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烛台，把这薄纱似的东西从末尾处一折一折的折起来。折完之后缝了一会儿衣服，左边的袖子缝好了，还差右边的袖子。明日稍微用点时间，就能处理好了。

上了床，轻轻的躺下去。可是他动作那样的轻，还熟睡着的秦端，却依旧一个打滚拱进了赵睿和怀里。赵睿和低头吻吻他——晚安。

第二天秦端一觉睡到了上午才起来。他都没想起那薄纱的事情，还是吃了早餐之后，赵睿和关了门窗，拉着他跟他说了起来。

这东西放在外面是要引起天下厮杀的。秦端就那么大咧咧的扔地上。

可是赵睿和都这么说了，秦端却毫不在乎。

他给BB。

“啧，这哥们也太装B了。未尝一败但求一败，啧，还不够装B吗？”

赵睿和：“……”什么是装B？

“没想到他也是个同啊。他那么牛，怎么莫永槐要娶老婆啊？啧，要是我，抢都抢了，谁打得过我啊！他两咋回事啊？你知道吗？”

赵睿和：“……”

赵睿和并不知道这种隐秘。可是秦端却兴致勃勃很是好奇。

“刀法吗？我给瞅瞅。其实我昨天看了一点点，好多字都繁体字，我不大认识，连起来读的通一些吧，却一点儿意思都不明白。睿和，你念给我听听。”

赵睿和道：“没有多少，字迹太小了，我誊抄刀法下来，你看看？”

“还是不要。若然有人发现，引火烧身。我看一看，能悟就悟，不能悟，我就找地方埋了去。让它接着等有缘人吧。”

说到这里，他伸手搂着赵睿和，说道：“咱两永永远远开开心心在一块儿，比什么都好。”

赵睿和突然觉得他家秦端其实说话挺甜的。不过甜话儿是个人都爱听呀，惹不住心里甜滋滋的。也便随了他去。秦端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他不必替他做主什么，给他指了功法处，给他轻声念了一遍。

刀法名为——万物生。

秦端：“……”从前冬天冷呀，夏天雨呀水呀……我看见山鹰在寂寞两条鱼上飞……

咳咳，他压住了想哼唱的冲动。

幸好不是叫小苹果，不然他忍不住。

刀法共有十三层。

一层一百零八招。

……

秦端：“……”难怪这薄纱这么长。就算资质再高，一千多招式学来，期间又要领悟变化无穷之意，那也很难很难超级难了。难怪胡澈没遇到心仪的人继承功法。说句不好听的，人类历史上那么多年，不也只出了一个爱因斯坦。

赵睿和念着念着身上汗水直冒，整个人唇白发颤。秦端蓦地拽住他手腕，将这薄纱扬开。“别念了。这字里有刀意，你承受不住。”

赵睿和看着他，“那你……”

“我自己来。”秦端觉得赵睿和特别想他能学这个。但是这种东西不能强求。

他伸出手用袖子擦擦他的额头的汗。

“我自己来。”

秦端抓起这薄纱，看了起来。

很多字认识他，他不认识字。

他先是坐着看。

赵睿和安安静静的也不打扰他。只是看着他。

秦端坐着看，坐着坐着，他就站了起来。站了好一会儿，又坐到床边上了。接着他在房间里走了几圈，然后窝到门后边儿一屁|股盘坐下来，薄纱给放到膝盖上面。静默的看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从上午到第二天早上。

