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秦端和赵睿和把困龙铁给白老爷子送了过去，白老爷子看着十斤重的困龙铁唏嘘不已。

说道：“困龙铁也不是少有，只是生产之地，都在海底岩浆之处。很是难得。你这十斤，若是全部打进刀里，只怕是天下独一无二的重锐之器。你要知道这东西一旦和铁精相遇，就会硬而生锐，隔空可斩石板。”

“要全打进去吗？”

白老爷子说着这话，却是拿了一根铁棍，然后挨上了金灿灿的困龙铁。然后铁棍之上仿若天光乍泻，锐利锋寒，折出的锐气，刷的在石墙上划出一道沟壑。把铁棍拿开，这困龙铁又变成了史莱姆。

秦端和赵睿和在一边看得很是稀奇。

秦端还没说话了，赵睿和就道：“全给他打进去吧。”

秦端看着赵睿和，赵睿和冲他摇摇头。雕玉石的刻刀要那么利那么硬干什么？

他这一套用着也挺好的。

白老爷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等入冬了，井水寒中带温，淬炼铁器带一分生气，届时给你打一柄刀。我还需要备些材料。”

“有劳了！”

秦端很是期待。

第二天那老板早早的喊了工人把石板搬运了过来。秦端帮着卸货。赵睿和倒是想插手，秦端给拦着，“你不是说要给白老爷子去搞搞卫生吗？你去吧，这里的粗活重活，你干起来忒费劲儿。我来就成了。”

赵睿和问：“真你一个人来？”

“真我一个人就成！去吧去吧！”

赵睿和便打算去白康先生家了，但是这时候秦端又给喊他一声，他回过头来看着他。秦端对他道：“睿和，咱们今儿中午出去吃，你别忙活做饭了。”

赵睿和哎了一声。

秦端搬东西特别快。没费什么劲儿。拿着锄头从两边围墙下挖沟，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没多久白老爷子给过来了。腰间系着个酒葫芦，也扛把锄头。又没过多久，焦石巷里原本白日里也关门闭户的人听到了动静，又出来好些人。

卷袖子调石浆的，帮着挖沟的，帮着盖石板的，帮着往边上围墙刷石灰的……没多长的巷子，呼啦啦的一个上午就搞定了。

秦端还想叫上大家一起吃个饭，毕竟在焦石巷子里住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着众人了。拉拉邻里关系也好啊。

结果刚忙活完了，大家一个个又全部回去了。

全程大家都没说话的。

秦端纳了闷了。

白老爷子倒是看出他几分心思，呵呵笑了一声，又喝了两口酒，说道：“焦石巷子里的人（质）彼此之间差不多都是有仇的。就第六户和第七户啊，两个旮旯窝里的小国家，还没大元三五个村大，纯粹地主老爷坐龙椅。两个皇子，为着一‘村花’打了好些年了，后边儿一起被送到大元来，啧，鸡犬相闻。其实他们之间多大仇算不上，却也闹腾得很，鸡毛蒜皮大的事儿都能拿出来算账。今天能一起出来搭把手修条路，简直太阳打西边出来！”

秦端：“……”果然是他见识浅薄。那边赵睿和却是收拾好了院子屋子，站在门边喊秦端和白老爷子回来收拾收拾，去吃饭。

实际上是回去洗了洗手和脸，干了大半天的活儿，其实早就腹内空空。秦端感觉自己能吃半只羊似的。

三个人一起出了焦石巷子到白马街上的一个餐馆里坐下。

赵睿和去点菜。然后提了两坛子酒过来。都是谷酒。入口绵软醇厚，微微回甜。

这会儿大家基本上都已经吃完了中饭了，餐馆里没什么人，点了菜色后很快就上了菜来。白切鸡、红烧鱼、蒜泥白肉、卤拼、酱大骨、烧鸭，外加一份山菌肉丸汤、清炒芽白。

赵睿和斯斯文文的吃，时不时给秦端夹点青菜。

白老爷子对吃饭吃肉不怎么感兴趣，喝酒喝得多。

秦端……秦端企图包圆桌子上的饭菜。

回去的时候，白老爷子屋子在前边儿，先回到家。他两就手牵手一块儿走了，踏步在石板上边儿，平平整整的一点也不硌脚。

秦端对赵睿和说道：“我有个想法想跟你说一说。”

