它坐落在金融大厦之上,被无数摩天大楼包围,众星捧月的格局一般举托首都金融大厦,灯火璀璨,奢侈品铺了一整个大道,东风吹散千树铁花,纷乱如雨,整个中心岛火树银花不夜天。
而此刻,城市寂静,万物静默,云生西北,雾锁东南,城市在一场冬雨里,唯听见哗哗哗的夜雨声。
风潜走出公寓,巍峨的摩天大楼下,空无一人宽阔的马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车。车开着远光,照得方寸通明,雨丝纷乱。
傅说站在车边,一袭黑衣,衣袂被吹得翻飞,在淡雾急雨中,撑着一把黑伞,挺拔清俊,西服上泛着些许褶皱,一看便是刚下班的样子。
风潜走过去,雨珠像是有意识的一样在无限接近他那刻被弹开,风潜走到傅说伞下,自然取过傅说的伞,目光并不看傅说。
“这么晚找我,有事?”
风潜像是小陀螺,一天到晚都在转,没闲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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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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