他没睡。赵睿和便也没睡得安心，一夜醒来三五次，给他添了三两根蜡烛。

秦端全然忘我了。

他的世界仿佛和赵睿和的世界不在一起。

他之所以能看这么久，不是他不认识字还在那里死磕。他在看电影。

字里有刀意。

他初初看去，只觉得刀光凛冽，一片雪白光刃凌乱不堪。

可是越看、越细看……

拨云见雾！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下去，其实是一招一招的看过去。

有无数的小人在他的意识之海里舞动一柄可毁天灭地的霸气弯刀，引发天地共鸣。

完全停不下来。

赵睿和望着他，眼里又是失落又是自豪。最后化作一抹欣然的笑来。那是秦端的路，虽然他没办法和他并肩在一起，但是他只要和他在一块儿，就觉得很开心了。

他只是有点怕。

他怕秦端要踏进他的江湖。

而他只能枯守在这座院子里年年岁岁，苦等他的封刀退隐。

到第二日天光破晓。

秦端闭上眼睛，看完了最后一节。

过了大约十多分钟，他站起来拿起了自己那把黑色弯刀。走到庭院里。

一招一式，没有任何威力的耍了起来。

赵睿和坐在石桌边上择菜。自家种的小青菜长得水生生碧嫩嫩的。还微微的打了个哈欠。

他眼睛却忍不住的有着精光。

秦端已经演化到第三百多招了。

变幻无穷。

虽然慢，虽然没有威力，但是，就是已经演示到三百多招了。没多久，他又已经演化到了四百多招……

足足一个上午半个下午，秦端蓦地停下来，闭着眼睛静立庭院。

那把当捕快的时候领的弯刀，在这一瞬息，连同刀柄，全然纷纷扬扬化作齑粉飘散了一地。

赵睿和忍不住张了张嘴。眼睛里充满了错愕和惊讶。他看过武师交手，也知道江湖人士不是普通人可比。

明明这周边的草木都没有掀动一下，秦端也只是像个普通人晨练打几套没有任何威力的拳头，但是这把刀……却碎成了粉末。

而秦端足足一千四百零四招，没有一招落下。

他站了许久，睁开眼睛，两道锐利的刀意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场。最终消散在眼眶里。

他柔和的眼眸望向赵睿和，冲他比个“Y”！

“成了！”

他说。只是简简单单的说了一句，并无任何情绪在里头，仿佛跟赵睿和把菜烧好了对他喊一声：“可以吃饭了。”

他那样的平常心态。

让赵睿和突然心生倾佩。

世人能有几个人做到这一地步——不为外物所动？

少有。甚少有。

这东西要是搁外边儿，就是一场血雨厮杀。

要是被人得到，还练成了，起码骄天傲地，觉得天下第一、权势地位、美人财富尽皆唾手可得。心性大变也未尝不成。

可是秦端只是轻飘飘的告诉他——我练成了。

秦端走过来搂一搂他，脸颊挨蹭一下下，“对不起，练功练久了，让你陪我这么久。”

赵睿和掐一掐嘴边的软肉，这一块儿还有点儿微微的婴儿肥。

他笑起来，“我去端菜。菜都在锅里热着。这都过了吃中饭的时间两个小时了，我还以为你会在中午的时候结束了。”

秦端点点头，“你去端菜，我拿扫帚把地上的粉子给扫一下。”

天气好，阳光不热烈，秋风凉爽。在院子里的桌子上吃饭。赵睿和做了一桌子的好菜，买的烧鸭、鹅肠，自己烧的山菌炖鸡，红烧鱼、云耳肉丝、蒜蓉茄子，现炒了一碟青菜。

还买了一坛子果子酒回来。

秦端给赵睿和倒了一碗酒，然后自己拿着小坛子喝酒。

喝了满满一口，才呼出一口气，拿着筷子夹一筷子菜塞嘴里。然后端起自己盆大的碗吃饭，他吃饭吃得快，赵睿和还给他夹菜。

秦端把一坛子酒喝完了。

饭扒完了。

桌子上的菜一大半进了肚子，可赵睿和紧着青菜吃，却是还剩下好些肉。他打算收拾了晚上热一热。

但是他刚站起来要弯腰收拾碗筷，秦端就站起来，蓦地横抱着人进了房间，压在床榻上。两个人四目相对。眼神都充满着甜蜜和微微压抑着的某种属于爱人之间的不可言说的情绪。

赵睿和在他下边儿抬起手来手摸摸他的脸。

秦端便拽了他的手掌，微微偏头吻他一下，依然正视着跟他柔声细语的说：“以后我出去办事情，你不必担忧我了。我每天会好好的出去好好的回来。”

赵睿和闻言，忍不住心情颤动，他知道我对他的心、知道我对他的牵挂、担忧。我并不是一个人，我深爱他的同时，秦端也深深爱着我。

彼此回应着。

他忍不住微微湿着眼眸点点头，“好。”

秦端这时候低下头来，捧着他的脸，虔诚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