赵睿和温和的看着他。

秦端道：“我想在奉天街那里租或者买上一座宅院。规格也就焦石巷这里的差不多。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我是想着每日早晨能与你一块儿用了早餐、中午也能回来休息，晚上……我又要值夜了，你还能来昭明司给我送送饭，亦或者……晚上陪陪我……”这后边儿的话说的他脸颊发烫。

赵睿和忍不住肩膀撞了他一下，“你就这样离不开我啊……”这是打趣了。

可是秦端却低低的嗯了一声，就在赵睿和心颤又甜蜜得扬着嘴角落不下来的时候，秦端忽的抬起头来，把人推在围墙上，眼眸对上视线纠缠，眼底只有彼此的影子。

秦端吻上他的红唇。

他的嘴唇柔柔的香香的软软的嫩嫩的，秦端的心里是甜丝丝的翻滚起波澜来……

两人微微喘息着，赵睿和在树影斑驳里，撩了撩秦端干活之后有些潦草的头发，别在耳后去，轻声道：“我这样的身份能出焦石巷去别的地方居住吗？”

秦端微微笑起来，男孩子撒娇起来也很可爱，“我很厉害的。”说到这里，他明熠眼眸望着赵睿和，真诚恳切的道：“到时候我们成亲，我还要大摆筵席。你要相信我，到时候没人会说一个‘不’字。等这边安定下来，我在昭明司任职，熟悉了。到时候就和你一起回家看看。好不好？”

赵睿和额头埋在秦端肩膀上，手抓着他腰间的衣服。

很久，才说道：“谢谢你，夫君。”

秦端心肝儿一颤。

两人携手回了家，一起喂了马。依偎着睡了个午觉，到下午黄昏的时候，秦端给扛着锄头去后边儿院子里挖了挖土，除了除草。赵睿和就给栽了些蒜果，回头长些蒜苗炒腊肉，味道极好。

圈起来的鸡鸭方才喂过了，在悠闲晃荡。池塘里的鱼偶尔浮上来给吐个泡泡。

一天忙活，也没有买菜。秦端又特别想吃羊肉，赵睿和昨天不说还好，偏偏他说了，就跟钩子一样钩着他。赵睿和无可奈何，只能和他一块儿锁了门出去。

羊倌人的铁锅炖羊肉到这个时候人特别多。外边的风有些寒冷了，入秋时节，又正好是贴膘过冬的时候。用秘制香料把大块带骨羊肉炖得软烂，香味扑鼻。

两人给要了一张桌子，桌子中间是空的，整好放一个铸铁大锅，边上放其他的菜。羊肉是炖好的，连锅一起端上来。下边的炉子打开风口，没多久就锅里冒泡。

秦端已经开吃了。赵睿和却是在温一温甜酒。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声突然喊道：“哎呀！那不是端哥吗？”

却原来是唐大山宋壮壮他们一堆人，**个人要了好大一张桌子，上边儿上了好些菜。

秦端抬头看去，露出欣喜的笑脸：“你们也在这儿吃啊？好巧好巧！”

唐大山他们过来揪着秦端过去他们那桌，秦端也是无可奈何，让小二把铁锅里的羊肉又给倒到唐大山他们那锅里去。

“这位是……”

唐大山他们都望着赵睿和。哟，真是一表人才，一看就是个读书人，还像个公子哥，相貌堂堂风度翩翩，气质卓绝。

赵睿和笑着和大家见礼，“在下姓赵，大家喊我睿和就好。”

秦端就特别爽快了。“这是我夫君。”

桌子上齐齐一阵安静，然后爆发出哗啦一阵笑声。

“可以啊端哥！”

“啧啧啧，这都升官发财有老婆了！人生赢家啊！”

“啧，嫂子可真英俊！”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啥时候成亲啊？”

……

秦端在哄笑声中和大家喝酒聊天。只说道到时候成亲一定邀请大家。说到这里，宋壮壮却是对秦端说道：“我这个月初十和我表妹成亲，端哥，你到时候可一定要来捧场啊！”

秦端还有印象，顿时钦佩起来，“可以啊，你那表妹鄛县来的，玉香姑娘是吧？啧啧，上手够快啊，这都要成亲了！”

其他人给插科打诨。

却原来是双喜临门。表兄表妹给住一块儿的，花前月下……咳咳咳，呸呸呸！

一个下值了总要给表妹买些头绳啊绢帕啊钗子啊，还采花送人的。

一个给宋壮壮做做衣服鞋袜，缝补缝补他的衣袍臭袜子，洗洗鞋子什么的……早上做个爱心早餐，晚上回去还给温酒炒花生米的。有天家里没花生米了，宋壮壮多喝了几杯……

现在肚子里有娃了。欢天喜地的要成亲了。

说到这里，秦端喝了一口酒，问道：“壮壮，你表妹是鄛县的福云村里的人吧？”

“诶，是啊，端哥你怎么知道？”

秦端和以前的同僚说话间，都不忘在前边儿的一碟子笋片里夹两筷子放到睿和碗里。睿和微微笑着，看着他们喝酒说话。

秦端说道：“那个吸人（精）气的女的，是福云村里的牛寡妇。”

宋壮壮听了却并没有什么意外，反而喝了一口酒之后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其实我家叔爷就是因为这事儿才搬出来的。我叔爷是福云村的走脚大夫，其实那天你把那人抓住下了牢房，我回去跟我叔爷他们一说。我叔爷就说造孽。”

“福云村挺荒僻的，穷山恶水出刁民，那牛寡妇的老公牛大宝生了场病去世了。寡妇门前就容易招惹事非，村子里的男的本就对她的美貌有所垂涎，先是村里的地痞恶棍晚上翻墙糟蹋人，还在外边儿宣扬，于是惹了更多的人……”

“然后那些妇人不去憎恨自己的丈夫，却去折磨她……后边儿也不知道她哪里得来的功法，竟然练了邪（功）。男男女女被她弄死了好些。我顺着思路去查，就那三具剥脸皮的人，都是福云村里的书生，是来上京城读书的……我估摸着，那牛寡妇来上京城也是为了……”杀了那些屈辱她的人。

到这里，真是一片唏嘘感慨。

知人知面不知心。可能有的人也同情过牛寡妇，但是正念不压邪念，也同流合污的干了那档子糟蹋人的事，才被牛寡妇给手刃了。

那三个书生……也不知道读得什么书。

他叔爷就是看不下去又无能为力，心灰意冷，全家搬来上京城。

这个话题撇开去。大家过了一会儿又聊起别的事情来。

眨眼间时间过去半个月。期间秦端和赵睿和一起去参加了宋壮壮的婚宴。秦端看他们拜堂成亲的时候，特特拉了赵睿和的手，对他道：“将来我们也要拜堂的！”

赵睿和笑着嗯了一声。

秦端看着一对新人幸福美满，眼睛里有莫名的意味儿，很是唏嘘感慨。

因为在宋壮壮拜堂成亲的当天，秦端在早上去昭明司请假的时候，大门口正好遇上囚车。押送的甲字队停了下来，对他拱手行礼。

秦端看着看不出本来面貌，脸色白如鬼，嘴唇紫黑的牛寡妇。沉默了好一会儿。让开了路。

牛寡妇还看着他。

秦端对她微微的点了点头。遭受屈辱是别人的错，杀人是她的错，怨憎而怒杀无辜被擒获是她的命……这一切……其实都是命。

牛寡妇给微微笑了笑。面容很丑，还很可怕。

可是在这之前，她也曾穿着水碧青葱的裙子，头戴着蝴蝶发钗，扎两个丸子小髻，青色发带和垂落腰间的黑发混在一块儿，在牧牛的山坡上，在碎碎黄白紫红如星的花朵里，俏生生回眸，就有一个叫牛大宝的少年红得脸颊冒了烟。

她也曾梳了妇人的发髻，剪了齐平的刘海，依旧难掩娇俏。回门的路上走得累了，有叫牛大宝的男人，疼爱的背着她走过陡峭的山路，还摘了野茶花逗她开心……

秦端派人去处理的这件事情，银子他也带回来了。

只是事前，他自己掏了腰包，让手底下的人去福云村外边儿的、买冥钱纸扎的店铺里，请了人，逢年过节给去烧烧纸上上香。

而带回来的银子，秦端全给捐到育孤院里了。希望下辈子，他们能和美一些，长久一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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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